第51章

林潮生為陸辰風打好領帶,整平他的袖口,手機在漸暗的房間內亮起屏幕,方毅訂好位子了。

争分奪秒地碰碰嘴唇,起到哄人的作用,林潮生收拾完書包牽着陸辰風的手,又在電梯抵達前松開,兩人一同邁入。

電梯門徐徐掩合,門上是林潮生筆挺的身影,陸辰風腦中仍回轉着那番令他無法反駁的說辭,佩服地扯出個笑容:“真是被你拿捏得死死的。”

林潮生觑一眼箱角的攝像頭,稍加側身,遮掩住自己不安分的手指,順着陸辰風指尖一路上滑到腕骨,犯壞地撓撓他脈搏處的皮膚:“聽話。”

綿密的癢意沿手臂攀爬向心口,麻了半邊身子,陸辰風:“……”

他凝神靜氣地閉上眼睛,默道:真夠要命的。

芳草地購物中心地下一層,入眼皆是造型獨特的建築,設計前衛,構思另類,四周充盈着濃烈的藝術氣息。

商店風格大多時尚小資,無茗巷門前圈出塊空地,搭建了一處“小橋流水”,林潮生從橋上走過,屏風後的方毅正持着菜單認真浏覽。

陸辰風毫不客氣,最終拍板的菜品以清淡為主,完全顧着林潮生。方毅口味重,一桌子清湯寡水像是和尚吃素,他卻甘之若饴,畢竟林潮生能把陸辰風搞定,自己攬下的生意算是成功了一大半,要他只喝白水都行。

席間閑聊得很愉快,林潮生和方毅口中的稱謂,由“方主編”、“林先生”變為直呼彼此姓名。關系的拉近讓氛圍趨向溫馨輕松,飽腹之後,方毅置下筷子兩手交握,面色忽然嚴肅。

林潮生記起方毅先前說過還有要事交代,目光鎖定對方拿出的文件袋,方毅将它推給陸辰風,沉聲:“打開看看。”

陸辰風沒動,撩起眼睑端詳着方毅,神情不明。

方毅也不故弄玄虛,直截了當:“許浩和冉小傑進局子了。”

陸辰風眼中掠過一絲驚訝,眸光陡然黯淡,曾經最好的朋友和助理得此下場,林潮生了解陸辰風,他不會幸災樂禍,也并非無動于衷,只是有些悵惘和感慨。

靜默持續了好半天,陸辰風才遲緩地呼出口氣:“因為什麽?”

方毅簡言挑明:“非法傳/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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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一點都不意外他倆會有這麽一天。”方毅平淡地說,“窮慣了,手上突然多了從你這兒套走的一大筆錢,不可能就幹等着坐吃山空。”

“只有你會百分之百相信他們,外面有的是人給他們下套兒。”方毅痛快地罵了一句,“這不,前些日子,山東的一個傳/銷組織被警方一鍋端了,其中就有他倆。”

陸辰風吞咽一口溫茶潤喉,桌子下面是林潮生送來的手,他着急地攥住,心緒又亂又雜。

“會被判刑嗎?”林潮生問。

方毅回答:“會,但判不久,許浩和冉小傑并非主犯,最多幾個月。”

沒等陸辰風開口,林潮生拾來文件袋,繞開線繩取出厚厚的一沓A4紙,頗為意外地挑了下眉。

這是一份關于許浩涉嫌高/利/轉/貸罪的證據。他曾用老家的四間門面房做抵押,向銀行成功套現300萬元,然後将全數金額轉借給大學同學,輕松賺得40多萬塊的利息。

這樣一個精于算計的人竟然一直圍轉在陸辰風身邊,林潮生後背不由生寒,忍住憤怒問:“這是?”

方毅面帶匪氣地靠着椅背,餐廳不讓抽煙,他只把煙卷舉到鼻下嗅了嗅:“我托人去查的,可以讓許浩多坐三年牢的犯罪證據。”

“不過。”方毅話鋒一轉,盯住對面的人,“這份材料究竟能不能呈交給警方,取決于陸辰風。”

陸辰風自始至終沒表過态,萦繞在他耳際的是餐廳內悠揚的民謠小調,和客人間熱籠的嘈切交談。方毅的話他聽進去了,他的确想為自己讨回一份公道,可眼下交到他手上的東西,卻與他遭受的一切無關。

要不要去當這個審判者,陸辰風猶豫了。

就事論事沒問題,他願意同許浩當庭對峙,但為私仇不擇手段,依靠揭發對方的其他罪行來達到懲戒他的目的,陸辰風還在矛盾、權衡。

他心裏其實早有決斷,因為他不是聖賢。正當他斂眉深思的時候,林潮生的聲音蓋過了他能聽見的所有聲響:“方毅,那就拜托你了。”

方毅似乎還想向陸辰風确認,林潮生将文件雙手歸還,牽過話頭:“不用問了,他聽我的。”

林潮生淡然一笑,說:“我信奉的道理很簡單,既然他們對陸辰風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了。”

方毅贊許地端起酒杯,與林潮生暢飲一番,微翹的食指隔空朝他輕點:“看來,英雄所見略同啊。”

此刻的默契生出一股子相見恨晚的意味,陸辰風單手支頤瞧着這兩位為自己操心忙碌的人,終于牽動唇角舒坦地笑出來,加入他們“不醉不歸”的陣營。

代駕把車開回玉園小區已是深夜十一點半,陸辰風收到信息,方毅的動作極快,已經定好了明天飛往斯裏蘭卡的機票。

進屋換鞋,穿上睡衣,擠在衛生間裏的兩個人磨磨蹭蹭地刷着牙,林潮生咕嚕着滿嘴的牙膏沫,催促陸辰風抓緊時間睡覺。

明明是一對兒并排擺放的枕頭,總是會富餘出一個,陸辰風箍着林潮生例行睡前親昵,林潮生夾住他一條腿,玩鬧幾分鐘,末了小聲問:“你會不會認為,我的決定不夠善良?甚至覺得自己看錯了人,才發現我和你心裏的那個我大相徑庭。”

昏暗的視野中,林潮生折騰得出了汗,陸辰風勾起手指碰碰他的臉,溫度熱燙:“只會讓我有種被男朋友護在身後的踏實感,特別心安。”

林潮生說:“我必須要好好感謝一下方毅。”

陸辰風道:“放心吧,以後的生意少不了他的。”

“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林潮生放緩語速,右手有規律地落在陸辰風肩頭,哄着他入睡,“他為了你花費了不少時間和精力,謝謝他的用心,這是我應該做的。”

陸辰風在意識斷線前咕哝出的最後一句話是:“潮生,我真有福氣。”

第二天一早,方毅的電話催命似的打進陸辰風手機。線路接通,他貼心地說:“我的車就不開到你家門口迎接你了,這種時候最适合吻別啥的,單身狗不宜在場。”

結果給方毅等出後遺症了,他發誓下次一定讓陸辰風接他去機場。

林潮生在爬滿葫蘆藤的鐵栅欄旁拉着陸辰風深吻一記,被對面院子裏嚕嚕奶氣的狗吠聲吓了一大跳。

小奶狗撞破兩人在幹壞事,不停刨着自家院門“汪汪”,吵鬧的動靜引來了正在屋內打掃衛生的餘阿姨。林潮生道了句“早上好”,陸辰風微笑打招呼,郁悶地心說:單身狗确實不宜在場。

晚上七點左右,陸辰風打來視頻電話,屏幕裏是斯裏蘭卡的夕陽,當地與北京隔着兩個半小時的時差。

火紅的雲霞如同上帝打翻的顏料,映襯得房屋樹木滿目金紅,飛鳥遍布絢麗的畫卷中,向着明媚斑斓的天色,振翅乘風。

陸辰風指着街路右前方的聖安東尼奧教堂,那裏如今一片祥和,游客絡繹不絕。十年前的險象環生歷歷在目,林潮生追憶着陸辰風的話,遲鈍地反應道:“月長石在我枕頭下面,你出遠門忘記帶在身上了。”

“不要緊。”陸辰風無所謂地擺擺手,轉而指向自己的心髒,笑着說,“我帶着你呢。”

你是我的心中明燈,人間幸事,有你,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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