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雪裏紅 溺水了!大當家的快來救我!
古語雲: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當病絲徹底由打謝小婉體內抽去的時候,她已經畫好了兩張詳細而周密的設計圖稿。
其中一張,是之前跟小翠說的動感單車。
另外一張則是把三足鼎立的圓形酒壺,旁邊畫了多種花樣,有九連環上扭打的兩頭小老虎,也有小翠裙擺上飛着那幾只小喜鵲。
謝小婉畫工一般,她把每個花樣的來歷解釋一番,指給郭大壯看:“你覺得哪個花紋比較合适?”
一臉黑線的郭大壯搖了搖頭。
看起來——他好像覺得哪個都不太行。
實際上——他根本沒有辦法做主啊!!
“那你自己想個好看的花紋雕上去吧,”謝小婉善解人意,爽快道:“這是要送給大當家的禮物,你想想什麽花紋比較合适他。”
郭大壯抹了把冷汗。
謝小婉接着自言自語:“蟠螭,饕餮,葡萄荔枝,花鳥魚蟲?要麽孔雀吧,孔雀不錯……”
高傲的,嬌氣的,美麗的,不肯安安分分開屏的孔雀。
“這個,”
再也沒法忍耐這樣的煎熬,郭大壯三下五除二将桌上兩張圖紙拾掇好了,揣進懷裏。
繼而,他迅速道:“現在看不出什麽門道來,我要帶回去仔細研究!”
啊,這還需要深夜秉燭獨坐案前冥思苦想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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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對,一般優秀設計師總要有點兒習慣是異于常人的嘛。做出這種舉動,只能說明郭大壯十分專業。
“二爺,你知道嗎,手藝精巧的男子最帥了。我看好你,我為你……為你癡,為你狂,為你咣咣撞大牆!”
“別,別別別,千萬別,”
二爺驚慌,連連搖頭,腳下邊退邊道:“雕,雕蟲小技,不足挂齒!”
……
小病一場過後,謝小婉再次走出房門,沐浴在陽光下,豁然有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Reborn!
“小婉,你起來了呀?”
小翠興高采烈地跟了上來,手上抱着一大捧雪裏紅,道:“俺也得空兒去外邊轉了轉,你看,扯回來好多野菜!”
一見雪裏紅,立刻想到腌酸菜,想到酸菜魚,想到雪菜肉絲面……謝小婉的想象力唯在這一層能夠如此躍進。她掌不住空咽了咽,口中生津。
“這野菜已有些老了,”小翠可惜道:“不過我們在這山寨裏能見到點兒鮮菜,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一會兒就拿鹽巴腌上。”
緊着點頭,謝小婉心道果然是跟自己呆久了,小翠在對吃的追求上有了進步,她問:“腌雪菜,你們一般都怎麽吃?”
奇怪地看她一眼,小翠努努嘴:“就馍馍吃啊。”
啊,就馍馍也算一種吃法?
“還有呢?”
“沒了……”
沒,沒了?
謝小婉難以置信,眼睛瞪得銅鈴樣大。她正動嘴,準備說什麽話,卻聽小翠接着又道:“哦,偶爾也就棒子面窩窩頭吃。”
……天啊。
雪菜這樣吃,就好比清泉濯足,花下曬褲,牛嚼牡丹,真是暴殄天物!
“翠兒,”她于是鄭重道:“這種吃法會讓雪菜感到委屈的你知道嗎?”
“呃?”
重重嘆氣,心知小翠并沒有領悟美食的真谛,還甘心湊合。謝小婉大言不慚地道:“我大病初愈,必須吃點兒好的來慰藉一番。”
她頓了頓,接着說:“我要吃酸菜魚!”
……
同小翠一起将大捧大捧的雪裏紅搓上粗鹽,深翠色的菜櫻子被鹽霜打得軟趴下來。只需兩手輕擰,就乖乖地盤成了圈兒,系做一捆。
裝壇之前,先用力将菜種水分攥幹。最後一捆挨着一捆,整整齊齊緊緊湊湊地摞入瓷壇子裏。
每每摞夠一層,就再撒一圈兒鹽,一圈兒花椒,最後找塊大石頭把罐子壓緊實了,只往陰涼處放着。
半月過後,雪裏紅腌出酸味兒來,便可以随撈随吃。
揭開壇子,酸氣悶在裏頭許久,只此一時洶湧澎湃地撲鼻上來。小翠愛吃腌菜,無論豇豆雪菜還是黃瓜條子來者不拒,她垂涎三尺道:
“腌好了,沒怎麽長醭兒。小婉你等着,俺這就拿馍馍去!”
昨晚上主食是發面餅,如今還剩半張。眼下她倆正好一人一塊兒,就着切丁的雪菜,拌辣椒油吃。
之前嫌這太過簡單,算不上一種吃法,登不得大雅之堂的謝小婉邊吃邊道:“嗯,真香!”
人嘛,就應該雅俗共賞。不能只搞陽春白雪,不搞下裏巴人。
——她這跟一碗炒飯能叛國可是有本質區別的哦!
只是這鹹菜夾馍固然好吃,終歸毫無技術含量,不成氣候。半個月前她病了,現在她要補身體。
要吃酸菜魚!
“酸菜魚?”
這個被謝小婉一而再三提起的菜名,小翠略有耳熟,她問道:“現在可是只有酸菜沒有魚呀,你看蘆葦塘裏那些小白條兒,倒是能用網子撈來,成不成?”
“白條兒太小了,不成。”
謝小婉一口拒絕,那些浪裏小白條是要用來做鹹鹹辣辣超下飯之——豆豉小魚罐頭的!
以往在現世的時候,謝小婉最喜歡直接買扒了皮的龍利魚柳來做酸菜魚。那樣的話魚肉又嫩,又一根刺都沒有,大塊大塊地,吃起來倍兒爽。
只可惜這種近海魚類,恐怕以後都只能存在于回憶和夢裏。
要是穿不回去,估計謝小婉這後半輩子也摸不着吃了。
她于是誘惑小翠:“這個季節,水塘裏肯定有大個兒的草魚。我們用面餌釣來,片成片,再用酸菜湯涮着吃,可鮮美了!”
“那你還不如別想,”
一盆冷水潑來,小翠連連擺手:“你病的那些時日,我問大風哥能不能釣兩條鲫瓜子來給你熬湯喝。他只告訴我說寨子裏壓根兒沒有漁具,三爺不喜搞這些,誰搞罵誰!”
白條魚個頭小,數量多,能用竹筐子撈。
大個點的鲫魚草魚,若無釣鈎魚餌,那可真是想都別想。
魚餌可以自己做,至于這釣鈎嘛……
謝小婉會怕辛夷罵她?不存在的。
“不可能。”辛夷臭着張臉,一口回絕。
寨子裏有匹新馬要釘掌子,他還得趕着去呢。于是又加重了語氣,重複道:“絕不可能!”
“為什麽——”
謝小婉凄凄哀哀道,真是聲聲泣血,“我任勞任怨地給你們服務了這麽久,都累病了,我現在身體欠安,急需魚肉滋補。辛夷,你連這麽一丢丢小小的要求都不肯滿足我?”
“一旦有了這些東西,你又要帶着他們鬼混,他們又要忘了自己究竟是幹什麽吃的!還有,你都好了大半月了,好意思說你大病初愈,身體欠安?”
“不,我不會的!”
謝小婉忽略了最後一句,猛而上前,跟辛夷只隔兩層衣料的距離。
辛夷吓得後跳數尺,嫌棄道:“滾開,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三爺,你真的要拒絕我嗎!你難道一點兒都不想吃酸菜魚辣子魚紅燒魚,魚湯魚凍魚圓子嗎???”
“……不想!”
辛夷才不會承認自己剛才片刻地猶豫了一下,咽了咽口水。不想吃就是不想吃,不同意就是不同意,絕不給謝小婉這女人蹬鼻子上臉的機會!
切,就知道辛夷這條路行不通。
找郭大壯去!
……
“婉娘,你回吧,”小土匪為難地道:“二爺說他現在不能見你。”
“為什麽?”
“不不為什麽,你,你可就別為難俺了!”他語氣聽着可憐,手勁兒卻一點兒不小。竟用力把謝小婉推出院外,砰地關了門。
被晾在門外的謝小婉莫名其妙——這是招誰惹誰了?
……好吧。
世上沒有救世主,只有自己靠自己!
自力更生,自給自足!
于是乎,謝小婉賊心不死地,幹脆用香油跟面粉搓好魚食,只打算孤身一人去水塘邊兒上碰碰運氣——萬一恰好就有條腦子不太機靈,很大,很饞,運動起來又不甚敏捷的草魚被她給碰上了呢?
“俺聽說草魚愛往深處游,可別把你掉進去淹死了……”小翠杞人憂天道。
“呸,呸呸呸,”謝小婉一臉驚恐,連忙推她:“快把這句話吐出去,就當你沒說過!”
……
一路上,心怦怦跳。
來到池塘邊,眼皮也開始跳。
不會吧,小翠的烏鴉嘴,不會就此應驗吧?
立在塘,池中是蘆葦搖曳。
努力把小翠和她說過的話都趕出腦海。謝小婉将早準備好的魚餌用力抛了幾顆到塘中央去。果不其然,不一會兒就見浮萍裂縫,漣漪輕泛,水面上浮現出一串串細小的泡泡來。
來了!
她又撒去幾顆魚餌,這回離着岸邊更近。
對,看到了,加把勁……沒錯,就是這個時候,撲進去,一把抓住它!
撲了個空,水中的黑影就在面前一閃而過,往更深處游去。謝小婉一時犯渾,大腦宕機,竟本能地再撲一次。
當整個人失去重心,踩不着地,幾口渾水嗆入肺腑的時候,謝小婉意識到麻煩不小。
——她不會游泳。
——她!溺!水!了!
“救,救,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唉。
喊什麽喊,喊也沒用,喊得又多喝了好幾口水。
這周邊四野阒然,唯有一汪水塘子。這大晌午的,土匪們肯定不來。
想她婉娘一世英名,好不容易在土匪們面前樹立起良好的形象,結果就為了吃條魚,死在嘴饞上,這也太不劃算了吧。
非要死的話,她還是想死得重于泰山……
“咳,咳咳,咕嚕——”
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池塘深處漂去,越撲騰,身子越沉,周遭竟連一根蘆葦杆子都抓不着。
謝小婉心中悲鳴:這是天要亡我!
辛夷啊,郭大壯呀,你倆可不要太想我哦,我死以後肯定最先找你們二人索命呢~~~
“小婉!”
……
須臾一瞬,仿佛水波不再翻湧,整個身體都不繼續下沉。
一個陌生的稱呼,卻是熟悉的嗓音。
幾乎被塘水淹沒的意識驟然清明,謝小婉死魚一樣翻瞪着眼,掙紮着看清了岸上那一抹低矮身影。
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