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荔枝(二更) 憑什麽?

被這聲親昵稱呼雷得滿頭黑線, 謝小婉心道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比自己更加樂觀的人。

端看致遠兄外表這副樣子,他分明就是一個被劫持上車換贖金的人質啊!

正常人不應該害怕麽?

不會感到恐懼麽?

不想哭唧唧麽?

就算恩公實乃英勇好漢,相較一般慫包軟蛋來說, 膽子肯定是要更大一些, 但也不能高興得像新媳婦回娘家一樣吧!

這位致遠兄他, 腦子會不會有什麽問題?

“竟沒想到恩公也上了我們的賊車, 真是……有失遠迎!”

硬起頭皮說着, 謝小婉始終保持微笑。

如果不是梁杉坐在旁邊, 她非得将這位致遠兄仔仔細細盤問一番不可。

——初見之時, 他原已顯山露水, 看樣子武藝當真不俗。再加上幾個月來,跟土匪們相處久了,那些人幾斤幾兩, 謝小婉全都清楚。

他們也有考量,不到萬不得已, 是斷然不會綁架習武之人來換贖金的。

……總感覺像致遠兄這樣的人,不可能被輕易劫掠上車, 周身竟連繩子都不綁,渾像對待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

“哈哈哈!”

但聽致遠兄哈哈一樂, 盤腿坐直身子, 因道:“之前聽你跟那農婦對話,我當不過是咋呼咋呼,吓人而已。沒成想你還真是這山寨中人, 倒讓我這恩公長了見識。”

單腿殘疾的寨主,古靈精怪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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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無名山寨,還真有點兒意思。

喉頭驀地一更,許時不知作何回應才好。謝小婉索性不再跟這致遠兄瞎客氣, 轉而別過臉去,分外迫切地望向梁杉。

“當家的!”

由打上車開始,眼神兒朝向這邊就沒離開過的大當家被這一喚,面色冷淡地擡眸看她——

“?”

此時此刻,再顧不得冷戰與否,謝小婉當即請求道:

“……這位公子于我有恩,許多天來,正愁無以為報。敢問當家的能不能,能不能賣我一個人情,放他下去?”

她說着,斂眸低眉,遜遜懇切。

“憑什麽?”

聞言,梁杉輕擡眼梢,素來平靜淡然的棕色的瞳子裏,于此一時竟難得多了幾分凜冽之意。

“當然是憑,憑大當家的你仁者仁心,心地……”

謝小婉在心裏成語接龍似的攢措了一大堆溢美之詞,正準備侃侃不絕地丢出來巴結梁杉。

忽而便被打斷,只聽他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地道:“不準。”

一聲拒絕,如此果斷,這般殘忍,徹徹底底擊碎了謝小婉那顆脆弱幼小的玻璃心。

她臉色變了一變,瞬間也冷下來——

“那算了!”

說罷,兩步上前,一屁股跌坐在致遠兄身邊。

臉上扯出個明顯的皮笑肉不笑來,謝小婉自嘲道:“看來是我沒有那麽大面子,幫不了恩公些許小忙,當真對你不住。”

“這有什麽要緊?”

致遠很給面子地往邊上挪了挪,笑道:“我今年二十有五,家中多處宅院,不是在這兒窩着就是在那兒窩着,未曾見過山中何等景致。如今上去瞧瞧,也算讓我漲漲見識咯!”

……恩公他,将革命樂觀主義精神貫徹得十分徹底。或許這就是有他們錢人特有的迷之自信吧,這般看來,的确令人羨慕。

起初莫名升起的惴惴不安之情,梁杉卻不予領會,于是那般想法,也很快就被謝小婉抛諸腦後。

——擔心個屁!

寨子是別人的,又不是自己的。

過了一會兒,土匪們在車外叫叫嚷嚷,搬動扯西的動靜漸漸消失,馬蹄嗒嗒,很快就将方才那些噪音取代。

乘着烈日,踏着黃土,一行衆人,朝着東邊兒。

“不想婉娘與我愛好相同,都是那等饕口饞舌之人,”

兩人對話幾句,致遠兄搖頭晃腦地承諾道:“日後若有機會,我請你到家裏吃珍馐,喝美酒。鹵豬雜這些玩意兒上不得臺面,像鳆魚,嫩筍,荔枝這些,還有打從西域運來的葡萄甜瓜……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謝小婉原是知道她這位恩公有錢,卻沒想到他居然這麽有錢。

——漫說其他,光一個荔枝就足夠有誘惑力了。

先有“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後有“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做嶺南人。”這兩句詩,多半就将荔枝的兩種屬性表達得淋漓盡致。

一是好吃,二是生在南方,三是不耐貯藏。

實話說來,謝小婉剛上大學的時候一點兒不懂理財,每每月初就要把錢花光。到了夏天月末想吃荔枝,都得摸摸口袋看一下買不買得起。

更別提這個科技發展及其落後的時代,龍翔縣內甚至都沒有藏冰室。

這種時候能吃上荔枝的人,那得多土豪啊!

要知道,她生在現世,十多年來都沒見過什麽真正的土豪。

再想想鮑魚,嫩筍,葡萄,甜瓜……

如此這般,謝小婉對致遠兄這位顯而易見的土豪·富二代·小白臉兒更是崇拜非常。看向他時,眼中流露出的仰慕之情,便如滔滔江水一發不可收拾。

“恩公!”

她熱淚盈眶地鄭重道:

“不管你今天說的這些是否客套話,婉娘可都當真了……日後若有機會,我肯定去你家裏做客,到時候,你一定得把說過的這些都拿出來,給我吃個夠。”

表情語氣盡管誇張,卻絕對沒有裝模作樣的成分。

——這是謝小婉一個長居山林,沒吃沒喝,只把河蝦小魚豆腐野菜都當成山珍海味的吃貨最後的吶喊!

“哈哈哈,沒問題咯。一個你嘛,還不足以把我吃垮。”

由始至終,梁杉微閉着眼,極少數的時候輕睜開來,也只是側目看看窗外。任憑謝小婉跟身邊兒那所謂的恩公有說有笑,他只恍若不覺。

……

“二爺,二爺!”

夜間行至寨中,馬兒方才停穩。

別過了致遠兄,謝小婉竟也不管梁杉,只自顧自“噌——”地跳下車去。

擠到郭大壯跟前兒,她略略彎腰,兩手撐在膝蓋上頭。先緩了緩,繼而氣喘籲籲地道:“現,現在該跟我仔細說說小翠他們的事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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