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不要問他是怎麽看出頌薛的眼神很可怕的，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這飛艇的幾個照明燈一下子全亮了，就連飛行速度也在原來的基礎上加了一個檔次。

“人類檢測到我的星球之後，再一次派出了資源收集部隊。你知道的，我是一個機器人，”頌薛的聲音突然有些低落，“在那顆星球上，我用數不盡的稀世資源改造了我的身體，雖然我的機械之軀已經是近乎不死不滅的存在，但是有一點，卻是怎麽也比不上你們人類的。”

江沐聽得起了好奇心：“哦？是什麽？”

頌薛沉默了一會兒，良久，他才淡淡地吐出兩個字：“感情。”

從頭到尾一直聽得很歡脫的江沐一愣。原諒他是只來自21世紀的土包子，他生活的時代沒有那麽逼真的機器人，從頌薛開口說話的那一刻的起，他一直是就是将頌薛當成人類來相處的。他從來沒有想過，頌薛是不是和他一樣，也是有感情的。

“我為自己打造了軀體，改造了整個星球，可是卻一直無法體驗到任何感情。人類的歡樂、悲傷、痛苦、憂懼、狂喜……我統統都沒有。”頌薛頓了一頓，“我生活在這個我一手建造起來的星球上，回憶着我硬盤裏存着的人類資料，我對感情越來越好奇。”

江沐：“所以你就把全星網的狗血偶像劇都下載下來了？”

江沐的話音剛落，頌薛就炸了：“狗血？！你居然這樣說我的片庫？！那是只有高等機器人才能欣賞的藝術！藝術！你們那種一點表情都沒有電影才是垃圾！”

江沐：“……”大寫的服氣。

“好好好，是藝術，是藝術！然後又發生了什麽？”江沐大概明白了一點，看來頌薛不是沒有感情的，只是他的情感系統沒有人類那麽完美，可能只有狗血偶像劇裏那種浮誇的表情和腦殘的臺詞才能讓他的情感系統産生反應。所以他能活到現在，是因為他信口胡來的那些肉麻話刺激到了這個狗機器人的興奮點嗎？

“之後我當然是要近距離觀察下人類啦。”頌薛一副滿不在乎的口氣，“所以在他們登陸之前我就給他們打包好了大批稀有隕石做為禮物，想要跟他們換取幾具屍體做研究。幾百年過去了，收集小隊的隊長早就不是我記憶中的那個人了，但他們還是被這顆星球上發生的變化驚呆了，聽到我的要求之後，他們很快就和地球取得了聯系，不久，他們的研究所長梁志儒就在我的小星球上秘密登陸。”

江沐萬萬沒想到自己身邊的這個狗機器人還是個小星球的首腦：“土著小星球的總統大人您好。”

頌薛也不要臉地打蛇随棍上：“現在知道我是個出身多麽高貴的機器人了吧？”

江沐：“嗯，知道了你原來是個下井挖礦的機器人。”

頌薛：“這叫做王侯将相寧有種乎。”

江沐：“所以你還有個小名叫狗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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頌薛：“你這樣說我們的飛艇很容易失事的。”

江沐腦殼一緊，差點忘了自己還坐在狗機器人的飛艇上，于是他巧妙地岔開了話題：“後來呢？後來又發生了什麽？人家家敲想知道的！”結合頌薛一聽到“梁”字就目露兇光的反應，其實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兩個人八成談崩了。

“我沒有隐瞞我的意圖，将我想要給自己開發一套情感系統的想法跟梁志儒說了，并表示我願意用八種稀有隕石來交換八具人類的屍體。可是梁志儒卻跟我說，感情是活人才有的，在死人身上研究不出什麽，而且他們帝國是以人為本的國家，就算我給的隕石再多，他們也不可能同意将活人交換給我。當時我覺得談判已經破裂，打算再想別的辦法來研究情感系統，沒想到他卻十分熱情地邀請我去地球做客，而且表示他會幫我隐藏身份，在地球上，我可以和人類生活在一起，随時随地地觀察他們、與他們交談，更好地來了解人類的感情。”

江沐明白了：“于是你就成了他們研究所的一員？”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麽研究所會有頌薛的相片。

“我本來不打算答應他，因為我的小星球只會在地球附近停留一小會兒，但是梁志儒說我這麽聰明，區區幾百年的時間，不但将自己改造成了這樣智能的機器人，還将一顆寸草不生的小星球改造得如此完美，去研究情感系統一定花不了多少時間的。再說，就是錯過了返回小星球的時機，機器人的生命無窮無盡，大可以在地球上再等個幾百年，等下一次小星球進入地球附近的時候再回來。”

“不用說了，你八成一進地球就被控制起來了。沒把你拆了研究都算是你命大。”江沐不由感嘆這個梁所長的套路真是深啊，先把狗機器人棒得都要飛起來，再提出一個看上去美得很的主意，實則暗藏殺機，一個土著小星球上的單純機器人怎麽可能知道人性是多麽險惡。

頌薛聽完江沐說的話，沉默了，半晌之後，這個狗機器人像一個被騙失身的少女一樣喊出了自己的口號：“人類都是大騙子！”

江沐不服，用手指着自己連聲喊冤：“我啊我啊，我就是這樣一個表裏如一的好人。”

頌薛：“那是因為你智商比較低，有心行騙，無力實踐。”

江沐：“……”所以他在這個狗機器人心裏原來是這樣的一個形象？

覺察到江沐滿心日了狗的心情，狗機器人想了一會兒，還是說了一句比較正面的話：“不過你這麽笨，讓我很滿意，至少比較安全。”

江沐：“……”狗機器人你有點自覺好不好？你一個左手炮右手槍的機器人，該擔心安全的應該是他好嗎？

“我到了地球之後……”狗機器人的聲音又響起來。

江沐癱倒在坐椅上，一臉生無可戀：“你可閉嘴吧，你的宿主不想聽你說故事，并向你扔了一只狗。”

頌薛的聲音戛然而止，江沐喂狗機器人吃了個大憋，樂得差點在座位在打起滾來。

片房刻之後，頌薛淡淡的聲音響起：“說要聽的人是你，說閉嘴的人還是你，我要鬧了。”

江沐全身一寒：“可別——”

話音未落，“刷”的一聲，艙門和透氣扇全都關閉，江沐身上的安全帶也鬧鬼一樣地開打了，頌薛一個提速又接一個剎車地鬧起來，一時間，摔爛的茶具、破碎的座椅、碎裂的果盤……只要是車上能動的東西，都在慣性的作用下飛舞起來。

江沐在臉第三次撞在擋風玻璃上之後，覺悟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放過我吧！！！”

頌薛：“聽不聽？”

江沐用雙手接着自己的鼻血：“聽聽聽！我有罪，我檢讨！我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調戲起英明神武的機器人大人來了。”

頌薛：“哼！我現在不高興講了！”

江沐微笑，他明白這個狗機器人的意思，于是他裝出一副很好學很好奇的樣子：“那後面又發生了什麽？偉大的機器人大人居然被個居心不良的小人給騙到了地球，他的小星球又要離開地球的檢測範圍了，機器人大人孤身一人勇闖地球，到底會發生什麽意外呢？他又如何憑着自己的機智化險為夷呢？真的超級想知道！告訴我告訴我嘛！”

頌薛嫌棄道：“你這個人類可真惡心。”

江沐：“呵呵。”每天起來都要配合狗機器人演戲，真是超累的。

頌薛這才心滿意足地開口：“在過地球空間站的時候我們遇到了一點小麻煩，工作人員說我身上有武器反應，這下把所有人都吓壞了，不過在簽了武器協議，又卸掉幾支被他們檢測出來的小炮之後，在梁教授的擔保之下，我順利地進了地球。”

一直以為頌薛一進入地球就會被拆開研究的江沐：“……”差點忘了這狗機器人是有武器系統的。

“但我不知道，我前腳剛走，他們就開始在我的小星球上大肆掠奪，我的倉庫大門被炸開，珍稀礦石被洗劫一空，住處的圖紙被全部帶走，就連我做的機械動物也不放過，我精心改造的小星球被他們挖得千瘡百孔，而我在空間站卸掉的幾支炮就更別說了，當天就被人送到軍事基地拆開研究。”

江沐：“……”他能想象出梁教授那些人的欣喜，孤伶伶的一個機器人，甚至連人都不是，又坐擁那麽多的資源，這簡直是送上門來的一塊大肥肉。

“梁志儒給我辦理了身份證明，我以研究所新人的身份開始在地球‘工作’。我在人類身邊越久，就越對人類的感情感到着迷，我的世界永遠是邏輯分明的，可是人類的情感世界卻完全不能用邏輯來解釋，他們有時會無理由的哭泣，有時又會狂喜，有時很卑鄙，有時卻又很高尚……我一邊研究着人在種種情況之下的反應，一邊編寫着我的情感程序，但是卻沒什麽大的進展。有一天，梁志儒找到了我，說希望我可以加入他們的科研小組，參加他們的武器開發計劃。”

江沐又想到了那張被用來證明頌薛“孤僻”的照片：“于是你就答應了？”

頌薛語氣滿滿的都是鄙夷：“你腦子裏裝的都是水嗎？我當然是拒絕了。”

江沐一愣：“為啥？”那可是事業單位好嗎？

頌薛：“我是那種做義工的人嗎？”

江沐：“那後來人家給了你什麽好處？”差點忘記了，這個狗機器人是無利不早起的。

江沐這下直接把頌薛給問啞了，過了好久，就在江沐以為這個狗機器人不會回答時候，頌薛幽幽地嘆了口氣：“25盤新上世的瑪麗蘇偶像劇。”

“噗！！”江沐直接噴了，“狗機器人你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你自己不會去下一個嗎？！”

這下頌薛直接惱了，千方百計地為自己的行為找借口：“我那個時候很純很可愛的！我怎麽知道那是扔在網上都沒人要看的瑪麗蘇劇！梁志儒跟我說這是他們為我搜集的人類情感資料，全世界獨此一份，別人都沒有地方拷的。而且他們看我看得很緊的！在研究所裏把所有的網絡都切了，我那個時候第一次回地球，試着連了兩次網絡，失敗之後就以為地球的網絡本來就是這樣子的，鬼知道他們防我跟防狼似的，我就信了嘛，吃了信息落後的虧，我也不想的嘛！”

江沐：“嗯，所以你看了那些片子之後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從此在收集狗血劇的不歸路上越走越遠？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頌薛：“……其實你還真別說，那些碟的确起了作用，看完25盤之後，我好像能理解一些人的感情了。”

江沐驚掉了下巴：“你是把你的系統看得燒掉了吧？”

頌薛打開了飛艇的視頻系統，裏面出現了他的臉，這個狗機器人正一臉認真盯着攝像頭看：“你不覺得我是一個特別招人喜歡的系統嗎？我現在的情緒系統就是不斷用這些影像資料擴充起來的。”

江沐：“……”你想說的是招人恨吧？你想說的一定是招人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