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星星

作為睡在主卧地板上的房客,池硯是很守規矩的,回家之後也不會任意出入沈清尋的卧室,只在睡前時他會去客卧抱了枕頭被子厚厚的一摞往主卧去。

沈清尋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一轉頭就見池硯險些磕門上,好在池硯這人對危險的預判能力還是比較高的,沈清尋的“小心”二字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見池硯自己抱着被子找對了方向。

池硯每晚都會在鋪好被子之後幫沈清尋泡一杯牛奶。

“這是誰的請帖啊?”池硯看了一眼沈清尋面前桌子上放着的白色請帖,沈清尋從下班回來除了吃飯就一直坐在這裏發呆,看似是在看電視,實則有一半的視線都被這東西給分去了。

池硯沒有伸手去拿,把牛奶杯遞給沈清尋之後自己坐到了他的身邊。

沈清尋将牛奶杯捧在手心裏,掌心傳來無法忽視的暖意,他沒有喝,只是靜靜握着,看着躺在茶幾上的那封請帖,他答池硯的問題:“韓醫生周六婚禮。”

池硯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靠進沙發背,他從身後扯了個抱枕抱在懷裏,偏頭看向沈清尋,他問:“沈醫生要去麽?”

前任婚禮這種事已經算是殺人誅心的了,竟然還光明正大邀請人家去,池硯在心裏暗罵韓棟這人不是東西。

沈清尋的指甲敲在乳白色的杯子上,他垂下視線,避開那封請帖,淡淡道了句:“當然要去,同辦公室的同事大家低頭不見擡頭見,更何況請帖已經發了,不去總歸是不太好的。”

池硯看着沈清尋落寞的表情,韓棟在他心裏已經死過一萬次了。

試探着用指腹輕輕碰了碰沈清尋的手腕,沈清尋偏過頭望着池硯,池硯得寸進尺的在沈清尋空出來的掌心撓了兩下,他一本正經的跟沈清尋說:“沈醫生,要不我裝你男朋友吧,到時候我陪你去,氣死韓棟那個王八蛋,怎麽樣。”

沈清尋心裏那點不痛快被池硯兩句話就給逗沒了,他氣音笑了一聲:“你當我們還是小孩啊,還用假裝男朋友這一套。”

池硯抽鼻子“啧”了一聲,側了身子認真的看着沈清尋說:“沈醫生怎麽就不是小孩了,看着跟二十二歲似的,長得年輕用點年輕人的手段怎麽了?再說了,年輕人的手段甭管幼不幼稚,見效就行呗。”

沈清尋沒把池硯的話當回事,關于韓棟的婚禮,他心裏不痛快是因為韓棟的這封請帖,韓棟完全可以不給他發,可他偏偏發了,這就是有意要惡心人,沈清尋又礙着同事的面子不好不去,這就是拿捏着他的好脾氣,拿捏着他的顧慮周全來惡心人,沈清尋這才不痛快,否則別說韓棟結婚,就算韓棟入土沈清尋也不會覺得怎樣。

“好了,你快早點睡吧,晚飯那會不是說今天在公司看了一天文件,累的眼睛痛麽。”沈清尋翻過手,指腹點了點池硯的指腹,不過幾下,很快就把手收回來了。

池硯在沈清尋把手抽走之後虛虛握了一下,空空蕩蕩,但是感覺之間的溫熱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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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沈醫生看電視那我也跟着沈醫生看,萬一一會電視裏爬出來個長發的漂亮把你抓走了怎麽辦,我這麽大一個沈醫生,要是真被抓走了,我去哪找啊。”池硯邊說還打了個冷顫,說的好像電視機裏真能爬出點什麽似的。

沈清尋不得不承認,和池硯在一起的時間總是這樣輕松,天馬行空的想象能将他腦子裏正胡思亂想拿點東西給帶得無影無蹤,胡言亂語的笑話總是能将他輕易逗笑,但沈清尋不明白這都是為什麽。

如果換成是韓棟每天在他身邊同他這樣講話、耍賴,沈清尋肯定早就不耐煩了,但這樣的池硯竟然 讓他感覺到快樂。

沈清尋落敗,拿了遙控器關了電視,起身看還坐在沙發上的池硯,他問:“要不要回房間睡覺?”

池硯立刻放了抱枕跟着起身,笑眯眯的站在沈清尋身後,一口白牙晃得沈清尋總能想起家裏那條阿拉斯加。

“那一起回房間睡覺吧。”池硯走的倒是比沈清尋快,走到床尾的時候還險些絆了,直起身子第一句話就是告訴沈清尋:“沈醫生以後可要小心些這裏。”

沈清尋躺在床上睜着眼睛望天花板,打着地鋪的池硯呼吸勻稱,偶爾有翻身的聲音傳來,好像剛剛睡着。

在床上輾轉好一會,沈清尋放輕動作靠在了床頭。

“沈醫生是失眠了麽?”

不知道池硯是睡得淺還是壓根沒睡着。

沈清尋輕聲“嗯”了一聲。

池硯窸窸窣窣的從地上起身,趴在床邊,他神神秘秘的說:“既然睡不着,沈醫生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星星?”

“星星?”沈清尋覺得深秋季節的深夜出去看星星,這件事的可行度實在不高,江城的秋夜冷的不講理。

不等沈清尋拒絕,池硯已經上手來拉人了,把沈清尋拉下床,池硯還不忘打開衣櫃幫沈清尋拿了一件厚實的大衣。

樓頂的欄杆邊緣,沈清尋穿着一件大衣,池硯站在他身邊穿着一身家居服冷的直發抖,出門的時候終究還是草率了,只顧着幫沈清尋拿衣服,結果忘了自己的。

秋夜的星空美的出乎沈清尋的意料,寂寥的夜空被月色染亮一片邊角,剩下無盡的黑全由星光點綴,偶爾有雲卷過,薄薄一層擋不住月光很快便消散在星月之間同夜化成一般顏色。

沈清尋看星星都很少,就更不用說在這個季節這個時間出來看星星,上學那會的這個時間應該還在實驗室,實習單位泡着,工作那會這個時間不是在手術室就是在家裏床上已經睡着。

池硯指着一顆又一顆星星給沈清尋講故事,不着邊際的胡亂編湊,聽着就假得要命,可沈清尋總覺得沒準這些故事真的存在,在某些時空中或許有另一個世界正在發生着池硯想象當中的某一件事。

“沈醫生,它們好看麽?”池硯講夠了故事,他偏過頭去看身邊的沈清尋,沈清尋視線擡高,目光落在無垠天中一顆正閃着微弱光芒的星。

沈清尋的側眸盛着星光,躲在鏡片背後看起來也像一顆星。

“很美。”沈清尋如實作答。

池硯深吸了一口氣,不得不說天臺真的是有些冷,他呼出一口氣,将視線也落回天上,他略帶惋惜的跟沈清尋說:“今夜的星空不夠美,但月色倒是很美。”

沈清尋笑池硯的不知足,這樣的星空已經算是銀河的禮物了,怎麽能說不夠美呢。

池硯收回視線落在沈清尋的側臉上,他說:“最亮的那顆星不在天邊,這樣的星空怎麽能算美呢?”

沈清尋目光微滞,他不敢偏過頭去看池硯,他能感覺到正望着他的目光是何等深情,是何等明亮,他怕轉身、出口、對望時又是辜負。

池硯倒吸一口冷氣,他顫着聲音,又成了往日吊兒郎當的語氣,他跺着腳喊:“沈醫生,好冷啊。”

沈清尋本着照顧病人的原則,他身上的睡衣好歹比池硯身上那件厚實一些,他将大衣脫下遞給了池硯。

池硯沒有拒絕,他是真的冷。

沈清尋站回自己的位置接着擡頭看天,他忽然覺得這會要是有酒能小酌一杯就好了。

冷風不講道理,縱然睡衣厚實一些,可還是被吹透,但沈清尋不想走,他想再在這站一會,想在感受一下年輕人的瘋狂,淩晨一點的星光叫人沉醉。

身後襲來的溫度全是不真實感,腰間攬上的那只手用的力道剛好,不容沈清尋轉身,也不容易他逃跑,鋪在他耳邊的呼吸屬于池硯。

“沈醫生。”池硯的呼吸還帶着牛奶的香氣,睡前他跟着沈清尋一起喝了一杯,“我不打擾你,你繼續看你的星星,我也繼續看我的星星,只是沈醫生不要亂動,衣服不夠大,我的手也不夠方便,我只能這樣抱着你。”

沈清尋全身的神經被池硯的短短兩句話瘋狂挑動,他的視線失去了焦點,在遠處仍然亮着燈的樓宇與已然有些暗淡的星星中來回穿梭。

“沈醫生知道麽?這些星星今晚可能是最後一次和沈醫生見面了,也許明天開始它們其中的某一顆星的光就無法再傳到地球來了。”池硯說的有些悲傷,他輕輕握住沈清尋的手,他說:“可我希望我永遠都能看見我的星星。”

淩晨一點半,沈清尋覺得自己瘋了,他竟然萌生了大不了就把這條命全折進這該死的愛情裏的想法。

“沈醫生明白我在說什麽麽?”池硯認真的語氣和往常簡直判若兩人。

沈清尋不得不直面池硯的問題。

“池硯,我不想...”沈清尋想着幹脆把話說開算了,“我承認我是個膽小鬼,我承認我對你感到心動,但是我現在真的沒辦法愛上誰。”

池硯在沈清尋耳邊低笑,他說:“好不公平,別人都說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我這不僅沒有乘涼,反而還要去償還前人的罪孽,沈醫生好不公平。”

沈清尋無言以對,的确,韓棟是韓棟,池硯是池硯,韓棟能做出來的事不代表池硯也做得出,但池硯能做到的事,韓棟是肯定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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