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俞秋生被好心師弟送回浮空島上後一連休息了一個月,至于去聽泉這件事情差點給忘在腦後。

要不是她師弟葉清上來看她時驚詫地問了句,俞秋生指不定能休個病假休滿十一年。

原書中,師弟葉清是她拜入陽虛派的第二年,下山執行任務時路邊撿回來的。彼時他是個路邊的小流氓,渾身髒透了如同在煤堆裏滾過一遭,只一雙眼眸生的好看。而原主想起她走丢了的弟弟,因為同情便把人帶了回去。

初時兩個人情同姐弟。

今天葉清來看望她帶着陽虛派的土特産雲桂果跟一碟凡間的紅棗糕。他穿着一身雲錦織就的玄色圓領長衫,腰束玉帶,欣長身形,唇紅齒白。跟從前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誰也不會想起他曾有那麽落魄的時候。

俞秋生咳了幾聲,曬太陽的姿勢由躺改為坐。

日影偏西,地上的影子爬到她的鞋尖上。她就低着頭避開他的視線,同時意思意思地關懷了一下師弟。

俞秋生:“葉清麻煩你了,來就來,還帶什麽禮物呀。”

葉清微詫,眯着眼睛把東西又收到自己的儲物囊中,自言自語:“姐姐定是摔壞了腦袋,竟要指名道姓喊我。”

俞秋生手一頓,猛地想起書中這兩個人都是姐弟相稱,于是立馬改口,伸手摸了摸他鬓角的頭發。

“好弟弟,是我不對。”

葉清便道:“姐姐這一回錯的離譜。”

少年揉了揉自己的額角,骨節分明的手指上戴了一只碧玉指環,說話間眸光流轉,風姿綽約。

往下則是對她錯誤行為的“友善”評價。

“塗秀秀是同門中人,你若是傷她,小師弟們自不會放過你。姐姐常年都在浮空島閉關,不知道島下的變化。陽虛六峰,五個峰主都看好她。私下曾說她将是陽虛派天賦最高之人。至于姐姐,這次之後怕是大家都會對姐姐失望了。”

“去鳳鳴山的機會,姐姐白白讓出來,未免太可惜。”

他坐到了雲桂樹上,一條腿放了下來晃晃悠悠的。

而俞秋生只求混到大結局,況且她也不是原主,對于這等出風頭的事情不是十分看重。此時大度的厲害。

葉清跟她說了一下午的話,提起上一次的見面,他頗感慨。

“姐姐如今這個樣子,跟十年前比沒有一點長進。”低頭盯着她的臉,葉清微微笑道,“要不是上次見面年歲隔的久了些,我當真以為姐姐這皮囊之下是換了個人了。”

俞秋生穩了心神,她本就是假的,便也開玩笑掩飾道:“我看你跟從前也不一樣了。”

葉清糾正她;“姐姐對還我生分了,字裏行間都在敷衍我。”

“姐姐帶着我上山,曾告訴我往後幹什麽都要當那第一。所以姐姐跟一衆人搶掌門作師父,這些年閉關時日之長陽虛派的弟子裏無人及的上你,便是我見你也難。”

俞秋生咳了咳,手虛握成拳抵着自己的下唇。

“別說了,我從前是嫉妒心強,是以釀成了大錯,怎麽是敷衍打發你走呢?你千萬別學我,要和同門師兄弟門相親相愛,互幫互助,團結合作。”

他撇斷了一根枝丫,手上的雲桂花兒有碗碟大小,被他一手捏出了汁。

“你變了。”

俞秋生:“??”

攤着手,她給人遞了一塊紅棗糕:“吃點罷,幹說話多沒意思。”

葉清視而不見,黑漆漆的眼眸裏似在發寒,像是初春的薄冰。

“你教我,做事要不擇手段,是人都有私心,從沒有互幫互助之說,這一切全是為利益而戰。至于合作,你說旁人會在背後射暗箭,除非必要,要獨善其身。”

“給我吃!你話怎麽這麽多?”俞秋生皺着眉,心在胸膛裏狂跳,手上的東西往他嘴裏塞,“你在教我做事?”

“與時俱進。”未幾她反應過來擦了把頭上的汗,還不忘跟他說句對不起。

“姐姐這是被刺激了,你知道的,我要去聽泉禁閉十一年。”俞秋生解釋說。

葉清眼裏的她此刻像是暴躁的貓,白皙瑩潤的臉上漲紅了,不像活了一百歲的樣子,如此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叫他難得憶起從前那段記憶。

從凡間走到陽虛山境內,漫長的像是渝州的梅雨季節。

他從樹上跳了下來,修長的身形要高了她好多,俞秋生擡着頭,後退半步。

“樹葉。”葉清拂落她頭頂的葉片,笑了聲,“姐姐從山上摔了下去,好像年輕了一百歲。”

“我今年十八歲。”

葉清聽她說,也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眼見時辰過去了好多,知曉掌門師尊不喜人的性子,他便要告辭。

臨走時在浮空島的邊緣停了一會兒,衣袂被風吹得微微飄動,碎發被他撩到耳後,稍稍地點撥了俞秋生一些。

“若是姐姐不想禁閉,多求一求師尊。”他說,“師尊喜歡喝茶。”

這是要她投其所好?

俞秋生還沒想明白,就見他從袖中掏出一個雕花玉罐,遠遠丢到了她懷中,準頭自是沒的說。

“這是天狼山裏的極品雲霧茶,想來師尊會喜歡的。師尊若是喜歡了,為你破點規矩不是問題。”葉清知道紀素儀這點還是從前俞秋生告訴他的。

掌門師尊瞧着是清冷孤絕,可活了上千年,要是叫他歡喜了,這規矩就是一紙空文。說到底,掌門壓抑之餘更是放肆。

若是哪一天他沒了約束,實在難以想象會幹出什麽荒誕事情來。

現在的俞秋生乃是冒牌的,聞言很給面子地彎了彎腰。

然後就跟要挂電話了一樣。

“嗯嗯嗯,好的好的,那你路上小心。”

葉清:“……”

予生殿外俞秋生揣着懷裏的茶葉罐,來回踱步。

這一個月間她并未見着紀素儀幾面。

書中他如空氣,今天看來确實是的。

“師父?”

她喚了幾聲,正殿中空空蕩蕩,白色幔帳垂地,玉石底的屏風上繡着一片遠山,垂下珠簾因風微晃。傍晚夕陽光線柔和,像是潮汐一般,慢慢越過門檻。

正所謂千呼萬喚始出來,他姍姍從珠簾後走出,對上他的眼神,俞秋生就立馬站好了。獻上師弟的茶葉罐。

之所以不給紀素儀煮茶,純粹是因為俞秋生不會。

俞秋生努力想着連載劇情裏作者是如何形容這個人的。

除了他如空氣外不常露面,其次就是漠不關心。

“師父。”俞秋生彎腰行禮,道,“冒昧打攪師父了,這是一罐極品綠茶,我思來想去師父最喜歡的就是這個,所以特意送來。”

紀素儀探出袖的手指輕輕敲了敲茶罐,末了才接道手中。

“有心了。”

他說:“進來罷。”

浮空島上只一座予生殿,四周種得都是雲桂樹,而殿內清簡,大概一眼看過來就知道掌門喜歡極簡風格了。

“會煮茶嗎?”

俞秋生:“不會。”

“看着。”他擡手,珠簾卷起。轉過正殿的屏風後,偌大的方格窗戶半開,光線正好,彼時俞秋生只當看個新奇。

站在紀素儀身後,看他跪坐在茶案前慢條斯理的煮水、洗茶……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腿終于麻了,殿內彌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素手端着茶,他一閉目就過去大半個時辰。

“茶涼了師父。”

俞秋生忍不住提醒他,自己站着動來動去,話音落下回應她的是久久的沉寂。

莫名的壓力襲來。

“你沏茶罷。”

紀素儀斂了袖子,給她讓出位置。

“那我獻醜了。”

俞秋生覺得既然師父說話了,做徒弟的不能掃興,當即給他來了一回。紀素儀不喝,倒了繼續。

那黑眸裏意味不明,不過端的是冷漠的姿态,叫她不敢多說什麽。

漸漸的就變了味,俞秋生自己也品出來,甩了甩酸麻的手腕,此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她腦子昏昏沉沉,早已明白過來,原來這是紀素儀變相的懲罰她。

“師父,我知道錯了。”

俞秋生有氣無力說道,擡眼卻見他也坐在了自己面前,隔着一方桌案,修長好看的手指摩擦着杯沿,一言不發。

“我不該打師妹,求師父放過我。”

俞秋生絮絮叨叨将能認錯的話都說完了,師父才多看她一眼,訓斥:“話多。”

她腦子裏嗡嗡響,原主其實話不多,不過師徒兩個人之間情感淡如空氣。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在原主身上最是貼切不過的了。

“我害怕師父不要我了。”

俞秋生跪在他面前,望着他雪白的衣袂上暗紋織就的蓮紋,小心翼翼伸出自己的手。

“師父要是不要我,吱一聲就是了,您不說話,我害怕。”

全是肺腑之言。

紀素儀卻看着她潤澤的黑發,略顯蒼白的面龐,半阖眼簾,視線落在了微微泛着粉的指尖上。

指尖顫動之後皓白如雪的腕子輕輕晃動,以緩解酸痛。

這點小動作被盡收眼底。

殿內月光照明,紀素儀撐着頭,回想起過去的這個徒弟,半晌探手握住她的指尖。

“你是俞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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