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燕雲峰,一片祥和。
塗秀秀帶着葉清的佩劍歸來時申之問都怔住了。
她只道是葉清憐憫她,又念在同門一場,姑且先救急。
葉清的那把問道不敵秋水,乃是缥缈峰主蘭聲平生得意之作,入手輕薄,花紋古樸。落在塗秀秀手中,雖然使出的殺招沒有從前那樣花裏胡哨,可勝在輕盈趁手,些許靈力都能陡增十倍百倍的威力。
去試劍堂前申之問親自去了缥缈峰。
這在整個門派之中都成了新聞,要知道申之問與葉清的師父曾關系一度降到冰點,這還是千年來的第一回 上門拜訪。
他借劍一事,于是衆人皆知。
“師兄平日看着不近人情,原來心地如此善良。”
“秀秀師妹沒有合适的佩劍,若是她找我,我定是會将自己的借給她。”有人惋惜。
更多人則喜好八卦:“秀秀師妹要比俞師姐好,葉師兄也是個男人,這一回總算是做了一件值得稱贊的事情。”
旁人的劍配不上塗秀秀,葉清則不然。
俞秋生禁閉後,他弟子中的門面擔當、實力擔當。只不過平日除了早間巡山外難見其影。
這一次借劍事情後,葉清的聲望又往上漲了一層。
面對着外面的揣測評價,他已閉門不出。
周圍的小靈獸不知他怎麽了,每日叼來的奇珍異草也無法引得他出來。萬般無奈之下竟把青容峰的公狐貍叫來了。
那只公狐貍整個陽虛派都知道,只是不知是什麽身份,能使得掌門為他單獨辟一塊地。
夏日裏他拖着掉了毛的尾巴爬了一整日山頭,到夜間累癱在葉清的殿門前。
殿門開了一條縫,裏面的光擠出來,照在他的大腦門子上。
葉清披着外袍,面色不善,手中提劍出來了。
“慢慢慢!”這只狐貍爬起來,忙道,“聽說你最近閉門不出,小東西們擔心你,這才喊我的。不信你問它們。”
葉清揉了揉額角,神情恹恹,便問:“你來了又能怎樣?左不過又帶幾只靈獸回去玩。何必自讨苦吃。”
公狐貍笑的狡黠,搖搖頭往前幾步,湊到葉清跟前,說道:“你那只兔子是不是不見了。”
“整個缥缈峰皆知,摔死了。”葉清皺眉,劍擡起了他的下巴,“不見屍體,你吃了?”
“不不不,我知道在哪。”他眯着狐貍眼,神神秘秘道,“但你要幫我做件事情。”
話音一落,好不容易長出點毛的尾巴尖尖又被葉清斬斷。
他冷笑:“一只靈獸沒了便沒了。要我做事,你不配。”
“好狂妄的口氣。”公狐貍自顧自舔毛,說,“我來陽虛派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讓你幫我做件很簡單的小事情。順便還能帶着你去看看你師姐,共贏的好事呀。”
聽到師姐二字,葉清仍舊木着臉,反手收了劍,雪地裏神情比方才還要差。
公狐貍咽了咽口水,猛地撲到了他身上,對着耳朵說:“這般這般,再那般那般,此事即可。”
一人一狐對視良久,月色森寒,葉清低低一笑,揪着他的大尾巴從山崖上跳了下去。
“若是騙我,你該知曉我要如何殺你。”
一路到浮空島之下,葉清抱着公狐貍,四面群山,看不出有什麽法子能直通島上。
“就在此處。”他從葉清懷中跳了下來。
“浮空島原是陽虛的一處靈脈分裂出的實體。紀掌門的師父一人将其從地上移到空中。當初這兒都是落下的土。”
荒草中子夜時分冒出的靈氣充沛至極,往上空空如也。
“這些靈氣都去了浮空島。”他說,“順着它們的方向,就能找到那座島具體的位置。”
聽起來十分容易。
……
而浮空島上巨大樹木掩映下的宮殿這一夜燈火未滅,直至天亮。
這是要到七月了,紀素儀在窗戶那兒望了望天色。
被捆着的俞秋生就躺在他腳邊。
靈力凝滞,一整夜都是如此。
俞秋生的一點改動都會有蝴蝶效應,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劇情就因為一點一點的偏離,造成了她現下這樣的局面。
回到紀素儀一直在意的問題。
她痛哭流涕:“我真的是俞秋生。”
落在她頭頂的那只手滑落下來,最後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擡起頭。
紀素儀審視她良久,丢下了原主的那把秋水劍,沒有半點反應。
黎明時分,厚實的雲層逼近,涼風四起,幔帳半掀,珠簾碰撞。
“俞秋生雖說做了蠢事,這些年教她的東西我仍舊有印象。她決計不會如你這般靈氣稀薄凝滞,那把劍是認了主的,塗秀秀能拔開……”
紀素儀低眸看着地上虛晃的影子,到底是說了那句話:“俞秋生已死。”
軀體與靈魂并非捆綁在一起。
秋水劍認得是魂魄。
這些時日的觀察已然足夠他先定論了。
“我真的能發誓,若我不是,不得好死,死後魂飛破滅。”她仰着臉,視線相對,無比之認真。
竟也不似假的。
他思忖片刻,向來極有主意,如今捂住了她的眼睛,與從前一般無二。
俞秋生無比希望紀素儀趕緊做個定奪,這樣下去太過折磨人。
一夜的逼問心裏壓力快叫她崩潰。
看小說的時候不覺得怎樣,他一直是空氣般的存在,可伴在他身邊一年,俞秋生才猛地發覺他是隐藏大神,無論是各方面都不必男主遜色。存活千年,智力遠勝于她。
他懷疑越深,最後就是篤定。
“我……”
手指抵着她的唇,師尊俯下身,淡香撲面。
“你既然覺得我不信你,那咱們便打開窗戶說個明白。”
“俞秋生不會用這樣一雙眼睛看着我。她向來目中無人。”他低頭在她耳畔道,“她連我也想殺,我一直心知肚明。”
“你不同。”紀素儀說話端的四平八穩,只是這一回語氣又些許嘲弄。
“你比她廢物。”
他心思藏得深,如此直白,一擊便擊碎了俞秋生最後的防線。
幾束光破開雲層,枝葉飄零,高大的殿內光線明明暗暗。
事實如此。
她眼睫翕動,掃過他的掌心,于是紀素儀用了點力氣。
陰影罩着她的身軀,披散的長發交纏在一起。浮空島上常年只有他們兩個人,紀素儀由着自己的心性。
“你要當她,我自要先找一公道出來。”他看到了俞秋生通紅的耳根,輕輕一觸,“畢竟我與她師徒一場。”
如今滿眼的黑暗,他的氣息近在咫尺,而自己當真是在劫難逃。
她笑的比哭還難看。
落在旁人眼中,像是一種逼迫。
而忙活一夜的葉清從浮空島的根部攀到邊緣之時,遠遠就從那扇窗內望見了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