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紀素儀沒有理會,手上的死貓也丢到陣法之中,一切徹底銷毀。
而俞秋生在廊柱之後,眼見着那一塊被夷為平地,眨眼間的功夫,塵埃蔽目。
奪舍本就不是個光彩的事情,六道得而誅之,紀素儀不除将來也會有其他人站出來。暗地裏施行此法的就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她這是穿書,應該跟奪舍有少許不同,或許紀素儀察覺出來,這才留她一命。
俞秋生:“師父還要找那逃了的始作俑者麽?”
紀素儀擦着流光劍的劍身,撩開衣擺坐在堂前的臺階上。附近的卷棚頂爬了大片月季,這個時節開的格外妖豔,碗大小的花兒點綴在綠葉當中,美不勝收。方才那般兇猛的劍風都未能摧殘,想必這一片月季已然成精了。
俞秋生鼓起勇氣坐在他一旁,舔了舔幹燥的唇等着他回答。
劍身光潔如鏡,映出他清隽的容貌,鴉青的眼睫翕動,半遮住眼裏的墨色。
紀素儀擡眼看了看這個徒弟,反問道:“既然遇上了,怎能再給他活路。”
“要殺,便要趕盡殺絕。”
低沉的聲音響在耳畔,說不上多麽輕柔。
俞秋生吸了口氣,而後趕緊點點頭:“您說的是,既如此,那咱們去豐都的事情暫時是要擱淺了。”
紀素儀從袖中取了一只月白荷包,淡淡道:“去找間客棧。”
修長晰白的手指捏着那個小荷包,與他一貫的風格并不相稱。修仙之人随身還帶着凡間錢物,委實少見。
單她不管這麽多了,總之能先離開這兒那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畢竟宅子裏太過陰寒。
俞秋生從那一片月季花前走過去 ,頂着烈陽難得感到頭腦暈眩。誰知踉踉跄跄走了幾步,忽就眼前一黑。
地上都是塵土,倒上去算不得多疼。
俞秋生最後一眼望到了湛藍的天,四四方方的院裏冒出綠葉紅花,絢爛的像是在春日,湧上來的寒意卻像是在三九隆冬,她手放在胸口那兒,痛哼了幾聲。
風止,白衣少女倒地不起,仰卧在地時像是一具女屍。
一頭青絲襯出慘淡的面色,紀素儀默了一瞬,而後視線投到那一片月季之上,眼裏若有所思。
“方才留你,原是看在你是妖身,還算安分守己。”
他除這類小妖連流光也不屑使用,拔出俞秋生的那把富貴劍先是斬斷幾根枝葉試劍,掉地的花朵發出簌簌的聲響,像是花妖痛苦的。呻。吟。
日光西移,紀素儀用劍慢條斯理地将這一整片的月季都削斷鏟除。他似乎從不懂憐香惜玉,看着繁花落盡,最後從那一片狼藉中挑出花妖的靈體。
活生生從花葉中剝離出來,尖叫聲也随之變大。
暴露在日光下的女人如她本體一樣生的妖嬈,不過衣不蔽體,嘴角帶血,如今怒視紀素儀。
這樣偏僻的凡間的花妖大抵是不知道他的身份,無處可藏、無處可躲之後仍舊在負隅反抗。
“明明是閣下多管閑事!”
紀素儀歪着頭打量這個妖,輕輕笑了。那一瞬間像是昙花乍開時的美麗,掩去了身上帶有的戾氣,有種特別的親和。
他說:“我從不多管閑事。”
花妖冷笑:“院裏好好的,卻被不速之客打攪。我們并未将你們如何,誰知閣下還大言不慚,說要斬草除根,這不叫多管閑事麽?”
劍尖猛擡起她的下巴,紀素儀半跪在她面前問:“你知道奪舍二字怎麽寫嗎?”
花妖木着臉,一言不發。
他手腕微動,那劍尖便刺到她的靈體中,帶來一股痛感。
紀素儀耐心耗完了,敲她三下,最後道:“既然是個知情人,如此便不能随意放過你。方才你對她做了什麽。”
少年黑漆漆的眼眸裏沒有絲毫溫度,手中長劍還在刺,痛感随之放大,簡直讓她生不如死。
“一點毒,死不了人。”她從喉嚨裏擠出來的聲音格外沙啞。
紀素儀:“哦。”
“那是什麽毒?”
花妖故作糊塗,抓了抓頭發,翹着嘴角天真道:“奴家以為閣下和這個姑娘是一對,想要幫幫你們二位呢。”
“我和阿葉在一起的時候就喜歡用一點毒,确實要不了人的性命。閣下盡管放心。”
花妖尾調上揚,有種說不出來的嘲諷意味。
紀素儀不喜,刺了她一劍,動作狠戾。
于是這花妖強裝出來的姿态瞬時消失的無影無蹤,靈體在渾身打顫。
流出的玫紅血液散發着月季芬芳。
“一時嘴硬,有的是法子治你。”
紀素儀微笑,踹了她一腳,将人踹回本體之中,将那一朵開得慘敗的月季結了個印,揣入袖子裏。
而回身看着地上的俞秋生時,他神情複雜。
……
清水鎮上最大的客棧不過只有三層樓,午後人跟狗都沒精打采,掌櫃攤在竹椅上看賬本看睡着了。
還是狗警醒些,叫聲将其喚醒。
他睜開王八大小的眼睛,見門口進來個外鄉人,他懷裏抱着個姑娘,氣質出塵華貴,看打扮應該是個道士。
可道士是個出家人,懷裏報個女人又是怎麽回事??
掌櫃還在愣神期間,紀素儀已經到了面前。
他要兩間客房。
下午的客棧大堂冷冷清清,掌櫃算了錢親自把人帶到位置,一路想找些話聊聊,奈何紀素儀過于冷淡,碰了一鼻子灰。
“有什麽吩咐客官盡管說。”
不期望他有回應,掌櫃客套後就想趕緊滾到樓下睡覺,是以肥碩的身子跑起來靈活異常。
橘黃光線從頂樓的天窗照射下來,水缸裏荷花半開,潔白淡雅。
紀素儀瞥了眼,側身把俞秋生抱了進去。
客房都是一樣的擺設,雖然幹淨整潔,但他還是用了一遍清潔術法。
好多年不來凡間走一趟,開了窗後湧進來一股暖風吹散了他身上的那股濃郁月季香氣。床上躺着的俞秋生這時候還在昏迷,紀素儀肆無忌憚地将她翻來覆去檢查一遍。
他曾經确信俞秋生是奪舍的,但細細觀察下來則與傳說還有一些書籍記載有所偏差。
奪舍多是以搶為主,主謀陽壽将盡,借旁人的身體還陽。其中尋找一具合适的身體至關重要,這具身體要與自己的命格、生辰、體格等等無一不配對。茫茫人海中找上一個較為困難。而先前的俞秋生在浮空島幾乎都在閉關,他不懂現下的俞秋生是怎麽找到的。
再者,現下的俞秋生無論是實力還是意識都要與從前那位差上好多,奪舍沒有任何可能。或許在她奪舍之前,原主就已把她殺掉。
紀素儀支着手,視線從她的五官面容一寸寸掃下來,前額光潔飽滿,瓊鼻櫻唇,而眉眼精致,端的是與從前無二的樣貌。
未幾指尖探到她的耳後、脖頸、下颌附近磨蹭。
但皮。肉。都沒有黏合之處。
指腹蹭到細膩的肌膚,帶着溫熱感,也告訴他這是個活生生的人,并非是捏造出來的假貨。
他目光晦暗了些許,似乎就找不到這具身體的破綻。
身後的光線被垂下的竹簾擋住一半,上頭映了他的身影。原本坐着的少年俯下身子,趁着她還在昏迷之中,指尖又往下滑落,探入了平整的領口當中。
銀線繡的纏枝紋微微折射着光,盛夏燥熱,衣衫如人意願,也清簡了幾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