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

封禹即便不知道天帝為何突然發問,還是字斟句酌道:“他挺好。”

“好是好,心思稍有不正。”天帝道。

視線轉到自己最為出色的兒子身上,眼神清淡如水,細看封禹神色,很平靜。

天帝竟有一絲不能窺見真相的遺憾,他眉梢微動,像是故意挑動封禹情緒有意為之:“他對你的心思,你可知?”

這話似曾相識。

封禹稍作沉思便想起來了,那日祁司钰也說過類似的話。

他說,樂卿喜歡自己。

封禹微微收斂眼眸,不與外人對視,嗓音一如既往得平靜:“兒臣不知,他難道不是兒臣的朋友?”

天帝知道他在感情一事上向來遲鈍,當年與梵音…天帝思緒斷了下,總之倘若樂卿不自己說出來,封禹是不知曉的。

天帝原以為樂卿在封禹與祁司钰成婚後會死心,誰知變本加厲,還妄想對祁司钰下手。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時至今日,天帝并不怕樂卿将先前之事對封禹和盤托出。

他是封禹的父君,又是将封禹記憶改掉之人,可謂只手遮天,哪裏會怕只小鳳凰的威脅?

他也不會給樂卿威脅他的機會,這是至關重要的。

天帝不想封禹受任何人影響,遂要在樂卿表明心意前,先捅破這層窗戶紙。

“你已與司钰成婚,要對他一心一意,甭管旁人對你是何心思,都不可亂來,知道了嗎?”

封禹聽出弦外之音,看來祁司钰并未說笑,連他父君都來旁敲側擊了。

封禹垂首:“兒臣謹記于心。”

天帝見他不看自己,心裏不太放心:“你是不是還在恨父君當初強逼你娶司钰?”

當初…當初确實是天帝命令他娶祁司钰,說是為兩界友好相處,鞏固兩界關系,以相當冠冕堂皇的理由說服封禹。

實則天帝被鳳王給威脅了,那都是過往欠下來的債,到封禹這輩來還。

天帝也沒得辦法,這些也沒必要和封禹說。

就想知道封禹如何看待這件事。

封禹平靜道:“沒有,他挺好,又是鳳族最為寵愛的三殿下,娶他,很是合适。”

于他,合不合适,有待商榷。

天帝似乎相信他,緩緩站起來,往桃園裏面走。

“你帶司钰去見靈境了?”天帝背對着封禹,聽聲像是随意詢問。

封禹心神一凜,輕聲回答:“是,他曾在鳳族內見到描述靈境的書籍,心生好奇,纏着兒臣要去看看。兒臣私以為他已入天界,就是天界一員,遲早會見到靈境。”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是他天劫将至,見靈境會讓他稍難渡劫罷了。”天帝道。

封禹一時沒說話,如若知道祁司钰近時間內要渡劫,他也不會帶他去的。

天帝擡手,輕輕摸了下桃尖微微泛紅桃體漸漸素白的大桃子,對着封禹的側臉露出幾分笑意,好似逗弄小動物般怯意:“記得照顧好他,從未受過苦的嬌氣三殿下。去吧。”

封禹應下離去。

天帝眼角餘光瞥着封禹步步退出去,再到轉身不留情離去,心裏不知怎麽騰升出一絲惆悵來。

他以手為刀,分開方才摸過的那顆桃子,汁水飄滿手,獨屬于桃子的清香味頃刻撲滿鼻。

天帝撚撚手,蹙眉,語帶可惜道:“沒熟,浪費了。”

從蟠桃園回到绛雲殿的封禹,并未及時進去,他在梧桐樹下站了一會兒,想知道天帝今日找他東扯西說一通到底意在何為。

祁司钰近來感覺神魂不定,大抵知道渡劫将至。

殿內蹲不住了,他也沒看見封禹在哪,忍不住想出來看看。

結果剛出殿門先看見高大背影,肩寬腰窄腿長的,不看臉,是個背影殺手。

祁司钰背着手小踱步過去,仗着跑得快,一溜煙撞了下封禹。

将沉思中的人直接撞回神,略垂眸看着他。

祁司钰擡眸對上那雙好似專注只有他的星眸,心猛地一跳,異樣陡然而生。

封禹不說話,只靜靜看着他。

祁司钰被看得臉頰微熱,眼睛四處看,片刻後又忍不住轉回來看封禹:“你在想什麽呢?”

“父君說你快要歷劫了,讓我帶你去人界尋一處地方,護你成功渡劫。”封禹淡淡回答。

祁司钰意外,原來天帝還會和他說這個?

這是不是代表靈境沒有告訴天帝,他是梵音的轉世,還身懷報複來的。

封禹話音落下,沒得到他的回答,略動眉看他,低聲問:“怎麽,不願意?”

“哦,不是。”祁司钰回答,“你會做飯嗎?”

封禹下意識看了眼自己修長的雙手,稱不上如嫩蔥,也能說是十指不沾陽春水。

祁司钰懂了:“能不能将绛雲殿的廚師帶着?”

封禹:“開玩笑?”

祁司钰:“認真的。”

封禹:“一天不吃餓不死。”

祁司钰幽幽道:“我饞。”

封禹蹙眉:“我會讓他在绛雲殿做好送到人間,吃與不吃只有這個選擇。”

鳳凰歷劫非同凡響,即便祁司钰只有三百歲,尋常仙人終日在旁受其歷劫影響,會對往後仙途不利。

封禹不可能為他口腹之欲讓廚師過不安穩。

祁司钰撇嘴,行吧。

他又問:“什麽時候去?”

封禹:“若是你将要歷劫,那便即刻動身,若還有幾日,便先随我去見過父君,再去人間。”

天帝要見他啊。

可惜他此時還不想見他。

祁司钰理直氣壯道:“那走吧。”

封禹從這話裏隐約聽出些期待逃開的味道來,探究地看着祁司钰,只對上一雙波光潋滟的鳳眸。

“跟緊我。”封禹率先轉開視線,心想,祁司钰這雙鳳眸方才與他印象中含情桃花眼逐漸重疊,宛如一體。

這次祁司钰歷劫,對封禹而言,是次機會。

那裏,能暫時躲開天界任何人的探視,他要在那裏弄清楚一切。

封禹給小玉傳音交代清楚事情,便原地消失了。

祁司钰見狀,回頭看眼绛雲殿,也跟着消失。

天地一念之間。

祁司钰再次睜開眼,置身在一片竹林裏,竹林十餘步內是一方獨立出來的四方小院子,院內是兩層小竹樓。

院內還有幾只蘆花雞咯噠咯噠到處跑,門口趴着只身體通黑,黑豆似的眼睛上方兩點黃,假做四眼的田園狗,見到祁司钰居然不汪汪叫,反而搖着尾巴哈喇的歡快,恨不得從院門裏一躍而出,跳到他面前。

祁司钰表情怪異,像是被這只黑狗給唬住了,不敢再進一步。

倒是先行一步的封禹,從院內開門走出來:“怎麽不進來?”

那只黑狗頓時像脫了缰的野馬飛一般朝祁司钰奔過來。

祁司钰臉色微變,大喝:“喊住它!”

封禹挑眉,低喝:“豆豆。”

黑狗當即停下來,扭頭委屈的看着封禹,哼哼唧唧還想要往祁司钰面前撲。

封禹看眼祁司钰渾身不自在的樣子,對豆豆招招手,狗狗一步三回頭看着祁司钰,不情不願地回到院子裏。

封禹這才對他解釋:“這狗是我和梵音從外面撿回來的,當時它應該是被人遺棄。”

祁司钰心不在焉地應了幾句。

看着有些陌生但更多是熟悉的地方,他心裏複雜成片。

那小黑狗的來由他知道,可以說這裏的一草一木,他都記得。

曾經以為他會因為再見封禹産生怨恨,忘記和對方有過的美好回憶。

如今,他自嘲一笑,銘刻于心的甜蜜,哪能是輕易拂去的?

哪怕他重生成祁司钰那些日子裏深陷仇恨之中,難以自拔,但故地重游的那片刻,他克制不住地想要淚湧。

他沒想到封禹會将他帶來這裏。

實在太過于出乎意料,如若…算了,沒有這個如若。

他不敢想封禹是否從鳳族靜室裏得到些許發現,但他知道再繼續與封禹這般扯皮下去,複仇之心,恐怕難以繼續。

不甘心,也不會情願。

封禹等他半天,見人在原地沒怎麽動彈,指尖在門框輕敲:“你是在等我請你進來?”

祁司钰回過神來反而冷靜下來,往前大步走:“沒有,我在想你怎麽會帶我來這麽個地方,這裏安靜嗎?”

“嗯,離小鎮也算不得近,發生點什麽,也不會波及到人。”封禹說。

祁司钰‘哦’了一聲:“我還以為你會找個深山老林,那種地方更适合歷劫。”

封禹也這麽想過,最後還是飽含自私的将人帶到這裏。

“先進來吧。”封禹說,“卧房在樓上。”

祁司钰差點沒控制住自己的腳,在封禹出聲前暴露了,他心驚肉跳得裝作是聽見封禹提醒才知道的繼續上樓:“那我先上去睡一會,最近總覺得特別累,是要歷劫的征兆。我晚飯想吃紅燒肉,紅燒魚,紅燒排骨,你看着辦吧。”

封禹在他背後微微眯眼,掃過他透着心虛的步伐,唇角微彎:“嗯。”

祁司钰推開門看見卧房裏面的擺設,悄然松口氣。

還好,封禹沒有變态到連陳設都一樣,否則他怕醒過來分不清真實與過往。

他閉上眼睛,畫面在走,醒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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