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詛咒
沒有哪家監獄是明亮幹淨的,司獄司也不例外。
漾漾一踏進這裏就聞到了陰暗潮濕環境特有的黴味,伴着淡淡的血腥味,還聽到了惡毒的咒罵聲。
“淩禦,老子草你十八輩祖宗,老子千裏當官就為財,老子寒窗苦讀二十年,受了那麽多罪,老子貪點錢怎麽了,淩禦,狗娘養的,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想死,嗚嗚嗚……”
“淩禦,我詛咒你生兒子沒屁眼,詛咒你全家死絕,不得好死!”
“賊庶子,等老子出去殺你全家!”
漾漾聽的唏噓不已,心想,淩禦這青天大老爺也不是好當的,天天被這麽詛咒,心髒不好的早氣死了。
還好,我來給你報仇啦 ̄
漾漾四下裏瞅了瞅,就見有的囚犯在咒罵嚎哭,有的躺在稻草堆裏猶如死人,還有的縮在角落裏像是吓出了精神病。
其中左邊那排牢房末尾關着的囚犯顯得尤為淡然,四方桌上一燈如豆,坐着那人三十來歲,儒冠青衫,一卷書在手,竟在這種環境下讀起書來。
在他隔壁就是謝玉樹,看見有人進來,兩手扒着欄杆,眼巴巴的瞅着,“喂,那小厮,你哪家的,怎麽進來的,我是盛國公府的世子,你替我跑一趟腿,我讓家裏人給你十兩銀子。”
漾漾笑嘻嘻的走到他跟前,“世子爺可要小的給你家報信去?”
“我是誰呀,我姑媽是賢妃娘娘,我大姐是最受寵的謝昭儀,我爹是聖寵隆盛的盛國公,我是國舅爺,我在來財賭坊門口被抓,肯定早有想讨好我的人去我家報信了,這會兒我娘肯定已經進宮幫我求情去了。本世子餓了,這牢裏的飯豬食都不如,難以下咽,你幫我去盛隆大酒樓買一盤子話梅豬手,一盤子八寶雞,一盤子醬香牛舌,再來一壺猴兒釀,就這些吧,我坐牢呢就吃簡單點。”
漾漾頓時笑壞了,她原本就打算承包這些大貪官的外賣業務的,沒想到謝玉樹先開了口,省了她多少口舌。
“大寶貝,你拿錢來,我給你買去。”漾漾熱情的不得了,趕緊把小手手伸到了謝玉樹面前。
“你先給本世子墊着,等本世子出去本世子加倍給你。”謝玉樹不耐煩的道。
“那不行。”漾漾瞅着謝玉樹嘻嘻笑,“我瞧世子頭上那嵌寶紫金冠挺好的,世子拿來做抵押小的就給你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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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本世子這頂紫金冠把盛隆大酒樓買下來都綽綽有餘,你想得美。”
漾漾委屈的道:“并沒想要世子的,不過拿來做個抵押嘛,小的不過是個沒權沒勢的小厮,回頭世子出去了不認賬小的就虧死了。”
“本世子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你到底是誰家小厮,你怎麽進來的?”謝玉樹越琢磨越不對,仔細打量笑眯眯的漾漾一會兒之後,頓時氣道:“你、你是那個小賤人!”
我擦,敢罵本座,本座受到了精神傷害,必須拿你頭上的紫金冠補償補償才能好。
說時遲那時快,漾漾一把揪住謝玉樹探出欄杆的大腦袋,一把就抓走了紫金冠。
謝玉樹的頭皮被扯疼了,“嗷”的一嗓子就罵道:“小賤人,你把本世子的紫金冠還來!”
“這是你辱罵二品诰命夫人、忠勇伯夫人的賠償,你再罵呀。”漾漾把紫金冠往懷裏一揣兩臂抱胸笑嘻嘻的看着謝玉樹。
“小賤人小賤人小賤人!”謝玉樹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
漾漾摳摳耳朵眼,笑嘻嘻的指着謝玉樹道:“謝氏玉樹,你這一生逢賭必輸,後半生窮困潦倒,死于非命。”
“小賤人你敢詛咒我,你過來我打死你這個賤人。”
“略略略 ̄你出來打我呀。”
就在此時漾漾只覺自己的耳朵被人一把捏住了,轉頭一看馬上露出一臉谄笑,“夫君輕點,耳朵都要被你擰掉啦。”
淩禦沉着臉,攤開手,“腰牌拿來。”
“別這樣嘛,親愛的淩大人咱們談一筆生意呀,我瞧你這司獄司裏飯食太差了,像這些吃慣山珍海味的大貪官們哪裏吃得下去,我承包一下這些大貪官的外賣業務怎麽樣,一百兩銀子三道肉菜,我賺五成,三成給你們督察院添進項,剩下兩成咱們捐給慈幼局做好事,如何?”
“不如何,這些貪官的錢都是要追回的。”淩禦面無表情的道。
“這些蛀蟲總有夾縫私藏是你們繡衣衛找不到的嘛。”
“淩禦淩禦,她搶了我的紫金冠,你快讓她還我!”謝玉樹跺腳大叫。
“夫君夫君,是他先開口罵我的,我心裏可受傷了,裂開了一條大口子呢,我是不想給你惹麻煩才拿走他的紫金冠彌補人家心裏那道大大的傷口的。”漾漾頓時做出一個泫然欲泣的表情。
淩禦瞥着漾漾挂在臉上要掉不掉的兩滴淚,頓了頓,擡手握拳遮了遮控制不住往上彎的唇角,轉臉就冷冷看着謝玉樹,“你罵了我的夫人?”
謝玉樹張口結舌,頹喪垂頭,“罵了。”
“胡萬全是怎麽找上你的,你又是在哪一日給胡萬全和謝玉石牽線的?”
謝玉樹趕忙回道:“胡萬全先是在來財賭坊跟了我兩日,給我墊付過五千兩銀子的欠債,我心裏感謝他,這才、這才上了他的當,兩日前,就在兩日前我給胡萬全和謝玉石牽的線。淩大人,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我這麽廢物我沒那膽子參與刺殺聖上的。”
“呵,你竟還知道自己是個廢物。”
謝玉樹漲紅臉,敢怒不敢言。
淩禦轉身,抓着漾漾的後脖領子,拎着她就往外走去。
謝玉樹忽然反應過來,暴怒,“強盜,還我紫金冠!”
漾漾被拎回家後立馬給淩禦捏肩捶背做乖寶寶,她還不死心,繼續游說淩禦要承包司獄司大貪官們的外賣業務,淩禦一邊受用着一邊冷酷的拒絕了。
“哼,本座生氣了!”
淩禦不為所動,就在這時陸安來了,漾漾見狀揣着紫金冠就去了後宅。
清風堂上,淩禦請陸安坐在下手玫瑰椅上,并讓丫頭奉了香茶,陸安端起來一口氣喝完,喘了兩口氣就立馬禀報道:“大人,畏罪潛逃的劉春花找到了,是倒夜香的在城外糞坑裏發現的,已經死了,仵作驗屍發現和胡萬全死因一樣是被鶴頂紅毒死的。”
淩禦輕輕敲着茶幾,思索了一會兒道:“你回去吧,繼續追查。”
“是。”
陸安走後,淩禦就坐在清風堂上把整個案件重新梳理了一遍。
胡萬全、謝玉石、劉春花,這三個人顯然是被滅口了。
劉春花是個關鍵人物,曾是青樓名妓,一年前軍器監監丞趙桧死在她的肚皮上,後來從良跟了謝玉石做外室,謝玉石被她活活勒死。
可以肯定劉春花勒死謝玉石是奉命滅口,這個女子很不簡單,那麽可以推測趙桧死在她肚皮上絕不是巧合,很可能也是被滅口了。
劉春花後面的主子行事謹慎,生怕劉春花留下了什麽證據,就把劉春花也滅口了。
胡萬全,身上有紅蛇刺青,是南昌國人,和謝玉石交易得到了一批陳舊軍器,陳舊軍器在胡萬全家中地窖中被發現,卻沒有找到軍器圖。
三架八弓弩體量很大,單單憑一個主簿想要無聲無息的從軍器監偷走是不可能的,軍器監中肯定還有同謀。
軍器監監正絕對不幹淨。
南昌國,是個貧窮落後的小國家,極度缺鐵器。
從地窖中找回的那批陳舊軍器,都是不值得翻新會被銷毀的廢品,而這些廢品對極度缺乏鐵器的南昌國來說,得到了就是寶貝。
可南昌國這個小國家,夾在北狄和大康之間求生存,膽小怯懦,是絕對沒那個膽量刺殺天臨帝的,也就沒必要從軍器監偷走重軍器八弩弓,南昌國奸細也沒這個實力偷走。
由此推測,買走舊軍器和偷走八弓弩的是兩個勢力。
軍器圖至今差無所蹤,由此可以大膽推測,偷走軍器圖的是第三勢力。
也就是說,偷走軍器圖、偷走八弓弩刺殺天臨帝和買走舊軍器的是三個勢力,發生在三個不同的時間。
舊軍器買賣是兩日前發生的,所以南昌國奸細胡萬全還沒來得及把舊軍器偷運回國。
八弓弩失蹤,應該是發生在舊軍器買賣之前。
一年前,軍器監監丞趙桧死在劉春花肚皮上,很可能和軍器圖被盜有關。
這一次因天臨帝被八弓弩刺殺事件,牽扯出了軍器監八弓弩被偷,繼而查出了舊軍器買賣事件,查出了軍器圖也被偷了。
三方勢力中,确認了南昌國奸細這一勢力,劉春花這個女子串連起了一年前軍器圖被盜事件,那麽,偷走軍器圖的是哪一方勢力,劉春花的主子是誰,為什麽指使劉春花勒死謝玉石?毒死胡萬全的又是誰?
謝玉樹這個廢物應該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現在最有可能知道點什麽的是軍器監監正吳浩然,沒有他的放縱,軍器監絕無可能這麽松散。
軍器監成了誰都能進去逛逛,拿走東西的篩子,監正吳浩然罪無可恕,他是必死的,他知道自己會死,所以現在他坐在司獄司裏看書,是在坦然迎接死亡嗎?
這個人大有可疑,一定要從他嘴裏撬出點什麽。
“主子。”淩玎含笑而入,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何事讓你笑的這樣欠揍?”淩禦笑問。
“謝仙子在門口被夫人堵住了。”
淩禦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