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別扒拉我
小雪如米粒, 薄薄鋪滿了黃土官道,一輛馬車不急不忙的緩緩往前走着,坐在車板上的車把式斜眼瞥過車廂裏女子精致仙美的臉, 咧嘴微笑,“蘭娘子莫急, 淩大人遲早會親自來接你的。”
漾漾抱腿坐着, 兩眼呆呆,道:“不會了,他不要我了, 我原本就配不上他的,成親當日便有一個王妃告誡過我了, 我不過別人的替身。”
兩行清淚緩緩流下, 漾漾勉強笑道:“好在淩大人不是小氣的人, 他給了我好些銀票, 他說夠我富貴三輩子的了, 讓我莫要再糾纏,休要貪心不足,可我不想要的……”
車把式瞧着那張淚痕斑斑的小臉,只覺心肝都疼了, 恨恨想, 如此美人都不要, 那淩大人真是不會享受。
“蘭娘子且慢,家主人請您下車相見。”
此時, 兩人兩騎忽然攔在了路中央, 漾漾見他們穿着統一的青布夾襖,綁着腿,腰挎長劍就嘤嘤哭道:“你們又是誰啊?”
“請蘭娘子下車, 家主人請您在十裏亭喝茶。”
“我不想喝茶。”漾漾可憐兮兮的答話。
“請!”
話落,兩騎夾着馬車就逼迫着停在了前方不遠處的十裏亭外。
此時的十裏亭被人布置成了暖亭,當漾漾被“請”進去以後就看到了一個白狐裘貴公子。
漾漾一看見他就哭的更厲害了,哆哆嗦嗦道:“不是我、他讓我那麽做的。”
吳湘登時就笑了,慢悠悠飲一口清茶才道:“本世子知道,憑你一個小秀才之女可沒那個膽量戲耍我們兩個世子爺,只是那時你狗仗人勢,那個嚣張勁兒本世子記憶猶新,念念不忘,這不,聽聞你落難本世子就來瞧瞧。”
“我、我錯了,給您賠罪行嗎?”漾漾低頭聲音顫顫的道。
“別呀,本世子願賭服輸,你雖狗仗人勢的嚣張但也沒什麽錯,只是害得本世子不但丢了我們昌國公府的臉還被趕出來了家門,本世子這心裏早攢了一肚子氣沒地兒發,然而本世子從不發無名火,這樣吧,咱們再賭一回,天寒地凍,本世子沒耐心陪你玩就賭個簡單的,抛色子,玩三把。”
說着話吳湘拿出一張契紙放在石桌上,“這是我們家一座山的地契,我輸了這就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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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漾連連搖頭,趕緊把一沓銀票放石桌上,帶着哭腔道:“我不賭,這些是他給我的補償,都給你還不行嗎。”
吳湘打眼一掃那一沓銀票就笑了,拿出一顆色子那麽一轉就是一點,“倒黴,竟然是一點,該你了。”
漾漾拽拽車把式的袖子,“大叔,你幫我扔吧。”
車把式沒做聲,拿起色子就随便轉了一下。
“兩點,你大,第一局你贏了。”吳湘笑嘻嘻的道。
說着把色子抓手裏把玩了幾下,随便一扔卻是個六點。
“又該你了。”吳湘玩了幾下色子重新扔到桌面上。
漾漾再次拽拽車把式的袖子,車把式又是随便一轉,卻是個三點。
“這次本世子贏了。”吳湘不經過漾漾同意,随手拿走半沓銀票。
漾漾泫然欲泣死死忍着。
最後一輪,車把式又轉出個兩點,而吳湘又是個六點。吳湘拿走漾漾剩下的銀票就笑着站起身,“淩夫人,承讓了。”
“不、不客氣,我能回家了嗎?”
“念在這些銀票的份上好心提醒你一句,這些年貪官克星淩大人可是得罪了不少人,他們一時半刻不敢得罪聖眷正隆的淩大人卻是敢拿你這可憐的棄婦出氣的,那些人可沒有本世子講規矩。”
說完吳湘果然不再為難漾漾,轉身就帶着随從們騎馬而去。
漾漾也趕緊逃離了這裏,到了梨花村村口,車把式就好心的提醒道:“那個世子坑你呢,每次給你的色子都有問題。”
漾漾先是一愣随後又紅了眼睛,“他想要那些銀票給他就是,只要、只要肯放過我。”
車把式感慨道:“你也是個可憐人,罷了,你趕緊回娘家吧,我走了。”
“嗯。”漾漾帶着哭腔轉身,垂頭窩胸一副羞于見人的樣子,嘤嘤的走向了自己的娘家。
車把式咧嘴一笑,趕着車,慢慢就消失在了雪漫漫的鄉間小路上。
到了蘭家,自然又惹得蘭漾漾親爹娘一陣驚呼,為了逼真,漾漾就把對外的說辭又說了一遍,惹得沈氏又哭又罵,蘭士儒唉聲嘆氣。
入夜,翹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的漾漾拿着吳湘故意輸給她的地契看來看去,心想,這個吳湘什麽毛病,故意輸一座山給我幹啥嘞,看他當時那個樣子的确是奔着銀票來的,可我已是毫無價值的“棄婦”,他還能那麽好心?
回頭去那座山瞧瞧有什麽貓膩。
如此想罷,漾漾把地契随手塞枕頭底下開始閉眼睡覺,可聽着外頭雪打萬物的沙沙聲響,她翻來覆去的怎麽也睡不着,總覺得這床有點空曠冷清。
既然睡不着索性接着起來演戲,于是披上沈氏給她找來的大紅襖,走到窗邊推開窗,開始對雪流淚。
寒風陣陣湧入暖和的卧房,很快漾漾就被凍的流鼻涕。
這人類的身體就是脆弱啊,漾漾感慨,禁不住吸吸鼻子眼睛就紅了,朦胧的燈光下看去,十分嬌豔可憐,惹人憐惜。
就在這時黑隆隆的窗外忽然傳來一聲沉悶的響動,像是什麽東西砸進了雪窩子裏。
漾漾忙歡喜道:“收網!”
登時,一個人影就從漾漾的箱籠裏蹿了出來,跳窗而出。
不一會兒就傳來喊疼聲,這驚動了蘭士儒和沈氏,片刻後院子裏有了光,蘭士儒和沈氏舉着蠟燭出來查看,沈氏忙忙的喊道:“漾漾,咋回事啊?”
“沒事。”
此時漾漾早已經把房門打開了,并往天空放了一個煙花響哨。
蘭士儒湊近一看,就見窗戶底下一個矮小孩子正擒拿着一個高個大漢,大漢兩手捧着腹部有氣無力的喊疼,燈光再靠的近了一點就見那漢子腹部赫然插着一個大冰淩。
“哎呦!”蘭士儒被那汩汩往外冒的血驚了一跳。
“爹,沒事,捉拿作惡多端的采花大賊呢。”
于是趕緊把和淩禦合謀一事大略說了一遍。
沈氏一聽漾漾被休棄是假的頓時喜的什麽似的,“阿彌陀佛,老天有眼,我姑娘這樣好,我便忖度着瞎了眼的才舍得休棄呢。”
“菩薩,救、救救我。”随着血液的流失,感受到自己生機的逐漸減弱,孟浪恐懼了,蒼白着臉向漾漾求救。
“菩薩?”漾漾笑了,“你看見什麽了?”
“金、光,仙、氣。”
“哦,你是要害我對吧,沒成想本夫人福澤深厚自有金光護體,你被閃瞎了眼掉下來正巧撼動了屋檐上的大冰淩,又巧了被大冰淩刺穿了腰腹,果然是作惡多端自有天收啊。”
漾漾感慨解釋一番就笑嘻嘻道:“江湖傳聞似你這般的大賊盜都有自己的藏寶地,說出來我讓石阡救你,我的老實憨厚的車把式大叔。”
孟浪瞳孔驟縮,而後頹喪道:“我栽了。”
漾漾大笑,只覺好玩,恨不能這樣的釣魚游戲再來幾次才好呢。
随後地面微顫,馬蹄踏踏,淩禦領着一隊人馬狂奔而至。
枯草衰楊,被冰凍住的河面被大力破開以後,繡衣衛們就從河底挖出了一副黑漆棺材。
穿着海棠紅羽緞鬥篷的漾漾連忙上前催促,“快打開,我要看看我的寶貝們。”
被手站在一旁的淩禦瞥了漾漾一眼,“賊贓充公。”
漾漾泫然欲泣:“……是奴家釣到的大魚!”
淩禦握拳抵在唇邊,笑意荏苒,“回家後我把家裏庫房鑰匙交給你。”
“不稀罕,你的庫房窮的老鼠都搬家了!”
淩禦:“咳咳咳!”
這時棺材蓋子被撬開了,裏面包裹着雙層油紙,當油紙打開就露出了各色金銀珠寶。
淩禦生怕漾漾耍賴硬搶,忙對繡衣衛們道:“蓋上,擡走。”
漾漾登時就撲到了裏面,手腳并用的往自己懷裏摟金銀珠寶。
淩禦按了按額角,大步上前一把抱起,溫聲哄道:“放下,回頭把俸祿都給你。”
“不要,金珠寶貝都是我的!我的!我的!”
圍觀的繡衣衛們要笑不笑的憋着,淩玎連忙笑着上前要拽走漾漾懷裏的寶貝,漾漾嘤嘤哭啼,“你別扒拉我。”
淩禦無奈,只得道:“你先放下,我讓他們把棺材擡咱們家去,讓你鑒賞鑒賞,鑒賞完了還是要充公的,可好?”
漾漾一聽,心想,看這情況她是甭想摟懷裏了,退一步鑒賞鑒賞也行,大不了她一口氣吸光這一棺材金光寶氣,哼哼。
回到左都禦史府,窩在暖香融融的羅漢床上,漾漾開始“鑒賞”寶貝,親自拿了絨布挨個擦拭,見一個愛一個,可一想到這些小可愛們都不屬于她,她又心痛的不得了,那張仙豔絕倫的臉上,忽而歡喜忽而悲泣,把服侍在側的紅香綠煙兩個都要笑壞了。
直至擦到一顆玉玲珑香球,漾漾發現這香球別有乾坤,和現代的魔方相似,于是就動手轉了轉,随着那些镂空的花紋被撥弄開,就露出了刻在內裏的兩行字:一世傾情付明月,明月殿中恩愛長。
看着這兩句詩漾漾忽然想起原書中提過的一個人物,出身繁國公府的懿文太子妃,嫡出大小姐寇明月,文中描述說,在謝飛仙長大之前,玉京第一美人的美稱一直都是屬于寇明月的。
而寇明月更是懿文太子的摯愛,為了迎娶寇明月親自督建了明月殿。
莫非這玲珑香球是懿文太子送給寇明月的?
待得漾漾在花紋的一片枝葉上發現了“東晉貢”這三個蒼蠅小字,就确定了。
至晚,淩禦歸家,漾漾就把玲珑香球給了他。
“懿文太子妃的東晉貢品,它本該出現在皇陵地宮。”
想到一種可能,淩禦神色逐漸陰冷,“相傳懿文太子天牢自盡後,太子妃懸梁殉情了,先帝臨死寬恕了謀逆的懿文太子,把夫妻倆葬進了自己的陪陵,按皇族喪葬習俗,他們生前所擁有的珍寶愛物都會被陪葬入棺,這作為太子送給太子妃心意的東晉貢品絕無可能例外,作為貢品都是記錄在冊的。”
啃着蘋果漾漾接話道:“這個大賊偷還能偷進地宮去?宗政皇族幹什麽吃的。”
淩禦怒極,太陽穴上暴起了青筋,“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漾漾停止了啃蘋果,心中早已了然,說出了淩禦不願意說的話,“寇明月沒死。”
她在哪兒?
那采花賊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前文提到過,謝家家廟有人丢了東西,就是被采花賊偷走的這個玉玲珑魔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