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鹹魚生活

“宗政濮既然要動我愛妻, 那我只好拿走他的性命,常言道人死如燈滅,即便是帝王死去了也就不能害人了。”淩禦盯着太後, 一字一句的道。

太後立時坐直了身子,兩眼睜大, “你做了什麽?”

“我往宗政濮身邊送去了兩個人, 一個借宗政隆熙之手專為他煉制強身健體藥丹的道士李少卿,一個擅長做調理身體藥膳的禦廚,單獨吃藥丹, 和藥膳都有延年益壽的功效,可若兩者一起吃就是相生相克的慢性毒、藥。”

“你!”太後震怒。

淩禦亦怒, 挺直背脊, “二十多年前你縱容宗政濮毒殺我父, 怎麽, 二十多年後的今日你還要繼續維護這個弑父殺兄的孽障嗎?!”

太後的臉色剎那白了, 辯解道:“我沒有縱容他毒殺灏兒,我沒有!”

坐在旁邊啃蘋果的漾漾譏笑,“何其蒼白。”

太後捂臉痛哭,“我沒有辦法, 宗政濮雖是我生的, 可他翅膀硬了, 弑父殺兄都做得出來,殺母又算得什麽, 我也不過是在他手底下茍且偷生罷了。”

“畏死向生, 人性使然。”漾漾道。

淩禦同樣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不恨太後,卻也愛不起來。

“二十多年前你可以因為畏懼宗政濮不站出來說出真相, 那麽二十多年後的現在,如果明天傳來天臨帝的死訊,祖母,你可願親手持遺诏入朝,正我之名,助我登基為帝?”

“連你也要逼迫我嗎?”太後嘶吼。

淩禦冷笑,才要開口說出絕情的逼迫之語就被漾漾打斷了。

漾漾遞給太後一張錦帕請她拭淚,柔聲道:“不出意外,天臨帝今夜就會死,一三皇子還被天臨帝圈禁着形同廢人,二皇子鎮日住在棺材裏胸無大志,最小的五皇子被挖心慘死,宗政濮這一支是廢了,其餘宗政皇室血脈早已遠了,難道你要把皇位拱手讓給旁支不成?只要你肯手持遺诏入朝,證明淩禦懿文太子遺腹子的身份,憑淩禦這麽些年在朝中的經營,掌握的繡衣衛,登基為帝不是問題。二十多年前,你愧對懿文太子,二十多年後你彌補的機會來了,太後,你要錯過嗎?”

想到大兒子在世時的種種好處,太後動搖了,淚眼模糊的看着淩禦,近乎哀求道:“留宗政濮一命可好,我可以證明你的身份,我也可以支持你做皇帝,但請你留他一命,他病了,快死了,讓他過來我照顧他,是我給了他生命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來,我想親手送他走,求求你我的孫兒。”

面對着這個血緣上的祖母的哀求,淩禦緊抿了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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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漾嘆息,戳破她的妄想,“他是皇帝,只要他活着,旁人如何施為,就像當年在天牢中,宗政濮畏懼懿文太子重獲聖寵,一杯毒酒以絕後患一樣,人死了才萬事皆休。太後,二十多年前你為了活命毅然選擇不揭穿宗政濮,那麽二十多年後的今天也到了你做決定的時候。”

太後看看淩禦再看看漾漾,最終痛苦的吐出了一個“好”字。

漾漾卻又道:“你總說自己不曾偏心宗政濮,可在我看來,你偏心極了。”

小兒子殺死了自己的夫君和大兒子,到頭來她卻還想保全小兒子的命。

呵。

烏雲遮月,鴉落枝頭,一聲尖叫從皇帝寝宮傳出,只披了一件薄紗的謝玉仙從殿內沖了出來,驚慌大呼,“皇帝駕崩了!”

安成賢一把推倒謝玉仙,手指狠狠指了指她,随即進殿查看,只見天臨帝光、溜溜四仰八叉倒在龍榻上,臉皮青紫,兩眼暴睜已是沒了呼吸。

安成賢見狀急忙奔出殿外,喝令禦龍衛讓他們把謝玉仙抓起來。

天臨帝死在自己肚皮上,本就又恐懼又惡心的謝玉仙頓時大聲尖叫,“不要抓我,不關我事!”

随即撒腿就跑,什麽淑女儀态全都不顧了,跑的披頭散發如同瘋婦。

可她一個養尊處優的弱女子哪裏敵得過訓練有素的禦龍親從衛們,不過幾息的功夫就被抓小雞似的抓到了。

謝玉仙大哭,“你們去找張君瀾,都是他指使我的,我只是想做皇後,我沒想害死皇帝。”

安成賢根本不聽謝玉仙的哭訴,直接讓禦龍衛把謝玉仙暫時關押了起來。

如今皇帝死了,後宮無主,安成賢當機立斷,一面派遣心腹往翠微宮請太後出來主持大局一面讓近侍們去通知內閣大臣們進宮。

與此同時,翠微宮中,淩禦穿戴起了四爪金龍太子服飾,這還是太後找出來的懿文太子曾經的舊物。

太後之所以還保存的這樣完好如新是為了睹物思人。

她愧對大兒子,愛着大兒子,也偏愛着小兒子。

看着淩禦身上簇新的太子服,漾漾也不知該說什麽了,人性本就複雜。

“灏兒……”

當淩禦張開雙手轉過身來,端坐在鳳椅上的太後模糊了雙眼,情不自禁的低喃出聲。

“你是灏兒的兒子,你真的是灏兒的兒子。”太後激動的渾身發顫,在心腹女官的攙扶下踉跄站起,走向淩禦,擡起蒼老的手指輕輕撫摸淩禦的臉,心痛如絞,淚落如雨,“灏兒,母後對不起你。”

這句“對不起”她攢了二十多年啊。

淩禦也微微紅了眼睛,不是孺慕着眼前的太後,而是為逝去的生父委屈不平。

淩禦拂開了太後的手,重整情緒,淡淡提醒,“夜深露重,該下山了。”

暗潮的天牢中,被投入進來的謝玉仙原本還要喊冤,卻在看見了謝淳仁竟然也在時趕忙哭喊,“爹、爹,爹你要救我,我沒想讓皇帝死,皇帝本來就病重了,不關我事!”

原本正和寇明月相顧無言的謝淳仁一聽急忙問道:“你說什麽?”

謝玉仙哭道:“皇帝死了啊爹,就死在我身上。”

謝淳仁一屁股坐地上,驚驀的看向寇明月,寇明月漠然看着謝淳仁,道:“贖罪的機會來了,我要你幫助他的兒子登基為帝。”

謝淳仁攥緊的雙拳忽然松開,看着寇明月凄然道:“如你所願。”

寇明月看着謝淳仁弄出這般可憐樣兒來,心中波瀾不起,她對他已無愛無恨。

她如今還活着就是想贖一贖罪孽,然後才有臉下去找宗政灏,下輩子她願為他當牛做馬。

謝淳仁看着寇明月的神情,卻在這一刻因愛生怨,“他宗政灏不也和楊玉婵有了淩禦嗎,與我又有何區別,我不過是沒給你至尊的名分,可我給了你我全部的愛!”

寇明月看着至今還執迷不悔的謝淳仁,兩眼幹幹的只覺心酸,她少女時期究竟是有多瞎,才會以為他知她懂她,卻原來他什麽都不是。

“宗政灏和楊玉婵在一起是在發現你我背叛他之後,徹底心寒之下,楊玉婵對他深情不悔,才有了那醉酒一夜,也僅僅那一夜而已。而你,卻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錯都推給了酒,酒何其無辜。宗政灏是僅有那一夜,而你是借酒裝瘋一夜又一夜,自我和你決裂之後,你扪心自問又睡了多少婢女?”

謝淳仁無可辯解,抹一把臉道:“你就那麽決絕離我而去,我心中亦有憤怒。”

寇明月忽覺自己可悲又可笑,随即不再和他說一句話。

被關在隔壁監牢的謝玉仙早已經安靜了下來,在聚精會神聽完謝淳仁和寇明月的對話以後,兩手扒着欄杆,腦袋長長的伸過來,不敢置信的問道:“你們說的宗政灏是懿文太子嗎?你們什麽意思,淩禦怎麽可能是宗政灏和楊玉婵的兒子?淩禦不是永昌侯府的庶子嗎?你又是誰?”

謝玉仙死死盯着寇明月,只覺她很眼熟。

“爹,她是誰?”

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謝玉仙心中隐隐有了一個不敢相信的答案,直至聽到謝淳仁親口說這個蒼老的女人是她生母,謝玉仙就憤怒了,“爹,這個女人怎麽會在這裏?”

“不對不對,這個女人說你和她一起背叛了懿文太子,這個女人以前還是懿文太子的女人嗎?”

事到如今沒有什麽好隐瞞的了,謝淳仁就平靜的道:“她曾是懿文太子妃。”

“寇明月!”謝玉仙早就聽過寇明月的美名和豔聞,她甚至曾在心中羨慕過寇明月有一個做太皇太後的姑祖母,能讓她近水樓臺先得月,從小和太子青梅竹馬,長大就嫁給了太子成了太子妃,如果懿文太子好好的,寇明月就是最名正言順的皇後。

可如今那個曾經她羨慕過的女人竟然是她的生母嗎?

“爹你騙人!”她在後宮聽聞懿文太子妃死而複生了,可她不知道昨日跪在午門口為懿文太子喊冤的懿文太子妃竟然是自己生母。

“沒有騙你,她真的是你生母柳氏,也是寇明月。”

謝玉仙緩緩、緩緩的把張大的嘴閉合,重新捋了捋,然後道:“所以你當年是假死,假死之後化身柳氏給我爹做了妾又生下了我和謝玉樹?”

寇明月對謝玉仙姐弟沒什麽感情,甚至把這對雙胞胎也當成了背叛宗政灏的罪孽,是自己愚蠢的過去,故此她不想搭理謝玉仙。

謝玉仙卻瘋了,“爹,爹你給我個解釋,你竟然把太子妃弄回來給你做妾,她竟然還願意給你生孩子,你們兩個究竟怎麽回事!”

謝淳仁冷冷道:“我無需和你解釋,自你把自己變成後宮的玉小主之後,我們就斷絕父女關系了。”

說罷起身離開了天牢。

謝玉仙立刻想起來一個重要信息,大喊一聲道:“爹,淩禦真的是懿文太子的兒子嗎?寇明月要你贖罪,贖什麽罪,你們要做什麽?”

謝淳仁從來都知道自己女兒的野心,聞言嘆氣道:“淩禦胸有七星痣,還有太後手中的遺诏,他很可能要做皇帝了。”

說完謝淳仁就走了,留下謝玉仙僵在原地,良久以後謝玉仙瘋了,大喊大叫,一頭撞牆,嘴裏還嚷嚷着“我是皇後,我才是皇後”的瘋話。

正如謝淳仁所言,胸有七星痣的淩禦,在太後手持遺诏的支持下,在多年布局後,加上掌控着京城禁軍的謝淳仁的推動下,在一個天朗氣清的好日子登基了。

做了皇帝的第一天就冊封漾漾為皇後,緊接着被大康奸細刺成重傷的拓跋洪下罪己诏,揭發了自己和天臨帝當年得位不正的醜聞,兩日後薨逝,卻因一生無子帝位由曾經被拓跋洪陷害的廢太子之子繼承。

同年北狄大軍南下,野心勃勃的新帝禦駕親征。

為了抵抗北狄大軍,淩禦毅然禦駕親征,兩年後凱旋而歸,成為衆望所歸的帝王。

而漾漾真的住進了國庫,在淩禦下旨封貔貅為護國神獸以後,鼓勵百姓信仰貔貅,漾漾國富民安的神獸屬性發揮到了極致,大康真正進入太平盛世。

又過兩年漾漾生育一子,在降生那日就被淩禦封為了太子。

淩禦知道漾漾百年後會離去,他是真的把和漾漾在一起的每一天都當成最後一天來過,因此給了漾漾傾心的寵愛,把外界所有的風刀霜劍都擋在了宮門外。

淩禦拿整個國庫給她當藏寶洞,漾漾過上了幸福的鹹魚生活。

可是和淩禦的小日子越是快活漾漾心中越是不安,混沌怎麽消失了?

這絕對不是那個混蛋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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