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故人來

工人?哪裏來的工人?

老師們只覺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許世年見無人響應,本就糟糕的心情更加壞到極點:“敢情你們還要留客啊?這兒幹脆別叫辦公室,改叫工地好了!——羅永瀾,你是聾了還是瘸了,沒聽見我的話嗎,快把那人趕走!”

被指桑罵槐的許世年搡了一把,學生羅永瀾連忙走到雁游這唯一的生面孔跟前,趾高氣揚地說道:“我們主任的話你都聽見了,還不快走。”

雁游皺了皺眉,還未說話,身邊的屠志老師已狠狠瞪了羅永瀾一眼:“他是系裏的新生,你這是對待學弟應有的态度嗎?給我放禮貌點兒。”

“新生?”羅永瀾一驚,求助地向自己的導師許世年看去:“老師,他……”

“什麽新生,新生會在飯店裏掌勺?會給鋪子幹粗活兒?撒謊罷了。”心情不好,許世年口氣比平時更加惡劣:“屠老師,你竟連工人和學生都分不清,到底什麽眼神?幸好我回來得及時。否則就任由你胡亂評分了。這樣吧,你回去休息,之前的評分統統作廢,由我再重新考核一遍。”

剛剛被刷下去的四人,包括羅永瀾在內都是許世年的學生。許世年把他們安排優先,是想讓他們長長臉掙個好分數,卻沒料到竟是全軍覆沒。适才上樓時他聽學生們湧過來訴了苦,頓時氣個半死,連忙趕來給學生開後門。不過,這麽做卻不是因為關愛學生。

在早點攤子上被王哥威脅了一通,他雖然勉強答應下來,卻心知那只是緩兵之計罷了。英老教授為人剛直烈性,絕對不會同意王哥提出的無理請求,甚至說不定還會去告發自己這遠房侄孫。

他根本沒打算把事情捅到英老教授面前,而是打算拖延幾天,再告訴王哥老頭子不同意。當然,他不指望單靠嘴皮子就能了結這樁棘手事,便打算把從米國富商那兒賺來的錢都還回去。

他總共做了這人十來筆買賣,賺了小十萬塊錢,在當時這筆錢不啻于天文數字。驟然暴富,他別提有多樂呵,為了享受人生,還特地找了不少暗地裏經營的銷金窟鬼混揮霍。當時覺得花費不過九牛一毛,現在得知一切統統都是圈套,才追悔莫及:揮霍掉的那幾千塊,該上哪兒去賺?要知道他一個月的工資還不到一百元。哪怕預支工資,也填不足窟窿。

好在系裏剛剛争取來一筆贊助。雖然礙于各項交叉監督的規定,他這系主任暫時沒法明目張膽地挪用公款,但四個獎學金名額卻是給他提供了可趁之機:只要把這筆錢摟到自個兒學生頭上,再随便找個借口劃到手中,想怎麽花、花在哪裏,還不是自己說了算。四人的獎學金加起來足有兩千來塊,自己再拿出歷年的積蓄,拉下臉到親戚家借點兒,拼拼湊湊,勉強能打發了王哥。

至于學生們願不願意,他根本沒放在心上:敢不同意?你就等着門門挂零吧,看你還能不能畢業!

羅永瀾等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導師實際是想獨吞獎學金,還以為老師真心實意為他們出頭,連忙趁機求情,說什麽他們剛才只是緊張才發揮失常,請求負責考核的老師們再給一次機會,雲雲。

面對這群不像師生倒像無賴的人,屠志氣得眉毛都豎起來了。剛要駁回,卻聽雁游淡淡說道:“我似乎是第一個取得獎學金資格的人。各位不介意的話,我們來比賽一下如何?只要你們得分高于我,就可以代替我得到名額。之後再和其他學長比試。”

“你說什麽?”羅永瀾愣了一下,立即一臉蠻橫地啐道:“你算老幾,憑什麽對我們指手劃腳的?這兒有你說話的地兒嗎!”

“就是,老師還沒說話,你搶什麽風頭!”

Advertisement

許世年的其他學生正要幫腔,卻被屠志喝止:“夠了!我覺得這個提議很好,就這麽辦。”

他反應依然極快。其他老師還在奇怪雁游為何主動出頭時,他已想通了關竅所在:只要過不了雁游這一關,許世年想憑借這四個草包獨攬獎學金的計劃就得宣告流産。老生反而敗在一個新生手下,哪怕皮厚如牆的許世年也必定不好意思再糾纏。只要他不再插手,獎學金一定會得到最公正的分配。

至于雁游能不能匹敵這四人,他可是一點兒都沒考慮過。話說回來,又有誰擔心過天鵝沒有烏鴉美麗呢?

雁游所提的方案,無疑是當下最迅速也最有效的方案。能在短短時間內想到這點,看來他不但古玩造詣高,腦子也足夠聰明。這個學生,他收定了!

心裏轉着念頭,屠志有些輕蔑地對面露猶豫之色的許世年說道:“許主任,你怎麽看?該不會是擔心他們幾個老生,還不如個沒入學的新生吧?哈哈。”

剛剛聽屠志确認了雁游的身份,許世年不覺遲疑起來:一個新生還敢這麽高調,一定是有所倚恃。尚在猶豫是否答應,屠志的話馬上讓他沒了選擇餘地,明知對方在激将請戰,也只能将心一橫,答應下來:“哼,副主任多慮了,我只是覺得以長欺幼不妥罷了。既然你對他這麽有信心,我也不好打擊你的興致。羅永瀾,你們幾個好好就和這位新師弟交流一下感情吧。”

這幾人根本看不出剛才的激流暗湧,反而還覺得自己占了大便宜,卻沒一個不好意思,都興高采烈地應道:“放心吧老師,我們一定好好指導新師弟。”

雁游看着他們摩拳擦掌,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不免心裏發噱。

正抱着手等他們挑完器物一起比試時,之前那個為記不住特征而苦惱的偏分頭男生,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袖,指指那件忘了被收走的鐵器,小聲說道:“你挑那個吧,你對它的特征比較熟悉。”

見他一臉緊張地看着自己,雁游心裏不免生出幾分好感。微微一笑,搖了搖頭:“無妨,挑什麽都一樣。”

這話好巧不巧落在羅永瀾耳中,馬上招來一通陰陽怪氣的嘲諷:“沒錯,你挑什麽都一個下場,還蠻有自知之明的。”

嘴裏譏诮着,羅永瀾手上也沒閑着,直接把那只造了銅鏽的鐵器抱走:連這菜鳥都十拿九穩的“試題”,對自己來說肯定是小case,絕對錯不了。

等衆人在各自的桌子前站定,他還主動請纓道:“老師,我先來吧。這件銅器鏽紋連綿,且都是黃鏽,色澤也仍舊鮮潤,毫無滞澀。代表它是仿傳世之物而造。再看銅器的形制——”

羅永瀾連比帶劃,說得口沫橫飛,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冷不防,屠志突然丢了件什麽東西過來,他下意識地想要去接,那玩意兒卻自發自動拐了個彎,“啪”地一聲,牢牢吸附在器件上。他茫然地摳了兩下,居然紋絲不動。

“屠副主任,你這是什麽意思?”原本在跷着腳翻報紙的許世年立即起身問道。

屠志面無表情地說道:“節省時間。”

“……哈?”

“那是吸鐵石。羅同學口口聲聲銅器銅器,我倒想請教許主任,什麽樣的銅器會與吸鐵石産生那麽強的磁力?”

此言一出,除了許世年和其嫡系滿面窘迫之外,其他人都毫不客氣地捧腹大笑。

之前就想收走鐵器的老師從呆若木雞的羅永瀾手裏一把接過東西,不忘趁機奚落道:“別灰心啊,羅同學。趁假期沒結束,快把大一的課本重溫一遍,你一定不會再犯這樣的低級錯誤。”

雖說有教無類,但許世年的幾個學生裏,尤屬這個姓羅的學生品行最差。雖非大奸大惡之徒,但平時那種見風使舵、頂紅踩白的小人行徑,早讓老師們看不順眼了。而且這話雖然不大中聽,卻也是大實話嘛。

一片哄笑聲中,羅永瀾頂着紅成蠟燭的臉灰溜溜地縮到了角落。

有了這個不太好的開頭,接下來另三人都慎之又慎。

但許世年本身就是個紙上談兵的趙括,說起理論來頭頭是道,一碰實物就抓瞎,否則也不會被王哥吃得死死的。其他老師是想方設法、甚至自掏腰包買各種物件給學生觀摩,他為了掩飾自己的弱點,卻是反其道而行之,只教理論,不談實踐。這樣教出來的學生,水平如何可想而知。

重試的結果,甚至連素來和他不太對盤的屠志都看不下去了:“沒出過野外作業,分辨不出土壤性質也就罷了。居然連最簡單的古物斷代都能說錯,啧,理論背得再熟又有什麽用?真是可惜了這幾根苗子。”

三名學生甚至連第一項考核都沒通過,就垂頭喪氣地站到了一旁。許世年心中惱怒已極,再看雁游益發神閑氣定,顯然成竹在胸。憤恨之餘,更又添了幾分慌張。

他能爬到今天這個位子,自然不是笨蛋。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自己之前誤會了雁游,雖大不情願,卻也不得不承認此人或許當真有點本事。唉,早知如此,一開始他就不會去招惹這小子。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他一定要想辦法讓雁游也落敗。否則,等着救命的獎學金是一分也別想沾到了。

但手下幾名學生都已敗北,他還能用什麽法子來阻止?

盯着正緩步走向操作臺的雁游,許世年嘴角一扯,突兀地露出一個故作親切的微笑,裝作要去後面取什麽東西,也快步向操作臺走去。

他刻意走快了幾步,幾乎和雁游同時站到桌臺旁。身體交錯的那一刻,眼見雁游作勢欲待拿起一件提梁陶壺,許世年眸中诮色一閃,借着身體遮擋,手肘狠狠向雁游搗去!

不信你小子還能拿得穩。只要東西一砸,自己再斥責幾句,讓他失去比試資格,不過易如反掌!

然而,許世年的妄想只持續了不到一秒,就俱成飛灰。他驚訝地發現,揮出的手肘居然落了個空,非但沒整到雁游,反而讓自己差點兒因為慣性摔倒。

“許主任。”

注視着好不容易穩住身形,面色狼狽的許世年,雁游突然也微笑起來:“您可得小心些。砸了贗品事小,若在家裏也這麽不小心,碰壞了諸葛鼓,那麻煩可就大了。”

諸葛鼓!

這三字恰恰點中許世年的心病,讓他的怒火瞬息之間化為烏有,只餘下恐懼。甚至,連他的聲音也不自覺地開始顫抖:“你、你怎麽……難道你也是……?”

之前他在早點攤子上情緒起起伏伏,根本沒注意到周邊都有誰,自然也未發現雁游。而他倒賣古玩的事兒一直瞞得死緊,甚至連老婆都不知道,還以為除了下套害他的王哥一夥,天下再沒人知道這件事。

驟然聽到“證物”的名字從雁游口中說出,驚恐交加之下,他想也不想就把雁游劃成了王哥一夥的人。還自作聰明地為雁游的出現找好了理由:他一定是王哥派來監視自己的,所以才屢次出現在自己身邊!現在之所以不想讓自己取得獎學金,也正是因為他們不給自己任何退路,一定要逼自己去向英老教授開口!

因王哥聲稱手頭有他交易古玩的照片,許世年根本不敢開罪這夥人。一旦意識到雁游也是其中一分子,臉色變幻幾下,最終勉強定格成一個略帶谄媚的笑臉:“之前不知道您的身份,多有得罪。你……你想做什麽盡管做,我絕不再多嘴,哈哈。”

說着,他幾乎是同手同腳地退到了一邊。對其他人古怪的打量視若無睹,徑自冷汗直冒:王哥這夥人局布得太大,手伸得太長,他真能全身而退嗎?

“他這是怎麽了,你剛才和他說了什麽?”屠志踱到雁游身邊,捋了一把短硬的發茬,低聲問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早在提出比試之時,雁游就打算警告許世年。像這種沒有容人之量,手裏又有點小權的人,若放任自流,一定會不斷地給自己找麻煩。就算自己應付得來,心情也不免大打折扣。畢竟他是來上學,不是來勾心鬥角的,所以,他要一勞永逸地擺脫了這家夥。

提出諸葛鼓,本只是想提醒對方,自己手裏有他極大的把柄,讓他識趣些不要再輕舉妄動。卻沒想到,許世年反應會這麽大。

稍一琢磨,雁游就知道許世年會錯了意。不過,這樣反而更加省心省力。很多時候,恐懼之心比什麽都管用。雁游相信,許世年從此一定不敢再來糾纏自己。他要的也正是這結果,自然不會好心地解釋什麽。

當下面對屠志的疑問,雁游也是一臉疑惑:“他就說讓我小心,之後就走了。”

屠志打死也想不到許世年是因為心虛,找不到答案便索性不想了,用力拍了拍雁游的手臂,說道:“你可是我主動收的第一個學生,好好露一手給大家看看。”

這時,一直探頭探腦不死心看這邊動靜的羅永瀾自以為逮到了把柄,再也忍不住,大聲說道:“不行,這不公平!他既然是內定的學生,這些小題肯定難不住他。我認為應該出更難的題目!”

“更難的題目?”屠志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個堪稱奇葩的家夥,半晌無語。

羅永瀾卻以為老師被自己将住了軍,連忙再接再厲:“沒錯!否則不公平!”

雁游看了看被驚到無言以對的老師,又看看再度抖起來的羅永瀾,笑了一笑:“這題目很簡單?”

“對!所以你得換成別的題。”

“那為何你這個老生沒有通過?”

輕飄飄一句話,頓時讓理直氣壯的羅永瀾再度僵硬。一時情急,他居然忘了這點。但此時騎虎難下,他唯有硬着頭皮,繼續胡攪蠻纏:“這……你是屠老師的內定弟子,水平肯定很高。總之剛才的考核不能算數,起碼,你得由我們許老師出題來考,考過了才算——許老師,你說對不對?”

某方面來講,他的邪門歪道實在與許世年一脈相承,親生父子也不過如此。

“我……”許世年本想斥退羅永瀾,但見雁游抱手旁立,似乎并沒有反對的意思,心裏突然又冒出了幾星希望之光:也許,是自己想岔了,其實他們不會管自己在學校裏做什麽,只要自己向英老轉達那句話就好。

心思一活絡,他一邊觀察着雁游的表情,一邊期期艾艾地說道:“這也不無道理。不如就由我重新指定考題,再審核一次你的獎學金資格——”

話音未落,門口突然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題目是由我準備的,你有什麽不滿?”

“這個新生是屠志的內定弟子,所以不能用同樣水準的題,否則不公平。我要重新決定獎學金的分配——”

說到這裏,一直全神貫注觀察雁游表情的許世年突然醒過神來,難以置信地回頭:“英、英爺爺,您怎麽來了?”

“哼!若我不來,豈不就任由你一手遮天了!我想盡辦法才讓學校重新設立考古系,一直苦于資金有限,許多研究都無法展開,學生甚至連起碼的實習機會都得不到。現在好不容易看見點曙光,你還想把好處都摟進口袋裏!”

老人拄着一根楊木拐杖,身形佝偻,須發皆白,看上去至少八十開外,五官幾乎都淹沒在重重皺紋裏,但一雙眼睛依舊銳利睿智,不似別的老人那麽渾濁無光。

在他聲音不高、甚至頗有幾分嘶啞的喝罵裏,向來嚣張的許世年居然不敢還口,只賠笑說道:“英爺爺,您消消氣,孫子……孫子這也只是個提議。”

英老教授并不買賬:“孫子?我一生未娶,無兒無女,不過是與你外祖父同鄉同姓而已,何德何能養出你這麽能幹的孫子?蚊子腿上的肉你也要來叮幾口,還把不把我放在眼裏?!”

他雖然罵得狠,但雁游卻能感受到,老人實際并不想追究什麽。說這番話,一部分是是恨鐵不成鋼,一部分是給衆人一個臺階罷了。在老人心中,應該是很看重這個孫子的。

果不其然,英老罵了幾句後,立即有人上前和稀泥:“我們只是在讨論而已,英老教授,您消消氣。”

“英爺爺,您息怒,千萬別氣壞了身子。”許世年也趨勢跑到老人面前,低伏做小地給老人拍背順氣。

打量老人面色漸緩,他剛要說話,驀地臉色一變,又急急撇下英老,奔到雁游面前,小聲央求道:“你千萬不要對老頭子提那件事,他脾氣又臭又硬,說出來就等于鬧開了。到時不用王哥動手,我就先毀得徹底。你再給我點兒時間,容我再想想法子,用不了多久,我一定把話帶到,啊?”

雁游先是有些奇怪,繼而回想起之前偷聽到的那番話,心中頓時了然:原來王哥提的條件,似乎是讓許世年轉告英老教授某件事。

他知道土耗子們幹趟活兒不容易,基本都把自己得手的東西看得比天還大。能讓他們不惜血本下套,至少得有翻幾番的利潤。他本以為王哥是想要脅許世年用教師身份來做點什麽,沒成想,竟只是捎句話而已?

那句話該有多重要?是土耗子發現了貴族墓葬群卻吃不定,想求助專家?還是從地下挖出了史冊未有記載之物,妄想轉手發筆大財,欲請老爺子掌眼?

一時間,雁游心裏冒出無數猜測,并再一次對這件事生出了興趣。

他向一臉緊張的許世年胡亂點了點頭,走到英老身邊,本想旁敲側擊請屠志介紹一下,英老是哪個系的教授,才好繼續推測王哥的意圖。

不料,英老一見他,倒主動問起話來:“聽小屠說你眼力都快趕上師傅輩的人了,一定是家學淵源。小夥子,你叫什麽?家裏是做哪一行的?”

“我叫雁游,只是普通人家出身——”

還沒等他把早備下的那套說辭講完,英老原本半眯半睜的眼睛突然猛地睜開,眼神極亮。

他一把捏住雁游的胳膊,眼神有多亮,那勁兒就有多大。若非親身體驗,絕難相信一位黃土埋到胸口的老者居然還有這麽大的力氣:“你說,你叫雁游?你的手藝是家裏傳的吧,你祖父可是姓雁?”

這似乎是句廢話,幾千年來,除了入贅的女婿,華夏的孩子們都是随父姓。但雁游卻從這看似糊塗的話語裏捕捉到了什麽,心髒猛然一跳,鬼使神差地把那套借口改了幾句:“不是家傳……但傳授我手藝的師傅姓雁,他說和我有緣,才肯傾囊相授。”

“錯不了,錯不了,一定是雁師傅。哈哈,我就說他沒死,他果然沒死,還有傳人!”

英老語無倫次地喃喃幾句,突然手勁兒一松,直挺挺地往後倒了下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