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許世年的流放
慕容灰原本一邊聽供詞,一邊随手用燒紅的電烙鐵去戳一塊小松香,把棱棱角角的表面點得坑坑窪窪,同時利用那味道不斷刺激恫吓王豹。
正玩得不亦樂乎,忽然聽到王豹說自己不但受人指使鎖定許世年,更還意圖讓英老身敗名裂,頓時驚得差點兒摔了手裏的東西。
眼疾手快把差點燒穿了衣服的烙鐵撈起放在一旁,他與雁游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訝與凝重。
其他人聽到這消息,或許只會大罵那幕後黑手歹毒,但他們對江湖事知之甚詳,自然能看得更深一層:這人能找到王豹這樣的盜墓賊施展連環計,足見對江湖手段了解頗深。尋常江湖人不會把事情做得太絕,免得結下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贻禍無窮。但看那中間人定下的這條毒計,卻是完全不給英老選擇的餘地。這般狠辣,那人會否是英老的仇家?
“那個中間人叫什麽名字?許世年交易的照片又哪裏?”
“照片沒有沖印,底片就在我包裏。至于那中間人,我沒見過他,也不知道名字……起初是由人牽的線,給了我一個電話號碼。之後我們都是電話聯系,隔一段時間他就會換一個號碼。就連交易,也是由他指定地方。譬如說某間公共澡堂的儲物櫃某號,我把東西放進去後,拿走事先放在那兒的現金。每一次交易的地方都不相同。”
這人行事,還當真滴水不漏。雁游眉關越蹙越緊:“仔細想想,你們打了兩年交道,難道就沒有一點蛛絲螞跡?”
王豹茫然地搖了搖頭。嗅着依舊濃郁的松香味,他吓得都幾乎都快哭出來了,生怕說不出什麽有用的答案,被這兩個小魔頭一怒之下給炮制了。
搜腸刮肚,他拼命回想,把一切能想到的全說了出來:“這人也是四九城的口音,聽着大概四十上下吧,說話倒是很和氣……對了!有一次我打電話過去,聽見轟隆隆的聲音,我問他是不是打雷了,他說是飛機起飛!”
飛機?雁游回憶着之前買來仔細看過的新地圖,記得目前城裏只有一個機場,那附近似乎都是郊野農舍。
“把你們做過交易的地點給我,還有所有電話號碼。”
“好好。”王豹連忙點頭,當即報出四個地址與一長串號碼。
雁游不認識膠片,便示意慕容灰去搜,又用招待所裏的鉛筆把王豹所說的一一記下,準備逐一查證。這年頭國家對民間古玩交易控制并不嚴格,他就不信,這人真能一直小心翼翼,始終做到天衣無縫。
寫罷,他将紙張收好。出神片刻,又取過另一張白紙寫了起來。慕容灰好奇地伸頭看了一眼,頓時被那手端麗的繁體小楷給震住了。雖礙于情形不便出聲誇張,卻是連連比了好幾下大拇指。
王豹将知道的統統說了出來,自認為态度已經夠老實了,卻半晌沒聽到兩人說話。不禁忐忑道:“二、二位,知道的我可都說了。我就是個小卒子,一時貪財才做下這些事來,現在已經誠心悔過了,求您二老千萬高擡貴手啊。”
“放心吧,我不會對你怎樣,只是要你在這裏多待一會兒。”雁游收起筆,把那張紙放在茶幾上,示意慕容灰收拾東西一起離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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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灰瞟了一下布簾飄搖的窗戶,又看了一眼被捆得結結實實的王豹,揚眉一笑,盡顯少年英氣:“行,我先下去。”
“好。”雁游知道多半是他發現了什麽異樣,但當着王豹的面,卻不便細問。
王豹不知就裏,聽着兩人一前一後遠去的腳步聲,開關門聲。等聲響漸行漸遠消失在走廊近頭時,他才确認那兩人并不是随便說說,而是真放過了自己,頓時虛脫一般松懈了筋骨。
剛才神經高度緊張時并不覺得,現在注意力一分散,他立即覺得渾身上下都疼得要命。也不知是那扮豬吃老虎的小謝,還是另一個人動的手,這繩子捆得真特麽緊,人家廚師做的是骨肉相連,他這卻是快被勒成骨肉分離了。
幸好他還有同伴在下邊。剛才說話用了多少時間?一個小時總該有吧,只要再捱過一個小時,他們肯定會上來查看,解救自己。
話說回來,那倆小子雖然心眼多,卻似是不懂道上的規矩。幫人出頭,竟只是問清楚前因後果就走了,也沒給自己來點兒什麽“紀念”。哼,也幸好那是兩個雛兒,才免去了自己的皮肉之苦。等他脫了困就去找那姓許的,不但今天吃的苦要那厮統統受回來,還要按道上規矩給對方留個終身難忘的紀念!至于那倆小子,他也絕對不會放過!
王豹又是慶幸又是切齒,一刻不停地咒罵着許世年和那倆小子。過得片刻罵累了剛想歇口氣,卻突然聽到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随即響起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
他還以為是同夥提前上來,馬上喊道:“你們兩個還不快來松開我!今天真是晦氣,成日打獵卻被雀啄了眼,不但沒拿到東西,反而白挨了一頓。今晚咱們就抄家夥去找許世年,起碼卸掉他一條胳膊,讓他曉得我們的厲害!”
回應他的,卻不是兩名同夥的轟然應好,而是一個飽含憤怒的陌生聲音:“接到報警電話時我還半信半疑,現在聽你說的這些話,完全是個流氓頭子的作派——把他铐起來,連樓下那兩個一起帶回所裏,我要連夜審訊!”
說話間,王豹眼前猛然一亮,卻是有人掀起了他的頭罩。驟然恢複光明,他不由自主地流出了眼淚,過了好幾秒才适應了光線。
這時,他才發現屋內不知何适多了四名全副武裝的警察,其中一名看上去像是領導的,彎腰從茶幾上拿起張紙,略略一看,臉色更加嚴峻:“不僅是個流氓頭子,還是個盜墓賊?看來今天咱們逮着大魚了!可惜報警的那位市民是用公用電話,也沒有留下姓名,否則我一定要好好感謝他。”
沒等聽完,王豹就癱成了一堆軟泥。如果不是還被電線綁着,恐怕連蹲都蹲不穩。
一瞬間,他想了很多事。想托人找“小謝”一夥報仇,可現在想想,他才發現小謝的劉海一直遮到眼睛,還總戴着那頂大草帽,只得記是個皮膚臘黃的小子,根本記不清全貌。至于另外一個人,則是連看見樣子的機會都沒有。
他還想揭發許世年,狀告堂堂大學老師居然買兇報複,非法拘禁自己。可條子若不知道這事兒,主動招認,豈不是又多了一條罪狀?
想來想去,他發現居然沒有哪一條能夠付諸行動,只得絕望地閉上了嘴。
而警察們也以為這是有人目睹了黑幫團夥內讧、勇敢報警。把犯罪分子铐走的同時,還在心底默默表揚了那位好市民幾句。
站在街口,目送警笛呼嘯的警車帶走了王豹、以及剛剛在招待所附近制服的同夥,慕容灰像轉硬幣似的轉着手裏裝膠片的小盒,充滿成就感地說道:“千門的騙術還真是不賴。用在邪道上是可惡,用在正途上還蠻不錯的。”
他們能一舉捉住王豹,并非只是單純的守株待兔。在此之前,兩人還做了許多準備工作。
因知道王豹是個盜墓賊,又是本地口音,必然在潘家園有銷贓路子。雁游便向陳博彜說明事情原委,又借來了燕耳尊做為鈎餌。利用造假手段一番搗鼓,愣是把個仿品僞得同真品一模一樣,又塗飾了一番,裝出剛出土的樣子。同時又請陳老四處放風,宣傳這燕耳尊必是真品,為自己造勢。
經營古玩的人,對珍寶總有異常狂熱的興趣,寧肯錯聽也不肯錯過。雁游篤定,王豹在園子裏的買家聽到風聲必會前來驗看,也必會發現這是件“明器”。屆時,對方一定會把二愣子當街賣明器當成件趣事說給周圍的人聽,遲早會傳到王豹耳中。
他這是活用了千門裏的“釣魚”和“露餌”兩計。前一招,通常是騙子相準了人家,投其所好,玩幾手小花招自炒自擡,把東西捧得極高。等目标聞風而來,便可坐地起價。
後一招,則是利用人的貪欲,故意露出破綻,讓人以為有利可圖,實則失財失意。比如後來常見的丢錢又自個兒撿起,故意讓苦主看見聲稱要一起分贓,這時又讓同夥假裝失主前來尋找。為了昧下錢包,貪心的人往往就被繞了進去,願意拿出“押金”來做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結果自己的真錢包被人拿走,留下的道具錢包內只有廢紙而已。
慕容灰追回的那本書裏,記載了許多類似的手段。雁游當然沒有生搬硬套,而是根據王豹的身份、揣摩他可能有的心理活動,精心布下這個圈套。他自然不會用自己的本名行事,索性就借了老騙子謝老二的姓氏來用。
至于擒獲王豹之後、故意蒙上眼睛審問恫吓的小手段,則無須贅言。
而那番“我家裏還有其他東西”的話,也是雁游故意為之。前兩天因不确定王豹有沒有縮在看不見的地方窺視,他也曾說過幾遍。如果王豹能耐心一些,多觀察一陣,說不定還真能找出這唯一的破綻。可惜,他像其他入彀之人一樣,被貪字蒙蔽了雙眼,毫不猶豫地主動跳進坑裏,結果什麽好處也沒撈到,只白白摔斷了自己的腿。
只是,從王豹嘴裏挖出了真相,卻并不代表大功告成。慕容灰問道:“接下來,我們去查電話號碼和那幾個地方嗎?”
雁游點了點頭:“當然。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先往英老家走一趟,也是時候把真相告訴他老人家了。”
“嗯,也好。”慕容灰點了點頭,卻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太對勁。但卻怎麽也想不出來。只得暫且按下這疑惑,和雁游一起去找英老。
結果到了目的地,反而是英老點出了他的疑惑。
“……這位小同志,你找錯地方了吧?”
今天周末,男保姆回家探親,英老親自來開的門。結果發現上門的是個衣衫補丁重重、皮膚粗糙臘黃,頭上還頂了大草帽的陌生人。
“英老,是我和小雁啊。”慕容灰連忙往前一擠,讓英老看清自己的臉。他總算醒過神來了:小雁頂着那身僞裝就過來了,難怪他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小雁?”英老又是一驚。雖然只見過一面,但那天一席長談,他對這兩個小輩的性子已摸了個八九不離十。雁游穩重缜密,慕容灰跳脫靈動。某個角度來講,可謂互補天成。
如果是慕容灰幹出變裝的把戲,他一點兒也不會覺得奇怪。但這人是雁游,那就透着十二分的古怪了。
再聯想起突然跑來自己家裏喝了兩壺茶,卻只是東拉西扯,漫無邊際地聊天,似乎沒什麽正事可講,但神色又時不時顯出焦慮的陳博彜,英老好像咂摸出點兒味道來了。
“有什麽話進來再說吧,陳教授也在。”
“陳老?”雁游一愣,旋即想到,陳博彜應該是怕自己說的事兒太過驚人,将英老氣出個好歹來,反而讓自己陷入被動。所以才會在他們行動之後趕來,想為自己分擔責任。
這份體貼讓雁游心中一暖,同時也生出幾分歉意:自從結識陳老以來,自己都是受他照顧,說要幫他修複古玩,卻至今沒有開工。唯一接手的燕耳尊,還是為了造假。自己也做不了別的,等這事兒一了,可得多幫陳老修複幾件東西,讓他多賺一點來做為彌補。
客廳裏,正心神不定端着茶杯發呆的陳博彜,一眼看見全須全尾的雁游與慕容灰,頓時長長松了一口氣。但旋即想到什麽,眉宇間複又凝重起來:“小雁,你來了就好。那件事——”
“陳老,您的好意我心領,但這事是我發現的,而且裏頭還有別的內幕,我想親口告訴英老。”
“唉,也好。”
待衆人一起落座之後,在英老審視的目光下,雁游盡量簡明扼要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因為顧忌到英老的慢性病,雁游怕惹他生氣,刻意簡化了許世年的所作所為。但英老遍經風霜,又怎會聽不出他的春秋筆法。仍是氣得胸口起伏不定,險些掀翻了茶幾:“孽子!孽子!當初我就不該教他這些東西!學又不用心學,倒是仗着一點小聰明招搖生事!在學校裏折騰還不夠,還跑去外頭惹禍!”
陳博彜連忙說道:“您消消氣。許主任平時對您孝心可嘉,這一次也是受人蒙蔽。”
雁游也說道:“英老,生氣于事無補。我們本以為找到這個王豹,事情就算了結了,沒想到他也是受人指使。當務之急,是找出這個幕後黑手。您仔細想想,近來有沒有開罪過什麽小人?”
經過衆人苦勸,英老慢慢壓下怒火,沉思片刻,卻只是搖頭:“沒有。我承認,我脾氣不好,說話太直,和人拍桌子對吵也不是一次兩次,但都為的是學術上的事,吵完了就過去了。哪怕誰也說服不了誰,下次見面還接着争個沒完沒了,但抛開學術,我和幾位老夥計感情都不錯。會做這麽絕的事、把我恨到骨子裏的人,我實在想不出來。”
苦思片刻,英老又說道:“而且這人說得很奇怪,什麽無價之寶?我祖父雖然與當年宮裏某位紅太監同是英字輩,卻遠沒有人家來得風光。手上的東西相對來說只是尋常,只不過我自個兒特別珍愛罷了,根本談不上價值連城。此人莫非是聽了些以訛傳訛的謠言,貪念大熾,才設的套?想不通,想不通!”
雁游也與衆人一道陷入沉思。他本來還抱着能在英老這裏問出真相的希望,沒想到卻是一無所獲。好在還有地址和電話號碼,尚可指望。
想了想,他取出膠片放在桌上:“我把王豹送進了監獄,報警的時候沒有說這件事。王豹為了減輕罪責,應該也不會主動提起。他拍的照片底片就在這裏,這件事,除卻幾個當事人,大概再沒有外人知道了。”
英老知道,雁游這是在變相地把對許世年的處置權利交到了自己手裏。于公于私,他都應該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複。唉,雖然是跟了自己一二十年的孩子,怎麽這脾氣就同自己南轅北轍呢?自己桃李滿天下,為何唯一一個有血緣關系的孩子,反而是這種爛泥糊不上牆的德性?
一時之間,英老心頭湧上深深的疲憊,臉上的皺紋似乎也比平時更添許多。
半晌,他伸出手,緩緩将底片盒子攥在掌中,沉聲說道:“小雁,小慕容,你們放心,這事兒我會料理妥當的。你們……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坐一坐。”
陳博彜擔憂地看了英老一眼,卻一時不知該如何勸解,唯有沉默起身。慕容灰看不穿英老的心思,也不敢貿然說話。
唯有雁游,看懂了英老眼中的自責,輕聲說道:“三歲看老,本性難移。這話或許您現在不愛聽,但卻是事實。”
本性難移……許世年到四九城求學,第一次上門拜訪自己時,正好是十九歲,那該是三歲的多少倍了?
英老默默将這話咀嚼了幾遍,原本堆得緊緊的皺紋,突然松馳不少:“小雁哪,我或許看錯了別人,但一定不會看錯你,你是個好孩子。”
聞言,衆人均覺心頭一松:看來英老這是不再自責了。
陳博彜贊賞地看了雁游一眼,慕容灰卻是湊趣道:“英爺爺,那麽我呢?我就不好麽?”
“你?你也好,和那只鹦鹉一樣好玩。”英老瞪了一眼這喜歡蹬鼻子上臉的小子:“和你爺爺年輕時一個德性。”
“……您這是遷怒,我就不和您計較了。”慕容灰悻悻道。本想逗老爺子笑幾聲,沒想到反而被打趣回來,又在小雁面前丢了一次臉。唉,他何時才能再遇到機會表現一下呢?
待幾人離開,英老不顧醫矚泡了杯濃茶,卻沒有動。直到熱茶變冷,才伸手拿起了電話。
半個小時之後,許世年興沖沖地來了。老頭子很少主動找他,但每次都有好事。上一次是通知将破格提升他當系主任,這一次又會是什麽?他興奮地猜測着,敲響了大門。
又過了一個小時,他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小區,臉色慘白,腳步虛浮,與游魂無異。
原來竟是東窗事發!王哥那夥人并非想同英老商量出讓珍寶之事,而是想強奪!搶奪不成,就要讓英老身敗名裂!
英老說得很清楚,雖然是有人設局故意為之,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若他平時持身周正,也不會将把柄白白送到人家手中。念在香火之情的份上,英老并不打算公開這件事,只讓他交出諸葛鼓,再辭去考古系主任和北平大學的教席,調回老家的鄉教育部門任職。
這消息簡直是晴天霹靂!他曾經想盡一切辦法,只為離開貧瘠的老家。剛剛平步青雲,冷不防卻一腳踩空,多年來苦心經營的一切即将煙消雲散。他不甘心,他實在不甘心!
當英老宣布決定的那一刻,他毫不猶豫地下跪痛哭,請求英老原諒他的一時糊塗。本以為英老會大發雷霆,結果,老人只是輕嘆着說了一句話,但正是這句話,打破了他的最後一絲幻想。
——陷害你的那人雖然進了監獄,但罪行還不足以判死刑。你想等他出獄後瘋狂報複你麽?我這把老骨頭大概熬不到那會兒。但你還年輕,他又是道上的人,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若執意與你拼個魚死網破,你妻子怎麽辦?父母怎麽辦?
這大概是英老對他說的最耐心、最詳盡的一席話。輕聲慢語,卻尖如礁石,瞬間擊碎了他最後的舢板,有再多的不甘願也只得放手。他終究還是個普通人,對權利的渴望并未淩駕于生死。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離開英老家的。失魂落魄走了一陣,被夜風一吹,渾渾噩噩的腦子漸漸清醒了幾分。卻不願反思自己的過錯,反而咬牙切齒地痛恨那個把這一切捅到英老面前的人。如果不是他多事多嘴,英老怎麽會知道內幕?到底是誰?到底是誰?!
他想都沒想過會是雁游。這人在他心裏仍是王哥同夥,不會幹這種“出賣老大”的勾當。在他心裏,能調查出真相的應該是個很厲害的人,比如警察什麽的。奈何卻是全無頭緒。
困獸般在原地轉了幾圈,他突然恍然大悟一般,猛地撲向小區看門的大爺:“今天誰來找過我爺爺?快告訴我都有誰?!”
“哎喲,你急什麽,等我想想……就是那些人呗,學校裏的教授嘛,還能有誰。對了,還有個穿得破破爛爛的,可能是修理工吧。”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許世年更加絕望。但他知道,接下來,自己餘生的每一天都會比此刻更加難熬。對一個渴望權勢未來的人來說,沒什麽比剝奪他的前途更加殘忍。偏偏他又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更沒有那個能力,只能遵從英老的安排,回老家混吃等死……
雁游并不知道,自己最後還是被許世年“小看”了一把。頂着一臉僞裝,他沒法兒回家,只好先到慕容灰的住處來“卸妝”。
慕容家雖然舉家遷移,但在國內仍有房産,只是年久失修,需要好好清理才能住人。而且,習慣了現代設施的慕容灰沒法想像自己跑出半條巷子上公用廁所、每天提井水洗澡、生火燒柴做飯的情形。加上還未開學不能住校,所以他一直住在賓館裏。
對這種嬌生慣養的少爺行徑,雁游沒有鄙視,倒是挺羨慕的:要是也能給奶奶布置個有自來水、各色電器、抽水馬桶的家,那該多好。得,說到底還是要努力掙錢。
慕容灰見原本還算輕松的雁游突然一臉深沉,還以為是改妝用的材料繃得他臉上不舒服,連忙湊上去說道:“小雁,我來幫你清理。”
進口席夢思太軟,他又一不小心用力過猛,這麽一湊,正好從背後親上了雁游的耳廓,頓時身體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