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沐浴
“慕容灰,出來!”
房內的動靜不減反增。乒乒乓乓的聲音加上女子無助的哭聲,雁游根本不用想像,眼前就自動浮現出了一幕幕少兒不宜的畫面。
——這個慕容灰,擅作主張不說,還把自己的家當成了銷魂窟。就算是他掏錢建的房子,也不能這樣!何況自己根本沒要他掏錢!
當年戰亂動蕩,百業蕭條,獨有娼妓這行愈顯出一種畸形的繁榮。因為活不下去、背井離鄉到大城市來讨生活的人多了,老鸨子只花一點點錢就能買到水靈靈的大姑娘,稍加打扮調教就能接客,賺得盆滿缽滿。
雁游所住的平民區有間書寓,每次看到衣着褴縷表情麻木的逃荒者,為了幾枚銀元,就把或呆滞無神、或傷心欲絕的女兒留在火坑的情形,就覺得心情沉重萬分。
他忘不了亂世裏那一張張絕望到極點的面孔,所以,平生深恨欺淩女子之人。
當下聽慕容灰在房裏鬧出不小的動靜,又呼之不應,雁游已經準備找東西來砸門。
剛舉起刷牆的木架椅準備動手,冷不防房門突然怦地一聲被甩開,一個身上烏漆抹黑的人猛地竄了出來,嘴裏快速地迸出一連串英文,一副被逼得走投無路的樣子。
一眼看見雁游,他頓時像找到主心骨一樣,猛地一下撲了上來,急切地扣住雁游肩膀,又飛快溜了一大串英文。明顯是情急之下,下意識選擇了更熟悉的言語。
這人赫然正是慕容灰。他今天穿了件本色右衽麻衫,舒适的面料加上合體的剪裁,本該顯得潇灑才是。但米黃的長衫上此刻濺滿了墨汁,還有疑似飲料的雜色痕跡。甚至連那頭向來打理得順滑服貼的頭發,也有泡沫自發梢點點滴落,泛着碳酸飲料特有的氣味,看上去狼狽到十二分。
此情此景,他才像是被迫害了的那個。
原本怒氣沖沖的雁游,見狀不由得呆了一呆:“……慕容灰,說人話——哦不,說中文。”
慕容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聲音更委屈了:“小雁你來得正好,快來告訴她我不是壞人。我只是想幫助她,結果還沒開口,她就大哭起來,還沖我亂砸東西。為了保護新家具,我只好舍生取義。”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越過他的肩膀,雁游往裏屋一看,又愣了一下:一張古色古香的拔步架子床上,有位女子楚楚可憐地縮在裏側,配上零亂的被褥和飄拂不定的紗帳,完全是某種強迫事件的前奏,怎麽看都要想歪。
“你所謂的幫助是什麽?”雁游的疑心又翻了起來。不過,他是斯文人,沒把話說得太露骨,但原本準備要放下去的木架卻被再度悄然握緊。如果慕容灰敢侮辱他的智商,他不介意給他制造一點外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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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灰委屈地看着他:“當然是救她——呃……”
他終于慢半拍地注意到雁游眼中的質疑,這才發現自己還沒解釋,或許造成了某種誤會。連忙說道:“她是暗香門的人,這一流在華夏新政府成立之後就不複存在。但我小叔無意發現,她們近來似乎又有活動的跡像,而且很可能受人操控。我這次回來的目的之一,正是協助小叔調查這件事,找出那幕後主使者。根據線索,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疑似知情的人。本說悄悄把她帶來問一問,結果辦事兒的家夥不知怎麽想的,直接把人送到這裏來了。結果她又哭又鬧,把我搞得一點辦法也沒有。幸好你提前回來了,否則我還真不知該怎麽辦。”
他一邊解釋,一邊悄悄注意着雁游的舉動。當見那把漆痕斑斑的木架終于穩穩當當落到地上時,才悄然松了一口氣:要是雁游誤會到底真和自己動上了手,那可夠他糾結了,不還手吧,誤會就更深了,還手吧,又舍不得。唔,不過也許可以用近身擒拿推倒的招式來——啊啊,突然有點後悔了是怎麽回事?
好在徑自思索的雁游,并沒有注意到慕容灰時而放心時而痛心的古怪表情。
自古來多以鮮花比喻美人,有幽谷蘭花,有灼灼桃花,而暗香則意指夜來香。花開暗夜,趁夜尋歡,代指何人不言而喻。不過,雁游知道的也僅只于此。他從不逛窯子,也不去書寓那種披了風雅外皮,內裏還是皮肉生意的地方。所以對這一流,僅限于知道名字而已。
來到這個時代後,他看到過一句哲言:存在即合理。但他認為,這話僅僅是考慮到了人的本能需求,卻未考慮到道德規範。而人之所以有別于草木生靈,正是因為知廉恥識禮儀,許多罪惡面的存在只會傷害到無辜人乃至家國。
若非為了得到美麗的皮毛與骨角,野獸不會慘遭殺害。若不是窯子為了賺錢,也不會有無辜女子淪落風塵。
雁游不是道德君子,僅僅只是比一般人更多點憐憫之心而已。
在這個時代,固然也有不盡人意的地方,但總體而言卻遠勝當年。不知不覺間,雁游對這裏已有了深厚的感情。所以,當發現這裏竟然也存在昔年“毒瘤”時,不免深覺憤慨。
或許他幫不了全天下的人,但既然遇見了,就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至少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你是怎麽把人帶到這兒來的?”
慕容灰盯着自己的腳尖:“不是我幹的……但聽那人講,似乎用了一點武力脅迫加言語威逼……你放心,我已經狠狠責備過他了,下次絕不會再犯這種錯誤。”
雁游沒好氣地白了慕容灰一眼,越過他走向猶自驚魂未定的女子。
站在床前,他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麽稱呼對方,想了想,便用了現在時興的稱謂:“這位女同志,請相信我,我們對你沒有惡意。”
往內裏又縮了幾分的女子本來準備扯開嗓子繼續哭,忽然聽到女同志這個久違的稱謂,不禁一愣,大着膽子擡頭向雁游看去。
這是個很斯文清秀的少年,表情誠懇溫和,看上去比剛才那個打扮古怪的人要可靠得多。女子舔了舔嘴唇,心裏突然生出幾份希望:“你們不是大姐派來的人?”
“不是的,很抱歉把你強行帶到這裏,但我們只是想問一些事情。”雁游直視着她的雙眼,緩慢又鄭重地說道:“如果順利,也許可以幫你擺脫目前的困境。但前提是,你得如實告訴我們你所知道的。”
聽到這話,原本漸漸平靜下來的女子忽然又開始慌亂:“不、不行的!大姐要是知道,絕對不會饒了我!我昨晚背了她的意,沒有好好學習,今天被人帶過來時,還以為是大姐想要懲罰我。她很厲害的,我絕對不能對別人說起我們的情況!”
跟在後面蹭進來的慕容灰這才知道,剛才這女人之所以那麽驚慌失措,敢情是把自己認成了打手之類的人物。不禁大為郁悶:“我哪裏像壞人了?”
女子怯怯地看了他一眼,本能地往雁游這邊靠了靠:“你……外表很古怪,這裏也太豪華,我以為……是大姐安排的又一處新地點。”
古怪?新地點?慕容灰簡直有仰天長嘯的沖動:從小到大,他的打扮在同伴裏永遠是最出挑的,朋友們說起來都羨慕地贊一句“華夏之韻”。至于後者,他辛辛苦苦說服所有人打造的小家,居然被視為暗香門的風月調教場所?
不過,轉念想到是自己請來幫忙的人有錯在先,才讓人家誤會,慕容灰頓時閉起了嘴巴。
當年慕容家因故遷移,雖有大部分人選擇背井離鄉,但仍有一些眷戀故土的人留了下來,其中不乏高手。動身前小叔交給慕容灰幾個地址,叮囑說這都是前輩級的人物,讓他務必态度恭敬。
于是登門拜托幫忙時,他便沒好意思太過強調什麽。哪兒想得到現在華夏沒有武館,被高手調教出來的小輩弟子想動手實戰想得眼珠子都綠了。雖說首次出手對象是位不懂武的弱女子,卻還是把她想像成白骨精蜘蛛精一流的人物,縱沒下狠手,态度也好不到哪兒去,着實過了一把懲惡揚善的瘾。
慕容灰在肚內悄悄問候了那個不知道輕重的家夥幾句,悻悻地說道:“我要真是壞人,你拿飲料潑我時就該動手了。”
女子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歉然道:“抱歉,小弟,我太害怕了,一時沒想那麽多。”
“小弟?”
不只是慕容灰,連雁游也為這稱呼呆了一下。随即,便見因确認兩人沒有惡意、舉止自然了許多的女子撩起垂落的亂發,露出一張雖然漂亮,卻明顯有了歲月痕跡的面孔。
她的皮膚有些粗糙發黑,手指也并不遷細,帶着勞作的痕跡。但卻的确可贊一聲漂亮,鵝蛋臉面,杏眼菱唇,看上去約摸三十出頭的樣子。
以她的年紀,稱慕容灰一聲小弟,實在不算過份。
只是,雁游和慕容灰一直先入為主地認為她是位年輕女子,沒想到竟是位大姐。頓時不知該怎麽拿捏态度,不由露出幾分無措的樣子。
見他們如此反應,女子徹底放下了防備,勉強笑了一下,自我介紹道:“我叫何秀鎮,你們可以叫我秀姐。我不知道你們為何要打聽大姐的事,但是千萬不要再插手了,我這也是為你們着想。大姐她能量很大,還和外國人有關系,經常放話說連警察都要讓她幾分。你們千萬不能和她對上。”
對她的勸解,雁游并沒放在心上,只在聽到外國人等語時,玩味地看了慕容灰一眼。
不知為何,聽到這話的慕容灰臉色有些難看:“那我就叫你秀姐吧。秀姐,難道你不想脫離那所謂大姐的掌控?我看得出你不是那種自甘堕落的人,難道你甘心受她擺布,等過幾年做不動時再落個凄慘下場?”
秀姐神情複雜地出了好一會兒神,末了低下頭去,一語不發。
見狀,慕容灰心中一急,還要再勸,卻被雁游輕輕拉住,悄悄使了個眼色。
慕容灰一愣,随即也想到了小叔所教的欲速則不達。想了一想,順勢說道:“奶奶出去買菜,這個點快回來了。不能讓她發現家裏異樣,快把房間收拾幹淨吧。”
雁游點了點頭,故意說道:“秀姐,請你理一理床鋪。”
放在平時,他絕對不會支使客人。但現在有意讓秀姐留下來,遂先以雜事分散她的注意力,再徐徐圖之,伺機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勸她說出真相。雁游知道,對待外柔內剛的人,這種法子最有效。
秀姐果然應下,馬上去鋪床疊被。
剛才争執時,害怕到極點的秀姐不管三七二十一,但凡手邊能夠到的東西都往外扔。試墨的硯臺、新開的飲料,都被她招呼到了慕容灰身上。好在床鋪倒沒遭殃,除了被褥淩亂之外,沒濺到污物。
三人忙碌片刻,總算把一片狼籍的房間重新打理清爽。這時,慕容灰摸了摸還散發着甜膩氣味的發梢,嫌惡地說道:“我先去洗個澡。”
話音未落,他便向樓下跑去。
在他身後,雁游找了個借口也離開了房間。
本想告辭的秀姐還來不及說話,便眼睜睜看着這兩人一前一後消失在門外。想要就這麽離開,但看看周圍精致的擺設,又覺得這麽做不妥當。糾結片刻,只好暫時打消離開的念頭,局促不安地在房裏站着。
雁游想找慕容灰詳細詢問一下暗香門的情況,但秀姐在場卻不方便。可巧慕容灰說要洗澡,他便跟着下了樓,順手把裝了小貓和土特産的包包也一起拎下放到餐桌上,末了循着水聲,找到建在圍牆一角的浴室,推開了虛掩的門。
站在水龍下正沖得暢快的慕容灰聽見響聲,再看清來人,俊顏一愕,頓時從發際線紅到了腳後跟,連話也說不利索了:“雁雁雁小雁,你怎麽進來了?”
不若“心懷鬼胎”的慕容灰,雁游一派坦蕩。雖說擅闖浴室是有點尴尬,但大家都是男人,而且隔牆有耳,暗香門之事不是能在大庭廣衆之下公然讨論的話題。如果站在室外一吼一問地對答,被鄰居聽見,指不定還以為他們要犯比流氓罪更嚴重的錯誤。便想趁慕容灰洗澡,先問清楚摸摸底,回頭該怎麽說服秀姐,心裏才有數。
當下,他的視線在慕容灰身上一掠而過,心裏暗贊了一聲這厮脫衣有料的好身材,才問道:“這個秀姐和暗香門是什麽關系?她是被拐騙來的吧?”
說話的功夫,慕容灰已經火速坐到了小腳凳上,把要害處遮得嚴嚴實實,否則實在不知該怎麽同雁游對話。他心裏那個驚濤駭浪啊,奈何雁游目前只拿他當朋友,自然無從體會他類似于“被誤闖男廁的女生看光的如廁人”心情。
雁游問完等了半天,卻始終沒等到慕容灰的回答。再打量他的反應,還以為他在為之前的被誤會生氣。
仔細一回想,自己确實是有點過份了,如果是常洪盛或者朱道,在那種情形下,他一定會先讓他們解釋。可對于慕容灰,他卻想也不想就直接定罪,這或許是種偏見。
有意無意間,雁游忽視了偏見形成的理由,以及自己異樣的無名火。
想了一想,他拿起旁邊的啤酒香波,作勢要給慕容灰洗頭:“剛才我性急了些,請你不要生氣,我不是故意的。”
眼睜睜看着他若無其事地靠近自己,慕容灰只覺得一輩子的高血壓都在這一刻飙升到了極致,偏偏又不能躲,因為某種不合時宜的反應似乎有擡頭的趨勢,一旦稍有動作就有被發現的危險。
窘迫到極點,他反而麻木了。定定看着雁游的臉漸漸充斥了所有視線,為了分散注意力,開始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按華夏以前的風俗,男人看了女人或女人看了男人,都是要相互負責的。如果自己現在提出讓小雁負責的要求,不知他會不會同意?唔,最好的結局大概是被香波糊一臉吧……
停止不着調的想法,慕容灰尴尬地說道:“我沒生氣。你過去些,別讓水濺到……你想知道什麽,我現在就告訴你。”
這人一副蔫蔫的樣子,完全沒有平時的精神勁兒,一定是還在郁悶。雁游心裏頓時更加愧疚了。但人家都說了不生氣,也不好再道歉。依言後退幾步,有心要調節一下氣氛的雁游沒話找話地說道:“你為什麽要留長發?”
說完他才驚覺,其實這疑問存在心裏很久了,但因為怕不禮貌就沒提,直到剛才一不小心脫口而出。
正努力分散注意力的慕容灰随口說道:“為了假期。”
“……啊?”
“我小時候沉迷習武,不想上學。但公立學校都有規定到校天數,除非有特殊原因才能申請減少。我就效仿其他有信仰的同學,自稱是道教弟子,需要在每年二月十五、夏至、冬至時分別為三清天尊慶生;還有上、中、下三元節;玉帝生日、張天師生日、西王母生日……等等道教節日參加祭祀。既然參加了祭祀,自然就沒有空上學了。”
慕容灰開始細數當年逃課的借口,以便分心,盡快化解掉某種尴尬的反應,并暗暗祈禱各路神靈不要責怪自己拿他們來擋槍。神仙們應該不會這麽小氣吧,無量壽佛。
雁游難得聽傻了眼:“這麽多節日,連道觀也未必會完全慶祝。你們學校當真允許?”
“一開始當然有些反對意見,不過自從我開始留長發、穿華夏服飾、在社團裏展露功夫之後,這些意見統統消失了。他們把我的功夫稱之為神奇的華夏功夫,我告訴他們,這是道教傳承之一。再說,他們自己的神祗有感恩節聖誕節什麽的,就不許我們道教有別的節日?”
說着,慕容灰得意地摸摸濕漉漉的長發:“認真說來,我也是火居道士的傳承後代嘛。雖然這一脈類似于修士,可以娶親,不忌色字,但終歸還是道士,我也不算說謊。”
話音未落,他的得色頓時僵在臉上:稍不留神提了不該提的字眼,好不容易按下去的某種反應又有反彈的趨勢,慕容灰欲哭無淚。
雁游卻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你穿這種……類型的衣服,也是為了争取假期?”
“只是一部分原因吧。更主要的,是因為我從小待在爺爺身邊的時間比較多,而爺爺又喜歡聽大戲小曲什麽的。你知道,梨園裏的那些行頭,但凡有些底蘊的班子用的都是真材實料的好貨。我很喜歡武将的繡袍盔甲,經常偷偷套來玩,可惜平時又不能穿出去,爺爺就讓裁縫按老樣款式給我做。等到再長大一點,我就自己改良了一下。如何,很好看吧?”
面對慕容灰那張得意求表揚的臉,雁游噎了一下。
衣服有些确實不錯,但也有不少慘不忍睹,他不能昧着良心以偏概全地說好看。但是,問題是,單憑慕容灰那張臉,再花哨的衣服他都能壓得住,而且往往有種詭異的美感……
斟酌片刻,雁游暗道之前已經誤解了他,這次不妨誇誇他,也許一開心就不生氣了呢?便極有藝術性地說道:“人比衣服好看。”
轟隆——
仿佛有什麽無形的東西在體內爆開,慕容灰的理智拼命搖晃自己、雁游不可能是那個意思;偏偏就是按捺不住心潮澎湃。他快樂又絕望地發現,自己不用再想按捺了,因為到了某種程度,根本沒法兒純靠意志力壓制了……
他越發古怪的反應讓雁游很是不安。
雁游自覺既未得罪人,又含蓄地表達了真正的觀點,慕容灰就算聽出自己的避重就輕,也不該生氣才是。結果見他聽後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還以為是被嫌棄這種程度的贊美還不夠。
相處了這麽久,他大概也摸清了慕容灰的性格,畢竟是在國外長大的小孩,某方面有着遠勝國人的直白爽快。抱着哄小孩的心思,又加了一句:“真的很好看。”
又是幾聲轟響。慕容灰覺得自己早已搖搖欲墜的理智小舢板即将淹沒在名為自作多情的驚濤駭浪裏。雖然明知不可能,卻依然想要放任縱情,直到粉身碎骨的那一刻。
更要命的是,他還想讓這排山倒海的巨浪将雁游也一并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