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米國之行
守株待兔,以逸待勞,慕容灰沒費什麽力氣就在火車站截住了齊鳳,把她趕進了一條背巷,甕中捉鼈逮個正着,沒有驚動其他普通乘客。
可笑的是,見勢不妙,齊鳳竟然給同行的小姑子潑髒水,聲稱何秀鎮才是主使者,自己是被逼迫的脅犯。
她大哭大叫,妄圖靠這兩天告訴秀姐的一些暗香門內。幕,把對方拉下水,将自己摘出來。但唱作俱佳地哭天搶地了半天,才發現所有人都是一副看猴戲的表情。
意識到不對勁,齊鳳一愣,馬上止住眼淚警惕地四下打量,後知後覺地注意到,這夥突然殺出的程咬金只圍住她一個人,何秀鎮單獨站在一邊,厭惡地看着她。
見狀,齊鳳終于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尖聲叫道:“原來是你出賣我!你這個爛了x的x!看我掐不死你!”
見她污言穢語罵得難聽,慕容灰皺了皺眉,錯了幾步擋在秀姐面前,剛想讓人把齊鳳的嘴堵上,卻被秀姐輕輕推開。
“你完全是罪有應得,我只恨這些年瞎了眼,居然真把你當親姐姐看!”秀姐氣得胸口急劇起伏,但還是咬牙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
“我有什麽罪?明明有本事能過得更好,誰還肯守着那一畝三分地刨食?!我不過想多賺點錢罷了!別裝出那副冰清玉潔的樣子讓我惡心,你要不是跟這些男人有一腿,他們會來救你?說到底你也跟我弄來的那些女人一樣,都是——唔呃呃呃!”
秀姐忍得住,慕容灰卻聽不下去了。伸手一摘,輕輕松松卸了齊鳳的下巴,他不耐煩地說道:“你自己是蒼蠅,別把其他人都當成蛆蟲。你犯了什麽罪,将來警察叔叔會告訴你,我可沒耐心跟你普法。”
讓其他人将猶自執迷不悟的齊鳳押進車子,慕容灰看着眼中蓄滿淚水的秀姐,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想了想,提議道:“事情已了,你要不要索性在廣州玩上幾天,就當散散心?”
“不……我想回家。”秀姐黯然說道。她只是個普通女人,經歷了這些事情,只想回到最有安全感的地方,痛痛快快哭一場再睡個夠,用時間來撫平心內創痕。
慕容灰也不勉強她:“那我幫你訂車票吧。”
秀姐沉默了一陣,突然問道:“她會被遞解回當地法院受審吧?”
她村裏曾有幾個游手好閑的混混在外地偷銅件賣廢品,犯了事兒被抓到後,移交回戶口所在地受審服刑。
慕容灰不太清楚內地法律,但知道她在擔心什麽:“放心吧,她一定會接受法律制裁,不會再禍害其他人。不過,因為某些原因,我得先處理完家裏的事,過一陣子才能把她交給公安部門。”
秀姐不懂慕容家那些彎彎繞繞,确定齊鳳會接受制裁,長舒了一口氣:“那就好……這幾天她給我講了不少事,聽得我難受極了。真不明白,同為女人,她怎麽能狠得下心,把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姑娘糟蹋成那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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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罪犯,你不必理解她的想法。”
安慰了秀姐幾句,慕容灰幫她在附近找了家賓館,點了外賣又訂下車票,讓她休息一會兒直接回家。
安排好這一切,他讓其他人先下車,就地在車子裏開始審問齊鳳。
起初齊鳳還想嘴硬不認,但知道慕容灰的身份後,頓時打消了這念頭。
慕容灰手頭有秦家人證,自己抵死不認,什麽好也落不了。痛快說出來,說不定還能換來網開一面。畢竟找到并支持自己重建暗香門的人也是慕容家的一份子,他們都是一家人,天大的事也是胳膊折了往裏藏,不會下死手的。
自覺又有了轉機的齊鳳,痛快地交待了知道的所有事情。
慕容灰不知道她的想法,反而有點驚訝她招認得這麽痛快。抄完口供,又帶着齊鳳去了秦家,這時,秦老前輩也剛從派出所回來,神色嚴峻地坐在屋檐下的搖椅上,看不出喜怒。但單從水煙筒裏點起的煙絲燒成了灰,在地上撒落一片,他卻絲毫未曾察覺,便可知道,他仍是神思不屬。
直到聽見門外響動,看見慕容灰回來,秦老前輩的眼珠才略略轉了一下:“孫少爺,我都按你交待的做了。對官家只說是莫家小姐被綁架,莫家人托朋友幫忙時挖出線索,揪出了我那孽子。他把知道的全都交待了,警方已經根據他的描述,準備逮捕同夥齊鳳。”
頓了一頓,老人家又擔憂地說道:“幹系到港商,這事只怕會鬧大。會不會影響到老門主的聲譽?要依我說,不如讓我那孽子把罪名全認下來,整件事情到此為止吧?”
雖然退出江湖許多年,年輕時形成的思維定勢還是主宰着老人家的看法。在他眼中,拔出蘿蔔帶着泥,雖說是小輩犯了錯,但慕容家的臉面老門主,勢必也會受人指責。
相比之下,慕容灰這個正二八經的慕容嫡孫卻沒那麽多顧慮。因為到他這一代時,爺爺已經借着移民,斬斷了許多東西。現在的慕容家,從裏到外俨然合法生意人,守法好公民。
所以,察覺到四叔一家私下玩的名堂後,慕容灰的小叔震驚之餘,亦格外慎重,還特別交待了慕容灰來處理這事。除了有讓侄兒磨砺一番的想法之外,最重要的是他沒有什麽江湖氣,對江湖的了解僅限于紙上談兵,這就可以保證用新時代的規則來處理這件事。若換了其他人,說不定怒氣上頭就忘了其他,直接按江湖規矩,把齊鳳等人給綁了石頭套麻袋沉江。
“這點您不用擔心,我一定會處理妥當。齊鳳已經被我控制住了,只是現在還需要她的供證,暫時還不能把她送到警察那裏。等爺爺處理完這件事,再行發落她。不過,這段日子,就要麻煩老前輩想辦法看管她了。”
聞言,秦老前輩憂慮稍減:“你放心,我秦家雖然早不在道上混了,還是認得個把小輩。莫說關她十天半個月,就是關一輩子也沒問題。”
老爺子的話裏頗帶了幾分殺氣,顯然因為長子堕落,而有些遷怒的意思,想來被監禁的齊鳳不會過得太舒服。不過,慕容灰才不會替她出頭:“那就好,您看着辦。”
“唔。對了,我讓女兒幫我去辦簽證,但人家說得至少得兩三個月才能下來。時間不等人,要不我們幹脆偷渡算了?”
這個時代,無論是居民的消費水平,還是境外游的成熟度都遠遠不夠,所以個人辦理簽證花費的時間格外漫長。
這點卻是慕容灰沒有預料到的,頓時皺眉道:“偷渡啊……可三羊村的村長剛被我勸得改邪歸正,照我的建議,以後轉為經營海鮮幹貨這塊。如果我再開了這個口,恐怕不太好……”
一老一少正相對糾結之際,西裝筆挺的莫家助理走了進來,取出一個信封:“秦老先生,這是我新幫您申請到的赴港探親許可。您只要乘船抵港,再轉乘飛機便可。”
聞言,慕容灰眼前一亮。秦老前輩卻還兀自糊塗着:“探親?我家在港島哪兒有什麽親戚?”
助理解釋道:“權宜之計罷了。恰好家母姓秦,我便托大冒認您的遠房外甥。”
老爺子這才回過味來:感情是打着探親的幌子,直接由港島轉米國,免去了等待簽證的漫長時間,也省卻了偷渡的尴尬。頓時重重點了點頭:“這主意好,那我就占一次便宜,冒充你的舅舅。”
“哪裏的話,您是前輩,說起來還是我高攀了。”
無論真假,上了年紀的老人家總是喜歡聽幾句甜言蜜語。當下聽着助理的回答,秦老前輩難得暫時忘卻陰霾,露出幾絲笑意。
但精乖的慕容灰卻從這助理格外殷勤的态度嗅出了幾分不尋常:他會這麽做,絕對是出于莫允風的授意。莫家和慕容家唯一的聯系,就是莫大公子和小叔的同窗之誼了。看來他倆交情匪淺啊,也不知小叔當年為何提起他就咬牙切齒。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愛之深責之切?等等,這形容似乎不太對……
慕容灰心內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之際,秦老前輩取出信封裏的東西一看,立即起身揪住了他:“孫少爺快別發呆了,馬上去收拾行李。飛機安排在下午六點,我們得立即動身去港島!”
“好——啊?等等,不能再晚點嗎,我還沒和小雁告別。”
莫家助理抱歉地攤了攤手:“對不起,要安排沒有簽證的內地人出國不是件小事。莫少爺已經盡力了,如果錯過這趟航班,還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
“莫家不是一度與小超人相提并論嗎,怎麽能說這種示弱的話?”
慕容灰碎碎念着,但事幹重大,雖然很不情願,也只得先做準備去了。他這趟是回家,什麽東西都不用拿,寫了封信托人轉交小雁,就算是做好準備了。
倒是秦老前輩顯得分外忙碌。事出突然,他根本沒有準備見老門主的見面禮。便在平日的收藏裏翻來翻去,覺得哪個都不夠好。還不停地問慕容灰,現在老門主有沒有添什麽新愛好?
眼見突然緊張起來的秦老一副要将所有收藏都背過去的架勢,慕容灰又是感動又是好笑,連忙阻止道:“爺爺這些年最不缺的是身外物,最缺的是能講講古的老夥伴。您這趟能過去,就是給他最好的禮物了。”
結果,反而被埋怨了一頓:“孫少爺,千裏送鵝毛,禮輕人意重。我要是空着手去見老門主,這張臉還往哪兒擱?”
最終,老爺子提着一包新出的華夏民歌磁帶,還有一堆折子戲的舊唱片上了船。
慕容灰一邊幫忙歸置行李,一邊感慨:不愧是能讓爺爺時不時念叨的老下屬啊,這禮物送的就是貼心。要是有人肯送雁游小時候的照片,自己也會念他一輩子的好……
行程十分順利,大船抵港後,早有莫家安排的車子在碼頭等着。先接兩人吃了晚飯,又駛赴機場,直到送兩人登機後才離開。
一路無話。
十幾個小時後,慕容灰攙着精神不濟的秦老前輩,重新踏在溫哥華的土地上。兩三個月沒有回來,他只覺這裏的一切都分外親切。
來前他已經電話通知了小叔。當下走出通道,在慕容家做了十幾年的老司機便迎了上來,樂呵呵接過小少爺手裏的東西,先攙扶着秦老坐上房車,又将慕容灰引上後面的轎車。
“小叔。”
慕容灰拉開車門坐到副駕上,也不急着系安全帶,先向旁邊抽煙的青年打了個招呼。
慕容析不及侄兒來得俊美,但眉眼精致如工筆描繪,有種格外幹淨清冷的味道。他今年二十七歲,因為是老來子的緣故,深受父親寵愛。不過并未因此養出纨绔子弟的習氣,只是比較懶散,從不過問家裏的事,每天必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手裏的畫廊也因為常常一時興起跑去旅游而頻頻關張,完全不像做生意,倒像是只為消遣才開的店。
按說這麽散漫的一位二世祖,應該全靠家裏養活才對。但奇怪的是,從中學起慕容析便不再往家裏要錢,甚至連昂貴的私立學校學費也都是自己支付。為此,慕容家的老太太一度擔心小兒子行差踏錯,常請丈夫嚴加管教。但老爺子單獨同兒子談了一次後,便宣布由着他去,兒子的品行能力他非常放心。
因為這個緣故,慕容析在家裏的地位從此頗有幾分超然。不只是受寵的老來子,隐隐還有些家中智囊的味道。甚至連慕容灰的父親慕容樞,默認的下任家主,也會偶爾找他商議事情。
但在慕容灰眼裏,小叔就是小叔,空頂着長輩名銜的好哥們兒,家裏與自己最合拍的人。
當下見侄兒上了車,慕容析很自覺地掐滅了煙頭,“事情到哪一步了?”
“已經拿到兩個人的證詞,證實了我們之前的猜測。四叔四嫂這一次是逃不了幹系了。”
話音未落,慕容灰便見小叔握上方向盤的手突然用力收緊,青筋微凸,便知道他也像自己一樣不好受。
醉心利益的四叔幾乎同所有的家人都十分疏遠,但他們卻不能真把四叔當成個外人。一旦遇事,仍然會為他痛心。雖然這事目前只有他們二人知道,但相信若其他人知曉,必定也是同樣的反應。
前方的房車已然緩緩發動,慕容析打了一把方向盤,也跟了上去。
雖然早有計劃,慕容灰還是忍不住問道:“先回老宅?”
知道這一刻不可避免,但事到臨頭,仍不免擔心爺爺是否承受得住。
“嗯,馬上去找你爺爺,事已至此,絕不能再瞞着他。”沉默片刻,慕容析突然又說道:“他一生不知經過多少大風大浪,這次肯定也能挺過去。”
話雖如此,他的聲音卻是極低,也不知是說給侄兒聽,還是說給自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