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如此嚣張
之前電話裏溝通得比較簡略,一路上,叔侄兩人又交換了一下細節。得知齊鳳與秦家的人,都說直接下達命令的是梁珍妮,慕容析心頭微松:“雖說四哥肯定也有份參與,但能證明梁珍妮才是主導者,也許爺爺心裏會稍微舒坦些。”
無論如何,兒媳總比不上親生兒子。
慕容灰也這麽希望:“當時不是讓你把四嫂控制起來嗎?現在如何?”
“嗯。我對他們說新開發的某小鎮物業十分便宜,而且風景宜人。前天下午他們夫妻倆就一起看房去了,現在應該還在鎮上吧。”
“你用什麽把他們留在那裏?”慕容灰猜,小叔多半又出了什麽損招。
果然,“出發前我支開了司機,他們是打車去的。很不湊巧的是,他們抵達後那一帶的電話線路臨時故障,至今沒有修好。而往來的高速公路被要求漲薪的建築工人堵了,現在司機們都是繞着那裏走。信息阻斷,內地發生的事,他們應該毫不知情。”
“小叔……”慕容灰肅然起敬:“高手啊!”
這麽做毫無痕跡。
慕容析謙遜道:“哪裏,只是經常關注工會新聞,又恰巧認識幾位通信公司的朋友而已。不過,差不多也該是接他們回來的時候了。過來機場之前,我已經讓人往鎮上去了。”
說話間,前方房車逐漸減速,緩緩駛入一幢被鮮花與草坪環繞的小洋房,在門前的綠地上停下。
洋房通體鐵灰色,窗戶寬敞明亮,屋頂還建了閣樓,四周是精心修剪的草坪,鐵栅上環繞着薔薇與月季,典型的米國樣式。
但透過虛掩的房門,卻能看到裏面全是中式家具,布置得古色古香。花園裏沒有秋千,倒是放着幾把老藤椅。
一名頭發雪白,面孔看上去卻只有四十來歲、教人看不出年紀的男子,正坐在躺椅上,随着錄音機裏飄出的彈評搖頭晃腦地哼唱,頗為自得。
休息了一路,緩解了些許長途飛行所帶來疲勞的秦老,下車後一眼看見這男子,便老淚縱橫:“門主,小秦看你來啦!”
聽到聲響,男子微一欠身,視線漫不經心地一掃,旋即凝固了,難以置信地說道:“小秦?!哈哈,原來老五說的貴客是你!果然是貴客!快快快,快過來坐!”
慕容端嘴裏說着過來坐,自個兒卻反而健步如飛地迎上去,一把抱住多年未見的下屬,狠狠拍了幾下背:“瘦啦,犍子肉都沒了,皺紋白發也全跑出來了,和我一樣!時間可真快啊,一轉眼咱們都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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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多年不見,老哥倆自然有許多話說。叔侄二人都識趣地沒去打擾,悄無聲息地比劃着手勢,示意司機先将車子歸庫。
“五少爺,行李送到哪個房間?”
“就送到一樓客房吧,那裏有兩張床,估計父親今晚要聯床夜話。”
他們本打算等兩位老人的談興稍減,就開始談正事,但卻嚴重低估了老友重逢的熱情程度。
半個小時,一個小時……三個小時過去,從餐廳往花園看了一眼,示意傭人再端些點心過去,給兩位談興正濃的老者補充下體力。慕容灰往嘴裏填了塊曲奇,含糊不清地說道:“我覺得起碼得等到晚飯時候。”
“就讓他再高興一會兒吧——你怎麽不吃油潑面?以前不是最喜歡吃嗎?知道你回來,麗嫂特地做的。”
看了一眼快凝起來的面,慕容灰毫無興趣地把碗朝小叔那邊一推:“華夏的東西還是內地做的最好吃。”
見狀,慕容析揉了揉他的頭:“臭小子,以前可不怎麽講究吃喝,回去一趟,倒把嘴給養刁了。”
“小叔,那是你沒吃過他做的東西。只要嘗過一次,保準再忘不掉。”
“他?哪個他?”
慕容灰這才發現自己一時忘情說漏了嘴,連忙裝做若無其事:“唔,就是個舍友。”
他還沒告訴過家人自己的性向。在挑明之前,絕不會把雁游招出來,否則那簡直是豎個靶子給家人進攻。
慕容析卻沒錯過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玩味地說道:“只是舍友嗎?”
有個這麽敏銳的小叔,慕容灰壓力略大:“也是朋友。”
見侄兒眼神閃爍,原本只是随口逗逗他的慕容析不禁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剛要說話,一名女子突然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一巴掌拍在餐桌上,震得餐具乒乒乓乓彈了起來:“慕容析!你唆使慕容灰動我的生意做什麽?!你五少爺一向眼高于頂,我賺幾個小錢補貼點家用,這種小本生意居然能入得了你的法眼?”
見她竟然如此理直氣壯,被揭了老底還敢當面叫板,叔侄兩人均是臉色一沉。
這時,之前派出的司機苦着臉進來:“五少爺,您原本讓門房留話說來了貴客,不便打擾,請四少爺和四夫人先回去。但車子開過去後,四夫人上樓聽了通電話,就發脾氣一定要過來找您。迫不得已,我只好……”
“不幹你的事,先出去吧。”
不等司機說完,臉色不是很好的慕容析便讓他退下。
他不知道梁珍妮到底是哪裏來的底氣,竟在觸犯了家族底線之後,還能以受害者自居,如此高調地沖來興師問罪。
雖然孰是孰非一看便知,但這裏不是争吵的地方。他們本打算慢慢向老爺子說出真相,好有個緩沖,讓老人不至于那麽難受。如果就這麽直接抖落出來,之前所做的鋪墊完全白費。
慕容析立即說道:“四嫂,先跟我上樓。”
打量他面上隐露焦灼,梁珍妮自以為拿住了他的軟肋,細眉一挑,大聲說道:“錯的又不是我,我幹嘛要避人?今天正是要當着貴客的面好好說清楚,你慕容析到底對我這做嫂子的有什麽不滿,居然斷我財路!”
“財路?”見她這麽嚣張,慕容灰忍不住嘲諷道:“四嫂的財路真是與衆不同,暴利行當時常伴随着血腥,你這一行卻是踩着別人的不幸成就你的財源!”
“胡說八道!什麽不幸?幫我做生意就是不幸?竟然敢諷刺長輩,別忘了你的身份!”
梁珍妮狠狠瞪了慕容灰一眼,平時積在心底的不甘又開始翻湧:老大慕容樞古板無趣,能力平平,偏偏卻是長子。等老爺子百年之後,這偌大的家業至少有一半要落在他手裏,丈夫和自己只能同其餘幾個兄弟平分剩下的。
這本已十分不公平,更可恨的是老爺子藏着掖着,守口如瓶的天大秘密誰也不肯告訴。丈夫多次試探,都被不閑不淡地擋了回來。卻偏偏對慕容灰另眼相看,近來更天南地北地由着他亂跑。焉知不是以出游為借口、實則暗中查訪那秘密?老爺子偏心到這份上,實在是太過了!
自認為利益受損的梁珍妮越想越恨,心道難不成家族裏所有的便宜,都要讓大房一家占盡了?那将來他們怎麽辦,抱着一點殘羹剩飯緊巴巴地過日子?自從嫁人進慕容家,就事事被壓一頭。現在設法做點小生意補貼一下,結果還要被橫插一腳搞破壞!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新仇舊恨,激得梁珍妮頭腦發昏。也顧不得一開始準備借機扮委屈質問哭鬧、把慕容析逼得下不來臺的打算,直接伸手往慕容灰臉上掄去:“以下犯上,我今天就給你立立規矩!”
慕容灰當然不可能被她打到。反手一格,他已牢牢攥住了梁珍珠的手腕,心內亦是怒火中燒:這女人簡直不要臉到一定程度了!一般人幹了虧心事被揭穿,不都是戰戰兢兢,認錯忏悔?怎麽到四嫂這裏完全變了樣。她是真不知道老爺子當年解散暗香門的用意,還是鐵了心要和慕容家對着幹?
如果是後者,說明四叔夫婦根本沒再拿自己再當慕容家的人,否則又怎會做下這等讓家族蒙羞、親人寒心的醜事還如此理直氣壯?
意識到這點,慕容灰俊面一沉如水,眸中寒光凜然。
他本是習武之人,勢随意動,心情糟到極點,神情看上去十分駭人。加上他本身比梁珍妮高出一個多頭,壓迫感更足。
梁珍妮被他瞪得心驚膽戰,剛才的嚣張不覺消退了幾分,色厲內茬地叫道:“放手!頂撞也就算了,難道你還敢對長輩動手嗎?”
一語未了,門口驀地響起一記刺耳的剎車聲,還伴着嗆人的汽油味。随即,那人甩下摩托匆匆跑進大門,連安全帽也沒來得及取,直接闖進屋子,一把拖住梁珍妮的手:“老婆,別說了,快走吧!”
“老公!”
見丈夫慕容棋出現,梁珍妮心裏一松,自以為來了幫手,膽氣不禁重又壯起來:“老公,你來得正好,快來幫我!慕容析攪黃了我們家的生意不說,還唆使慕容灰對我動手。正好爸爸和貴客都在,快請他們過來評評理!”
她不提老爺子還好,一提起來,慕容棋當即就變了臉色,隔着安全帽都能看見他有多麽慌張:“快別鬧了,咱們回家再慢慢說,免得爸爸生氣。”
話音未落,一個蒼老但依舊威嚴十足的聲音便在身後接道:“怕我生什麽氣,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