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慕容家的寶藏
梁珍妮的話讓衆人臉色微變。小叔盯着突然提問的慕容灰,沉聲問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慕容灰點了點頭,神情有點微妙:“那晚我救出的被拐女子,都被關在底艙,裏面還放着不少海鮮。我本以為,那是為了應付海上巡警檢查而準備的。現在看來,也許……”
他沒有說完,但在場的人都知道他接下來要說的是什麽,視線不禁都落到一個勁兒數落妻子的慕容棋身上。
被衆人逮着破綻,本就心虛的慕容棋愈發沉不住氣,咬了咬牙,忽然反手一記耳光抽在梁珍妮臉上:“一派胡言!這不過是你掩飾的手段罷了,我手頭還有你每次來往碼頭販運人口的證據,原本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不想拿出來。沒想到你竟還敢抵賴,我也只好大義滅親了!”
這記耳光清脆響亮,抽得梁珍妮半邊臉龐迅速紅腫起來。她從小嬌慣,蹭破點油皮都要大驚小怪半天,放在平時肯定哭鬧不休。但現在卻一語不發,甚至根本不去撫摸傷處,只死命盯着慕容棋上上下下地看,像在打量一個陌生人,那眼神教人毛骨悚然。
見狀,原本還想繼續動手的慕容棋反倒膽怯起來,手臂尴尬地擡在半空,不上不下,連話語都不再那麽有底氣:“你、你還想做什麽怪?我不止有你接貨的證據,之前秦家人到米國,你如何跟他們接觸,也早有人告訴我了。只是當時你打着替岳父拜訪老朋友的幌子,我一時沒想到罷了。證據有的是,你快老實承認犯了錯,別再惹爸爸生氣。”
這時,梁珍妮突然冷笑了一聲,不再理會丈夫,扭頭看着小叔,一字一句地問道:“暗香門到底是什麽玩意兒?”
當年慕容端移民後金盆洗手,借機從江湖抽身的作法同樣影響了不少想過太平日子的舊部。他們在認可慕容家安排、從事起新工作的同時,有意無意間,也不再和子女提當年的事,希望孩子長大後能擺脫九流的影響,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一生平安喜樂,不再卷進江湖紛争。
梁珍妮的父親正是這麽做的。所以,她只知道自家長輩曾是慕容家管事一類的人物,至于其他的就是一頭霧水。對九流則是模模糊糊知道個輪廓,對于細節一無所知。
但因為她這些年來與丈夫一起,同慕容家其他人格格不入,很少聊天,小叔與慕容灰竟一時忘了這點。
當下看着神情特異的梁珍妮,記起這些的小叔苦笑了一下:“暗香門……說白了就是逼良為娼的妓院組織,以前舊社會時半買半拐無辜女子,将她們逼入風塵。現在則全靠販賣拐騙,來牟取利益。”
“就是類似紅燈區那種地方?”
“不,比那惡劣得多。紅燈區在米國是合法的,在那兒活動的女人基本是自願的。但暗香門則是強迫威逼。”
梁珍妮喃喃道:“我明白了,就是賽珍珠和高陽的小說裏寫的八大胡同和暗門書寓什麽的。”
說到這裏,她突然短促而怪異地笑了一聲:“你們認為,我做為一個女人,會參與這種事?”
“我們也不願懷疑,但證據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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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據?好一個證據!”
梁珍妮不想再聽下去,驀地照準慕容棋的臉用力唾了一口:“呸!你還敢讓我認錯,我做的最大錯事就是沒看清你是個兩面三刀的小人!我替你求情,你反而倒打一耙!你很久以前就在留後路了吧?想事發後讓我來頂缸?沒門!你把老娘當成什麽了,三從四德任你拿捏的小腳夫人嗎?敢誣陷我,看我爸爸打不死你,他最疼我,才不管公公是不是什麽門主!”
她平時對慕容棋關懷體貼,所有的尖刺只對準其他人。天長日久,慕容棋錯生出一種老婆對自己千依百順無有不從的錯覺,忘了她其實禀性彪悍。否則,也不至于走這昏招,非但沒把自己摘出來,反而還把唯一的盟友推離了自己。
慕容棋呆呆看着把自己當成仇人般大加辱罵的妻子,一時竟忘了反駁,只是奇怪,為何她不像預料中那般乖乖認罪,替自己扛下過錯。到底是哪裏出了差池?
他那副死魚似的樣子看得梁珍妮越發來氣,索性連嚷帶撓動起了手。
臉上挨了一下,火辣辣的痛感讓慕容棋清醒過來。父親打他,他不敢反抗,但老婆撓他,卻沒這麽多顧忌,馬上罵罵咧咧地開始還手。只一瞬間的功夫,夫妻倆便煙塵滾滾地撕成一團,鬧得雞飛狗跳。
雖然早就知道真相,當慕容棋今天的表現仍是再次刷新了小叔與慕容灰的認知,驚愕到極點,反而有種對他的臉皮嘆為觀止的感覺。
而親眼目睹了四兒子百般抵賴,甚至不惜出賣枕邊人的跳梁小醜行徑,慕容端亦對他失望頂透。
見他還敢在自己面前亂來,深感丢臉的慕容端親自出手,手臂一格,就把慕容棋按制在牆壁,呲牙咧嘴卻動彈不得:“孽子,還不住手!”
另一端,慕容灰也架住了争執中被拉扯得披頭散發的梁珍妮,勸她不要沖動。
梁珍妮對他的勸解充耳不聞,掙紮幾下,突然一脫力,嚎啕大哭起來:“你這個沒良心的!我對你那麽好,你卻這樣對我,我的心意簡直都喂了狗!”
鬧到這步田地,縱是對父親有再多敬畏,慕容棋也不由開始自暴自棄,回擊道:“少他媽裝無辜,要不是你撺掇我去找家族傳說的寶藏,我會和爸爸、和兄弟侄兒們生分到這個地步?我會為了籌措經費想方設法去摟錢?歸根結底都是你挑唆的!我說你有罪,一點兒沒錯!”
“我還不是為你好!你花錢大手大腳,每年分的紅利還不夠你用的,要是再不找條出路,将來分家了你肯過緊緊巴巴的平民日子麽?”
他們夫妻相互指責,卻聽得慕容端原本的怒意卻都化為錯愕:“老四,你說的什麽寶藏?”
“爸,都到這地步了,你還要瞞我嗎?”慕容棋像條走投無路的喪家犬一樣,毫無倫次的話語裏透出濃濃的不甘心:“你疼小五,疼阿灰,不待見我,這些我都知道。但你連這種大事也要瞞着我,讓我怎麽咽得下這口氣?你不肯告訴我,那我就自己找。沒錢?那我就想法去掙!你不能怪我,都是你逼我的!都是因為你偏心!”
沒有因,哪兒來果。慕容棋也不想想,若非他觊觎所謂的寶藏,把兄弟們當賊似地防,又一直自以為是埋怨父親偏心,與不至于讓大家都懶得搭理他。
對兒子到了這時也不忘推卸責任的行徑,慕容端也已麻木了。只木然說道:“原來你是為了這個一錯再錯。但是,寶藏?哪裏來的寶藏!”
“你別想騙我!我早聽人說過,我們慕容家家大業大,歷代攢了不知多少寶貝。當年離開大陸時兵荒馬亂,怕被人轟搶便沒有攜帶,而是尋了處隐密地方藏好,預備等天下太平後再讓子孫去拿取。爸爸,你不告訴我,不就是不願給我、想全留給其他人嗎?!”
見他一臉偏執,慕容端無聲一嘆,不答反問:“小五,阿灰,你們知道寶藏嗎?”
突然被點名,叔侄兩人相視一眼,慕容灰把猶自抽噎的梁珍妮扶到一邊,抓了抓頭,說道:“小時候曾聽傭人們說過。”
“哦?那你怎麽看,也想分一杯羹麽?”
慕容灰不以為然地說道:“亂世飄零,哪個家族沒一兩個傳說?我的華裔同學還經常吹噓說,如果不是曾祖輩逃難時丢了一包金條,現在他們家不用擠公寓,可以住寬敞的house。再者,雖說那時節有錢人出門都怕錢財露白,被強盜盯上,但我們慕容家是什麽出身?我們可是九流的保镖,誰敢打我家的主意?別人或許不敢攜帶上路,我們家可沒這些顧慮。那些菲傭的話,一聽就是閑來無事亂猜亂想嚼舌根的。”
聽到這裏,慕容端板了許久的面孔,終于浮現一抹淡笑。看了一眼如遭雷殛的慕容棋,卻又帶上了幾分譏色:“你都聽見了?一個孩子都想得明白的道理,偏偏你卻執迷不悟。”
“不……這不可能……我不信!一定有寶藏!絕對有寶藏!”
執着追尋寶藏多年,甚至因此與父親兄弟生出嫌隙,結果卻被點破說只是謠言,慕容棋怎能接受?他拼命搖頭,整個人看上去極為神經質,嘴裏反反複複,固執地不停念叨:“你騙我,你們都騙我!”
慕容端本想借機打消他這異想天開的念頭,但手下鉗制稍稍一松,慕容棋便像受了驚的兔子一樣遠遠蹦了出去,猶自碎碎念個不住:“一定是被藏起來了,我不會錯,我要找到它!”
一邊說,一邊四下翻箱倒櫃,把東西搞得一團亂。
他那副瘋瘋颠颠的樣子看得所有人都大皺眉頭。原是為了指證而來的秦老,見把少爺逼到這份上,之前的憤怒頓時都變成了不安:“四少爺別是大驚大悲過度,痰迷了心竅吧?”
他這是老式人的說法,卻一語點醒看得呆住的慕容端。大步上前,果斷地一記手刀敲昏明顯神智不清的兒子,他無奈地說道:“先找個醫生來吧。”
電話通知了家裏的私人醫生,慕容端又詢問了暗香門一事的處理進度。得知事态已盡在掌握、之前被拐運到米國的無辜女子在被逼見客前就已被解救出後,心頭一松,拍着慕容灰的肩膀說道:“做得不錯。”
難得受了爺爺誇獎,但慕容灰卻高興不起來。四叔的為人,比他所想的還要不堪,不免鄙視。但适才那狀若瘋狂的模樣,身為親人,又忍不住要憐憫。
見慕容灰默然以對,慕容端反而更加欣慰:孫兒回國游歷之前,告訴他江湖事時,還擔心他移了性情。現在看來,倒是自己多心了。
凝視着躺在床上的四兒子,沉吟片刻,慕容端忽然說道:“也許我早該告訴你們,否則老四也不會想入非非,生生變成這副德性——咱們家在四九城是藏了件東西,某種程度而言,或許真能稱之為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