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聯手

雁游沒有想到,廣州一別,自己和雲律竟然這麽快便又再見,而且還是在這種情形下。

雖然經過制造變故,誘使那“賈老板”提前過來找雲律花了一些時間,雁游已經不像剛剛發現他時那麽震驚,但此時真正相對,心情卻比之前更加複雜。

設局的時候,雁游曾和慕容灰曾讨論過,這個指定漢墓的買家會是什麽身份?結論是膽大妄為的收藏者。

某些有錢人追求獨一無二,不在乎藏品的取得途徑是否非法,甚至不在乎自己的行為是否構成教唆指使,他關心的只有到手的東西能不能給他掙面子。與其說他們是愛好收藏,不如說是借收藏來給自己鍍金。

但既然來人是雲律,那麽這個猜測便被全盤否定。雁游相信英老不會教出如此膚淺無知的學生,但也正因如此,越是細想,才越教人不安——雲律到底在做什麽?

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鐘歸是個什麽貨色雁游再清楚不過。更不要提他身後還有一個行事不擇手段,利益至上的組織。雲律同他們攪在一起,很難不教人往陰暗面去聯想。

雖然與這位師兄沒有什麽深厚交情,但畢竟是同門,又是英老曾經寄予重望的弟子。當雁游道出疑問的那一刻,甚至比雲律還要緊張幾分,生怕得到最為不堪的回答。如果是那樣,英老不知該有多麽傷心。

雲律亦是神色複雜,久久無言。原本在房間的青年看到這一幕,頓時大氣也不敢出。

對峙片刻,最終,雲律側了側身,讓出一條道來:“師弟,進來說話。”

雁游向身後的慕容灰等人微微搖頭,示意他們不必擔心,便依言進門。

落座之後,又是長長的沉默。房間內的氣氛頗為凝重,像被無形的油漆四處潑灑,流下一道道粘稠笨重的痕跡,看不見,卻讓人有種喘不過氣的錯覺。

許久,雲律問道:“師弟,是你策劃了一切?”

“沒錯。”雁游指了指滿面惴惴的青年:“剛才他見到的人都是我安排的。”

聞言,雲律發出一記短促的笑聲:“你今年才多大,手段卻比老江湖還老辣。也怪我心急,居然沒看出破綻。但話又說回來,能請動老師和裴修遠幫忙,除非知道內情,否則誰又想得到你是在設局呢。”

“師兄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告訴我,你為何處心積慮想得到這漢墓裏的東西?”

雲律身子往沙發上一靠,看似姿态從容地點起一支煙,但不斷閃爍的眼神卻洩露了心底的複雜情緒:“如果說我是想要收藏,你相信麽?”

“也信,也不信。你也許是想收藏,但肯定還有其他原因。”見雲律不置可否,雁游又下了一劑猛藥:“師兄你知不知道,鐘歸身後還有一個組織?而這個組織,曾在四個多月前設套對付老師。”

“什麽?!”雲律猛地挺直了身體,臉上的悠閑頓時全被震驚取代,嘴裏的香煙也随之滾落到腳邊:“老師沒事吧?他們對老師怎麽了?”

看到他的反應,雁游心下一松。最怕雲律徹底變得自私冷漠,現在看來,他對英老的師徒之情還是在的。這麽一來,勸他說出真相就容易得多了。

“你知道許世年吧,他們以利益為誘餌給他下了套子,讓他背上走私文物、勾結盜墓的罪名,并想借機栽贓到老師頭上。可惜的是,真正的主使者隐藏得太深,動手的人只知道上頭要他這麽幹,卻不知道要挾成功後要交換什麽條件。不過,老師和我都猜測,對方也許是為了收藏品——你明白的,老師的出身,讓許多人都認為他手裏有不少奇珍。”

“難怪許世年突然被調回老家。”雲律低聲說道,“我還以為是老師終于對這個不成器的侄兒失望了,沒想到裏面還有這層內情。”

說話間,他雙手交握,兩只拇指關節相抵,發出一連串聲響。臉上表情也是變幻不定,顯然心緒不寧。

随即,他表情一肅,說道:“原來他們還打過老師的主意,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麽好隐瞞的了——你對組織了解多少?”

見他終于願意開誠布公,雁游也跟着表情嚴肅起來:“目前只知道,他們在經營古玩。從他們設計陷害老師,可以看出勢力龐大,而且說不定還牽涉到跨國盜墓。”

“他們勢力确實不小,以前曾組織多起跨國藝術品盜竊案件,在華夏與幾個盜墓家族也有來往。确切地說,是贊助資金與設備儀器,幫他們深入以前搞不定的古墓。不過這幾年來,他們算是抽身上岸洗白了,很少親自參與盜竊案,表面上與盜墓組織也中止了合作關系,只通過中間人曲折迂回地收購陪葬品。”

“他們這麽做的意義何在?”雖然雲律還沒有講到最好奇的部分,但雁游并不着急。他知道,雲律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這些。

果不其然,只聽雲律冷笑道:“因為他們打響了銷贓點的名頭,明裏暗裏盯着他們的人越來越多。如果再像以往那樣大張旗鼓地招搖下去,必定惹禍上身,就算國際刑警不找他們麻煩,其他眼紅的人也會處處針對他們,想要分一杯羹。所以他們便暫時蟄伏下來,化明為暗。”

頓了一頓,雲律又說道:“這些內幕,我也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打聽到的。據說是一個十年前加進組織的智囊,在組織吃了一次大虧後提的建議,被弗斯科采納。決策通過後,随即在華夏各地開設收購公司,把生意合法化,放到明面上來做。”

“弗斯科?”雁游對這名字有些印象,震驚道:“難道——組織就是金雀花拍賣行?!”

“不錯。不過弗斯科的祖輩是靠戰争和殖民地發的家,骨子裏習慣了強取豪奪。雖然比以前收斂了許多,有時得到奇珍的傳言,還是會忍不住暗中下手,就像針對老師這樣。”

雲律看了雁游一眼,沉聲說道:“不過,上行下效,他這麽做也有個好處,那就是組織裏有不少人暗中在玩小動作。這一次的通市漢墓,因為離四九城太近,當年我又在這邊念書,差不多圈子裏的人都認識我,太過紮眼。所以我只好請剛回國的鐘歸幫忙,事先聲明陪葬品到手後要賣給拍賣行,但所得利潤我會分他四成,比通過公司收購要劃算得多。利益當頭,當時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所以我們才會在他住處發現了調查資料……”沒想到自己心心念念查找組織而不得,實際早已借王命傳龍節交過一回手。最初的驚訝過去,雁游馬上又想到許多新問題,但還是先問出了幹系最大的那一點:“是誰殺了他?”

“不知道。”雲律搖了搖頭:“聽說他死後,我也考慮過這個問題。想來想去,覺得組織不會挑這個時候下手,但又想不出還有誰會這麽做。”

沒有得到答案,雁游不禁有些失望。無法确定兇手,就代表沒法确定他們是否又多出了一個新的敵人,未免教人不安。

思索片刻,雁游又問道:“師兄,你是不是在做古玩生意?你最大的客戶是金雀花嗎?”

雲律再度為雁游的見微知著吓了一跳,苦笑着點了點頭:“沒錯。”

雖然早有預感,但這回答仍讓雁游感到失望。師兄這種做法,同鐘家父子又有什麽區別?同樣是在撬祖國的牆角,充實他人之錢袋。

但他的失望卻反而教雲律有些微的得意:終于有師弟猜不到的事了。稍許失神之後,他解釋道:“我是賣了東西給他們不假,但我賣的都是贗品。裴修遠的那個王命傳龍節,就是我送去的貨。”

“什麽?”雁游又吃了一驚,但旋即想到了什麽:“不可能!傳龍節原本是——哦,我是說,雖然那也是件仿品,但是近百年前的手藝了,是當年從司造局一個老太監手裏流出來的。這麽說,你是拿古時仿貨當真貨賣?”

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算中,原本雲律還有些不服氣,說話故意繞了幾圈,還想借贗品之事別一別雁游的苗頭。卻沒想到雁游竟精準無比地說出了傳龍節的來歷,與賣家說的完全相符,這份眼力這份見識他根本比不上。這一下,他總算是徹底心服口服。

收起小心思,他不再賣關子,指了指身旁的青年:“不一定都是古時仿品,這位小關是蘇造傳人,最擅長用古代材料仿造文物。除了金雀花之外,我還向幾家外國中古店供貨,貨品基本出自小關之手。我把贗品賣給他們,再用賺來的錢收藏真品,再仿制,再出手。算是以貨養貨吧。你放心,我并沒有玷污老師的名譽。”

雁游心裏一動,隐隐猜到了雲律的用意,但還想确認一下:“為什麽?”

雲律卻反問道:“師弟,你在學習考古時,最強烈的感受是什麽?”

“感受?”雁游愣了一下,但見雲律表情認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便答道:“無能為力。”

聞言,雲律身體向前傾了傾,更為專注:“怎麽解釋?”

“金瓯不固,列強入侵,整整一部華夏近代史都是無能為力。以前改朝換代,雖然也是天下征戰,百姓遭難。但揭竿而起者總還念着将來的江山大業,對百姓總有幾分仁念。而入侵的強盜卻是肆無忌憚,以所有的獸性,所有的惡念盡情荼毒華夏。我們曾經保不住河山,保不住百姓,更沒有餘力保住祖宗傳下的古物。”

身為時代親歷者,雁游的感觸格外深刻。說到這裏,他仿佛又回到了臨死的那一天。他向來冷靜,但為何那天偏偏克制不住怒火,以致惹來殺身之禍?

來到現代的這段時間裏,有時他也會思考這個問題。事後說事,總是能面面俱到,算無遺策。但當時的做法卻往往代表本心,哪怕并不理智,哪怕并不完美。

“有些時候,與其說我是執着于古玩,不如說我是透過古玩,看到了在這場浩劫裏掙紮的普通人。只為強盜的貪婪,無數百姓家破人亡。偏偏華夏當時積弱難返,無能為力。”

聽罷雁游的話,雲律閉了閉眼,聲音越發低沉:“師弟,你在這個年紀就有這樣的見地,将來成就一定不可限量,說不定還在老師之上。你能看到這些,那麽就一定能理解我的做法。我沒有多少本事,也不是家財萬貫的富豪,我畢業後選擇做這份見不得光的生意,為的是盡到一己之力,設法保住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哪怕多一件也好。你可以罵我弄虛造假,但我找不出其他辦法。”

雁游早猜到了幾分,并不吃驚。只是聽雲律說得輕描淡寫,心中卻有些沉重。知易行難,這種事口頭說說最是輕松,但要真正落實卻十分困難。像雲律這般坐起而行,極為罕見。

雖然,雁游一時也無法評價,他這麽做到底是對是錯。

但難得歸難得,有些話,雁游也不得不勸:“師兄的本意是好的,所做所為我也很是佩服。但是……你打算一直這樣嗎?這種生意免不了要與某些膽大妄為之徒打交道,有時候往往身不由己。”

出現在店裏的古玩,私下不知已經轉過多少手。由不敢直接露面的盜墓者,或不知其價值的持有者,低價出手給二道販子,有時候二道販子又會賣給其他同樣賺差價的人,中間不知再轉多少次,才擺進古玩店。

這麽重重加價下來,最後的接盤者要求的價位,肯定比初始要高得多。

雲律不是把收藏當消遣愛好的玩家,他靠仿造吃飯,對“新品”的需求遠比一般收藏家來得大。這樣大量收集古玩,除非是可以任意揮霍的巨富之家,否則都會設法直接找最下層買進。

而相比耗時耗力地去民間搜集,去找盜墓者或與之相關的人,相對要容易得多。

從雲律找鐘歸打聽漢墓的舉動來看,他應該正是這麽幹的。在其他城市,肯定也有類似的門路。

但和這些游走在犯罪邊緣的人打交道,卻遠非銀貨兩訖那麽簡單。

這次哥們兒手頭緊,有票小活兒你給贊助一下,事後分成,你答應還是不答應?不答應?那下次買賣沒得做。答應?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簡單的就有麻煩的,雖然也能分利,但結果卻是越陷越深。

如果是鐵了心一條道走到黑的人,可以無所謂。但雲律明顯不是這種人。他就像風高浪急時穿過獨木橋的旅人,一俟風浪稍大,後果便不堪設想。

深谙江湖事的雁游本意是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想勸雲律及早抽身。但雲律聽罷,卻是想到了另一件事上,一時苦笑連連:“當時哪裏想得到那麽多呢?為了畢業論文泡了大半年潘家園,聽到不少古玩流失的故事,熱血上頭,說做便做了。當年沒想到的後患,現在也一再找上門來。就像這一次,為了取信金雀花,我在教唆鐘歸收買工作人員盜竊文物。說不定下一次,我就得親手把真品送出去了。”

頓了一頓,他又說道:“上次你去廣州,到過金雀花在那邊的公司吧。我看見你後進去一問,他們說是個鄉下人來賣刻有甲骨文的龍骨。雖然不知道你要做什麽,但我當時直覺不妙,馬上聯系鐘歸,告訴他有人在撒網調查,讓他趕緊把公司搬走。你說得沒錯,我的所作所為,已經越來越偏離本意。也許真有一天,會出賣老師也不一定。”

“老大!”小關低呼一聲,想要安慰幾句,卻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他與雲律也是那會兒認識的,小老弟對新大哥的想法佩服得五體投地,兩人一拍即合就此走上這條路。雖然目前看似小有成就,但他們何嘗不知道這份“事業”的根基何等脆弱。不管出發點如何,事實是他們的交易就是建立在虛假之上。一旦泡沫戳破,後果顯而易見。所以,他們不得不做一些違心之事,繼續維持和平的假象。

種種年輕時想不到的弊端,此時漸漸顯出惡果。但除非徹底放棄,否則沒有任何方法能一勞永逸地解決。可若是放棄,就等于否定了這些年的努力。雲律與小關又怎會甘心?

進退兩難,是對他們現在狀态最貼切的形容。

雁游沒想到廣州的公司突然消失也是雲律所為。沉默片刻,突然問道:“你們最大的客戶是金雀花?”

“不錯,所以我要努力挽回王命傳龍節造成的影響,再給他送一批好貨過去。若這條線斷了,其他客戶也會受到影響,跟着取消與我的交易往來。”

雁游嘆了一聲:“我明白你為何要找漢墓了。但是,師兄,這其實是一座僞漢墓。裏面埋葬的是清順中期一位自诩是漢朝皇室後裔的白蓮教首領,他把墓地造成漢朝王侯式,又設下玄門陣法,試圖詛咒清順國運。”

“還有這種事?”雲律一臉不可思議,下意識低頭看了看小關帶來的東西:“那這件古玩……”

“最近幫裴先生買的,在潘家園撿了個漏。”雁游說道。

原本英老想用自己的藏品來設局,但卻被雁游阻止。因為英老的收藏曾給幾位圈中好友看過,難保沒被當過談資。如果他們想釣出來的人恰好也聽過,那一切功夫都白費了。恰好同裴修遠閑逛時有所斬獲,便借來一用。

事實證明,這份小心沒有浪費。如果今天小關看到的是英老的珍藏,肯定會悄然警惕。現在也就不會有這場師兄弟間開誠布公的談話。

“也就是說沒有別的東西了嗎?也沒有墓主身份,不能确定陪葬品的種類?”雲律苦笑一下,對小關說道:“看來又到你發揮創造力的時候了。上次我們收購過幾方古玉,你就照這只玉鷹的風格再雕幾件東西吧。假設墓主是一位軍人,他的陪葬品應該有些什麽?”

“嗯,我覺得可以這樣……”

見人們二人低聲商議起仿品細節,雁游再度默然。為何歷史總是驚人地相似?雖然雲律出售的是贗品,但他的行為依然是在為昔日的強盜們賺取大把利益。小關擁有頂級專家也鑒別不出真僞的手藝,如果不是為這事絆住,早該在圈內小有名氣了吧?

沉默片刻,雁游突然問道:“師兄,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金雀花消失的話,不就什麽煩惱也沒有了?”

雲律沒有立即反應過來,連連搖頭:“這怎麽可能。他是日不落最大的拍賣行,渠道無人能及。雖然表面切斷了某些不幹淨的生意,實際上經營多年的人脈還放在那裏。有眼紅利潤的人想要效仿,還明火執仗搶過一次地盤,最終卻以失敗告終。這麽一個龐然大物,怎麽可能消失呢?”

“當然是由于外因,就像鐘歸經營的公司那樣。”這念頭由來并非一日,雖然暫時還沒有挑明,但雁游知道,包括英老在內所有人都這麽想。慕容灰甚至早已聯系了幾次小叔,詢問在日不落有沒有家族的熟人可以幫忙。

聽出雁游話語中的堅定,雲律突然覺得一股熱血翻湧上頭。有些原本想都不敢想的念頭,趁機飛快地生根發芽:“這是老師的意思嗎?”

雁游緩緩點頭:“老師一定會同意。”

大步在房間裏走了幾圈,雲律用力捶在書桌上,聲音之大,甚至連趴在對面陽臺緊盯情況的朱道都聽到了。“這件事我一定要幫忙!”

看着陡然間神彩飛揚的雲律,雁游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有勞師兄。”

“來,我現在就把金雀花的情況統統告訴你。”

“老、老大……?”情勢轉變得太快,一直插不上話的小關呆呆看着雲律,突然冒出個風牛馬不相及的念頭:還是現在的老大比較帥,比剛才一臉隐忍地商量該如何造假時帥上百倍不止。

雲律哪裏知道他在想什麽,當即斜眼看了過去:“你有意見?”

“我……”小關嘴巴張張合合,最後憋出一句:“我餓了!”

這一下,不止屋內兩人,打從房門關上就趴在門口聽壁角的慕容灰也笑了。他一把推開房門,大聲說道:“來來來,咱們去吃宵夜,飯店李師傅親自下廚,管飽管夠。”

這頓宵夜一直從九點多吃到淩晨三四點,中途還換了場地——沒辦法,再不走的話,公器私用的李師傅就要被扣獎金了。

轉回招待所,衆人仍是精神十足,沒有半分困倦。雁游将雲律所說的情況回想了一遍,若有所思道:“這麽說來,國際刑警早就盯上了他們?”

“不錯,之前只是在私下調查,後來一個東歐幫會想要蠻搶地盤,雙方火拼,國際刑警正大光明找上門來。據說弗斯科也是在那一次采納了某個智囊的意見,慢慢洗白,至少在明面上與以前的黑道勢力劃清界限。不過,因為之前的一些案子還沒過訴訟期,據說一直有警察在調查他們,想抓住小辮子。”

“不知他們被查的是哪件案子?”

“一件失竊案。具體細節我不太記得了,明天我再打電話問問朋友。”雲律雖然一直在打探金雀花的消息,潛意識裏卻覺認為它們沒用,所以沒有留心去記憶。

雁游點了點頭:“我有個想法,不過還需要證實。你打聽到細節後,請盡快告訴我。”

說了半天話,兩人都口渴了,雁游便起身去倒水。這時,他注意到朱道竟與小關正聊得熱鬧,不禁好奇他們哪裏來的共同語言,便插了一句嘴:“你們在聊什麽啊,眉飛色舞的。”

“嘿嘿,雁哥,真是不聊不知道,原來這位賈老板——哦不,小關,他喜歡的東西同我老頭子差不多,都是設計擺件這些小玩意兒。你知道的,我家老頭子在瓷器廠工作了一輩子,混了個技術員,沒事就喜歡琢磨瓷器。”

說到這裏,朱道一拍腦袋:“對了,你最近忙進忙出的,咱們沒有聚,有件事忘了告訴你:上次結婚你送我的禮物,居然就是我家老頭子設計的!當時只産了幾個,都是他親自上的色。哎呀,看見那只花瓶後,他可美死了,直接抱回家裏供着。又聽說你是古玩高手,還說要找你讨教讨教。不過知道你忙,我就沒讓他來。”

雁游這才恍然大悟,當即笑道:“忙歸忙,陪老人家說話的功夫還是有的。朱伯伯有興趣聊聊這方面的話題,那我們就約個時間好了。如果小關不急着回廣州的話,也一起來吧。”

剛才聽雲律說小關是仿造高手,他便存了探讨的心思。

小關早聽說過這位英老的關門弟子,也想切磋下學問,立即點頭:“牟問題。”

剛才雁游沒怎麽他說話,這一開口聽到濃濃的廣東味,突然覺得很是耳熟。仔細打量他幾眼,突然想起了什麽:“暑假那會兒你是不是用海底瓷騙過一個路人?”

“咦,你點知?”小關疑惑地撓了撓頭,見雁游笑而不語,忽然間明白過來,笑着走到雁游身邊比劃了一下:“原來是你,沒錯,我記得你比我高一點點。那件瓷器是試驗廢品,下次我帶上正式完工的給你看看,真品贗品放一起,看你認不認得出來。”

他正拉着雁游,極力證明自己的實際水平并非那天看到的。冷不防旁邊伸來一只手,像摩西分開紅海似地把他的爪子從雁游胳膊上拍開:“小雁,你還不睡啊?”

回頭一看,卻是一臉起床氣的慕容灰。這幾天雁游布局演戲,和英老裴修遠一起進進出出時,他也沒閑着,奔走聯系,請九流前輩繼續查找殺死鐘歸的兇手等事,都是他在處理,忙得夠嗆。

回招待所後,一開始他還強忍瞌睡陪着雁游聊天。後來頭點啊點,直接就滑倒在床上了。

現在卻是睡得迷迷糊糊得,突然又爬起來,一把抓住雁游,理所當然地說道:“你陪我睡。”

“……”

雁游正想搖醒他,一旁雲律笑眯眯地看了過來:“原來這麽晚了,好在剛才回來時我又要了兩間房。鑰匙在這裏,大家都散了休息吧,這房間就留給師弟和慕容灰吧。”

雁游無端覺得師兄說話有些怪怪的,但無暇細想,已經被慕容灰拖到了床邊:“睡覺睡覺!”

睡得太晚的結果是第二天早上眼睛睜都睜不開。朱道痛苦地沖了個冷水澡,哼哼唧唧地爬去上班,一路嘀咕個不休,直說徐大財太狡猾,吃完宵夜就溜了。

雲律和小關兩個常年不用上班的人則根本醒不來,雁游敲了敲門見沒動靜,便直接留下字條和聯系方式,關門離開。

“先回家嗎?”點好摩托車,慕容灰揉着眼睛說道。他和雁游其實還是很困,但因為平時作息太規律,到點就醒了,死活睡不着,所以只得依然按時起床。

“嗯,今天還有課。對了,月底要考試,你準備得怎樣了?”

“這個這個……小雁,我們先吃早點吧。”

“一看就沒準備。”

閑聊間,小家已經到了。慕容灰一踩剎車穩穩停在門口,剛要下車,突然發現大門那兒蹲着個陌生的中年婦女。從她腳下那堆瓜子殼來看,應該已經蹲了很久了。

“請問……”

沒等雁游說完,那人就擺出一副熱情無比的笑臉,猛地湊了過來:“小雁,你是不是去看那個姓裴的億萬富翁啦?他還留你住宿,看來你們交情真是不錯。他肯定會把你帶出國的吧?來來來,快詳細跟二嬸說說情況,我好提前準備,回頭讓你弟弟跟你一塊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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