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兩情相悅
“你剛才很奇怪。”連粥都沒喝完就被慕容灰從常家拉出來,雁游不免疑惑。
之前看到慕容灰對二嬸突然黑臉,他還不覺得什麽。但剛才好端端的,慕容灰突然像見了鬼似的非要離開,遲鈍如雁游,也終于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了。
他馬上找到了相似處:“人家讓我找女朋友,和你有什麽關系?”
切中要害,慕容灰腳下一滑差點兒沒摔倒,手裏的鑰匙抖了半天才對準客廳鎖眼,嘴裏亂七八糟的不知在說什麽:“這……我……你喜歡什麽樣的人?”
“你突然問這個,讓我怎麽答?”
做了兩世單身漢,雁游還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上輩子他醉心研究手藝,又沒有長輩的壓力,偶爾有朋友問起,也只是說還未遇到有緣人。這輩子年紀尚小,正是求學的時候,就更沒動過這方面的心思。
目下被慕容灰一問,他忍不住想了想:“未必要是同行,但我們會有共同語言,她願意陪我擺弄古玩,我也懂得她喜歡的東西。能相處舒服,還要……”
“還要長得漂亮,是麽。”慕容灰本以為雁游腦子裏只有古玩,不會考慮這些,沒想到居然答得頭頭是道,心裏頓時腌了一壇酸菜,忍不住便刺了一句。
被他一酸,第一次讨論這個話題的雁游也有點不好意思:“漂亮随緣吧,性格長相完全合我胃口,天底下哪兒有這麽好的事。對了——”
雁游原本想要轉移話題,但正揣了老壇酸菜的慕容灰卻誤解為還要詳細展開讨論,長久以來壓在心底的某些焦慮突然便翻了出來,趁着酸氣沖口而出:“那你看我合不合你胃口?”
雁游同樣也誤解了他的意思,想了一想,居然很認真地答道:“我這輩子交的朋友裏,屬你最為相得,而且你能讓我覺得開心。”
慕容灰在正事上沉穩可靠,平日偶爾有點胡鬧,卻是雁游生活裏的小調劑。自從認識了慕容灰,他笑的次數越來越多。唯有同慕容灰在一起的時候,他才會忘記自己複雜的經歷,暫時只記得開心的事情。
他的答非所問讓慕容灰深感郁悶。趁着尚有餘勇可賈,索性按住雁游的肩膀,單刀直入地問道:“我的意思是,用挑伴侶的眼光來看,你覺得我怎樣?”
這問題對雁游來說簡直是天外飛來,頓時目瞪口呆。
意外表白,同樣不在慕容灰的計劃之內。但說都說了,他也算是豁出去了,雙眼瞬也不瞬地與雁游直視,緊張地等待答案。
兩人保持着看似僵持的姿勢相互凝視,一時間氣氛頗為微妙。
像是感應到主人的異乎尋常,書生的小呆毛悄悄從貓窩裏探了出來。打量片刻,見主人不像是在生氣,便撲撲翅膀飛到他肩頭。尾羽一抖,抑揚頓挫地唱将起來:“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噢哇~喵”
——後面一聲,卻是最近與書生形影不離的大馬猴添的。
書生得意地晃了晃腦袋,對小跟班的湊趣表示很受用,升了兩個調,吼得越發忘我:“往前走~莫回呀頭~”
暧昧一下子變成了搞笑。等雁游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居然笑了。
緊要關頭,居然被這只色鳥給攪了。慕容灰恨恨地将它從肩膀上揪下來,剛要丢回貓窩,一眼對上雁游的笑臉,突然間情難自禁,不由自主猛地吻了上去。
柔軟相觸,耳鬓厮磨,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只是如此簡單溫柔又珍而重之的輕吻,卻讓雁游心神恍惚,許多場景瞬間在腦中一一閃現。
他想起初見時這人為自己解圍,衣飾出格言語老辣,分明是老江湖的作派。但再度重逢,言笑行止卻又單純直白。如此矛盾,如此奪目。
認真算來,他們相識時間其實很短。但一起經歷的曲折冒險,卻是許多人一輩子也遇不上的。人的情感像貯存瓶中的靜水,力量搖撼得越是厲害,外溢的情感就越是激烈。從這個角度講,他們也許可以算是相識半生。
意識到這點,隐隐約約間,那天在老宅密室時無端生出的異樣情感,再度浮上雁游心頭。
心裏一動,他剛要說話,卻聽書生凄厲地叫道:“大馬猴快來救駕!”
低頭一看,原來剛才忙亂中,它不知怎地從慕容灰手裏逃了出來,卻被困在兩人胸前。随着慕容灰将雁游攬得越來越緊,它也被越壓越扁,最後狼狽地大喊救命。
書生的尖叫同時也把慕容灰從沉醉拉回了現實,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一時沖動之下幹了什麽好事。
本能地回味着剛才的柔軟,同時又擔心雁游生氣。向來智計百變的慕容灰一時間居然不知該說什麽好,末了聽書生還在呱呱聒噪,趕緊借坡下驢:“我送它回籠子——小雁,你如果不能馬上給我答複,我可以等。”
目送着慕容灰逃也似的背影,雁游手指輕輕刮上餘溫猶在的嘴唇,再次恍神。
回答?他該怎樣回答?
整整一天,他都心不在焉,不記得同學對他說了什麽,也沒聽見老師講了什麽。但心中也并未思考糾結,而是一種似是茫然又似是空明的狀态。
上完最後一節必修課,同學們都收拾完課本離開,他還在發愣。直到有人不停地在他面前搖手,才集中了注意力:“師兄,你怎麽來了?”
“不是你讓我打聽到資料就告訴你嗎。”打量着雁游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雲律問道:“是不是昨天熬夜太狠?”
雁游本人卻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的反常:“還好吧。師兄,你都打聽到什麽了?”
見他不肯多說,雲律也就沒有再問,和雁游離開教室找了個僻靜的小景亭,把自己剛剛打聽到的消息說了出來:“十五年前nasa在洛杉矶辦了一次科普展覽,參展期間丢失了一塊橄榄石隕石。根據一些蛛絲螞跡,米國警方查到了金雀花頭上,但卻一直找不到證據。不過,當年負責調查的一個警察至今仍未退休,十幾年來都沒有放棄,一直利用閑暇時間在搜羅證據。”
“隕石?”雁游回憶片刻,問道:“是不是被藏傳佛教稱為天鐵的隕石?”
“沒錯。”
雁游有些疑惑:“以前有人認為,天鐵雕成擺件置于內宅,或制成護身符随身佩戴,可以辟邪鎮宅,開運轉運。但那也只是少數人的想法,大多數收藏古物的人還是認為天鐵只不過是塊難得一見的石頭,年歲雖古,卻沒有收藏價值,所以身價不怎麽高。難道,它如今的價值竟然高到連金雀花也為之心動麽?”
“此一時,彼一時。”雲律解釋道:“目前華夏收藏隕石的人很少,但在西方國家卻是蔚然成風,上到科研機構,下到民間愛好者都會收藏隕石。它現在的價值是以克計算,珍貴隕石的單價甚至超過了鑽石與毒品。懷疑被金雀花盜走的那一塊,足有一公斤多重,據說是蘇聯解體後從航空部門流落出來的,當年預估價值就在四百萬美元以上。十幾年過去,按現在的行情,價值至少又翻了四五倍。”
原來在西方國家,天鐵也算古物的一種。不過的确,它們的形成年代至少以十億年計,人類世界裏根本找不出比它們更古老的物品。
雁游又問道:“确定是金雀花偷竊,但找不到證據麽?”
“是的。我拜托一個在米國念書的朋友幫忙查了舊報紙,當年媒體報道說,警方懷疑是某拍賣行所為,只是沒有指名道姓。但結合一些小道消息,以及那位警察的舉動,我認為一定是他們幹的。”
“他們的業務範圍還真廣。”雁游淡淡諷刺了一句,又說道:“警方調查了十幾年都沒有結果,我們也不能奢望只花一點時間就找到證據。”
“那麽,這個消息沒用啰?”
雁游搖了搖頭:“未必。有時候,如果運用得當,謠言往往更具備殺傷力。”
雲律若有所思:“你是想……”
“還需要人配合。你和他們打了這幾年交道,應該認識一些人吧?有沒有方便做為突破口的?”
“這個嘛,對了,有一個人嗜賭如命,以前常常飛到拉斯維加斯賭博,最近則喜歡去澳島。專門找那些老賭鬼,指名要玩華夏的老玩法,說這樣很有趣。”
說到這裏,雲律想了想,又提醒道:“如果你想從這個人來突破,那麽可以找慕容灰的小叔,通過他請莫允風出手。莫大公子雖然是港島人,但賭術卻得過外公親傳。據說他外公是什麽葉門的人,當年是大陸第一賭術高手,去澳島後修身養性不再出手,連號稱賭王的何家都請不動他。聽說他和幾個子女相處不睦,晚輩裏只有莫允風得了他的真傳,其他人都只學會了一點皮毛。”
雲律顯然不知道葉門是什麽。而雁游雖未與葉門中人打過交道,卻也曾聽過他們的大名。這一派屬于九流之一,傳人極少,但個個賭術高超,技藝神乎其神,逢賭必勝。
據說當年在租界,有個好奇的外國人跟蹤了一位葉門傳人,并在對方開賭時不停按動快門連續照相,将十幾只相機的膠卷全部用完。但等照片洗出來,無論他怎麽研究,也看不出對方用了什麽手法。鏡頭裏一舉一動完全中規中矩,找不出任何出千的痕跡。
不靠出千,就能全場大勝,這消息剛傳出去,葉門的名聲立即更上一層樓。
幸好葉門規矩森嚴,嚴禁弟子利用賭術斂財,若有人膽敢違反哪怕一次,就會被廢去雙手。
對葉門傳人而言,賭術更像是一種純粹的游戲,在底牌揭曉的那一刻享受心跳加速的感覺。
雁游從未去過賭場,也沒親眼見識過葉門弟子的神妙手段。但想來連雲律這種江湖局外人都知道莫允風賭技高超,應該不會有差。
不過,雁游卻又有點奇怪:“你和莫大公子不是認識麽,怎麽還要輾轉拜托慕容家的人?”
雲律的笑容頓時變得十分微妙:“我和莫公子不過是泛泛之交,你朋友的那位叔叔才是——哈,總之,拜托他準沒錯。”
估摸着也許涉及隐私,雁游便沒多問:“我明白了。不過,這件事把握不大,我們先同老師商量一下再做決定,以免貿然行動,反而打草驚蛇。”
“其實,如果要試探的話,最近反而是好時機。金雀花正與日不落皇室協商,想拿幾件拍賣行創始人贈給前代女王的珍寶出來,再配合自己行內的東西,辦一個前代女王相關的展覽,好挽回信譽——王命傳龍節的事對他們的影響不小。”
“他們倒是想得周全。”雁游聽了,也覺得這種規模的展覽人多事雜,确是比平時容易有機可趁,便點了點頭:“那我們現在就去找老師商量。”
雲律連忙攔住他:“師弟,等一等,我想先和老師單獨談談。”
雁游先是一愣,繼而看懂了雲律笑容裏的尴尬:師兄惹老師白白生了那麽多年氣,一朝坦白,以英老的脾氣肯定又是一通狂風驟雨的訓斥。這種時候,确實不宜有第三人在場。
“老師的辦公室還在老地方。”雁游朝辦公樓的方位指了一指,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師兄,你懂拉丁文嗎?”
“略懂一點,怎麽?”
雁游猶豫一下,在紙上寫了兩個單詞:“請幫我看看,這是什麽意思?”
雲律接過稿紙一看,不禁吹了聲口哨:“,我愛你。師弟,誰向你示愛了?”
雁游剎時愣住:這是慕容灰送給他的寶船聖旨上寫的文字,這麽說來,在老宅那天慕容灰神色古怪,欲言又止,難道就是想說……想說他愛他?
雁游再度陷入發呆狀态,神思游離,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甚至不知道雲律是什麽時候走的,自己又是何時離開學校。直到一團毛茸茸的東西蹭上小腿,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回到了家,大馬猴正習慣性地扒着他撒嬌。
把貓咪抱到鳥架那邊同書生作伴,雁游一反常态,沒去廚房幫奶奶打下手,而是直接走向慕容灰的房間。
房門緊鎖,敲了幾下也不見回應。雁游突然有點好笑:“我在樓下看見你的背包了,慕容,開門。慕容?”
他提高聲音喊了兩遍,屋裏才有動靜。片刻,一身睡衣的慕容灰慌慌張張地理着長發,打開房門:“不好意思啊小雁,我剛剛睡着了。”
雁游記得慕容灰很少午睡,但曾聽他說過,如果有什麽不能解決的心事,他往往會大吃一頓再一睡解千愁。用他的話講,吃飽睡足,不管再怎麽煩,心情總會好一點。
當時聽着不覺得怎樣,現在看見慕容灰一臉糾結假裝梳理頭發,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突然覺得,這家夥有時候真是蠢得可愛。
同時,這也越發堅定了他的某個決心。
拉過張高木椅在慕容灰對面坐下,環視着四周與自己房間一模一樣的布置,雁游再度感受到對方的“用心良苦”。自己當時怎麽就信了他“買兩套家具會便宜很多”的托詞呢?
“什麽時候開始的?”雁游突然問道,“你什麽時候對我有那種想法?”
“啊?”慕容灰設想過雁游會拒絕會憤怒會有一切異性戀被冒犯的反應,卻沒想到雁游會這麽平靜地發問:“很久了。一開始是喜歡,後來……比喜歡更喜歡。”
“那麽,今天早上你是吃醋了?”
雖然講真話實在太丢臉,但慕容灰不知雁游是純粹好奇還是一定要問個明白,小小糾結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地答道:“沒錯。”
聽到這個回答,雁游臉上帶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如果我當真和其他人談戀愛,你會怎麽做?”
“……我……我會祝福你。”
似是看出慕容灰的口不對心,雁游稍一低頭,迫近了他的面孔:“說實話。”
被他一逼,慕容灰自暴自棄地說道:“傻子才會祝福你!我會不擇手段搞破壞,你談一個我就趕一個,直到——直到你發現我是最好的!”
從說第一個字開始,痛快之餘,慕容灰也在後悔:完了,小雁一定認為他是個自私偏激的人。天地良心,他雖然有這種惡念,卻從沒打算付諸行動。就算小雁當真選擇了別人,最多腦袋裏妄想一番自我安慰一下也就罷了。但剛才被小雁一盯,他就不由自主嚷了出來。完了,全完了。
他正絕望地等待雁游宣告與他這偏執狂斷交,孰料,卻聽雁游說道:“記住你剛才的話。因為,如果你出軌,我也會這麽做——甚至做得比你還過份。”
“我怎麽可能出軌!”慕容灰脫口而出,然後才後知後覺發現雁游剛才說了什麽,頓時狂喜不已:“你答應了?你答應了!”
但短暫的欣喜之後,慕容灰突然又緊張起來:“你、你真想好了?不要讓我空歡喜——我的意思是,你真能接受男人?”
雁游好笑地看着他:“早上你親我的時候,我并不反感。”
“那這樣呢?”慕容灰伸手搭到他肩上。
“還好。”
“這樣呢?”爪子移到腰間。
“你都摟過我幾回了?”
“這次不一樣——那這裏呢?”魔掌繼續往下移。
“……尚可。”
“嘿嘿,這裏——”
啪地一聲打開越來越放肆的爪子,雁游瞪了他一眼:“知道循序漸進怎麽寫嗎?”
慕容灰如何看不出雁游只是佯怒,抖抖爪子,得寸進尺地把人撲到床上:“那你摸我啊,我不介意一日千裏的。”
聽到這沒臉沒皮的回答,雁游眼角一跳,剛想把他踹開,卻發現慕容灰嬉皮笑臉的表象下,眼神裏仍舊帶着幾分不确定的驚疑。
對視片刻,雁游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擔憂因何而起。
那天在老宅,自己潛意識裏猜到慕容灰必有驚人之語,但怕這微妙的關系被打破,兩人就此疏離,才搶先一步以朋友之名打斷了他的話。
有些關系一旦挑明,就再也回不到過去。而所得的結果,又未必是自己想要的。
那天,尚不明了自己心意的雁游擔心慕容灰的話并非如自己所想,才本能地改變了話題。
直到慕容灰重新表白心跡,他才發現這正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原來早在自己發現之前,就已經對對方生出了微妙的情愫。
至于同性戀這回事,雁游根本沒放在心上。他熟讀史書,歷史上同性相戀者不知凡幾。加上民國時包戲子養相公的事他見得多了,甚至還有男男、女女高調出雙入對。兩個人在一起不是什麽傷天害理之事,只要喜歡,又有何不可?
雖然,這份喜歡也許沒有慕容灰的來得深,但既然已經有一個值得攜手的人在面前,為什麽還要矯情推卻,到将來再後悔?
對雁游而言,喜歡不是一朝一夕,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能決定。但只要有誰走進他心裏,那就永遠不會磨滅,而且日益深遠。他有自信在将來回報慕容灰同樣深厚的情感。
鐘意一個人,自然要懂得他的心意。正如現在,雁游輕易便看懂了慕容灰隐約的擔憂乃至恐懼從何而來。
“慕容。”他按住他的手,語氣緩慢而鄭重:“我們認識多久了?你認為我是一時沖動、或者容易被別人左右意志的人嗎?”
慕容灰搖了搖頭。雁游的處世态度就像他的手藝一樣,總要把殘破的碎片在腦中先拼出完整的圖案,才肯放手施為。換而言之,除非緊急關頭,雁游很少全憑沖動行事。
但慕容灰怕的就是這個萬一——萬一小雁是同情自己,萬一小雁是一時糊塗,萬一……
如果小雁是女生,哪怕一開始有所猶豫,他也完全有自信能完全擄獲芳心。但他們都是男人,小時候開始,慕容灰就明白自己是異類,是小衆。至于大衆,他們愛慕的目光永遠只投注在異性身上。
慕容灰害怕雁游骨子裏還是個“大衆”。如果有一天他意識到這點并離開自己,那該怎麽辦?
将他的懼怕看在眼中,雁游無奈地說道:“慕容灰,你既然知道我很少被別人左右,為什麽還會有懷疑?而且,你也知道我有多麽喜歡古玩,說句自私的話,我尋找愛人的标準之一,就是不會幹涉我的愛好。而這段感情也不會讓我情緒大起大落,不會終日神不守舍,不會妨礙到我對事業的追求。而你和我,正是我向往的細水長流。總之,我不是随随便便就答應了你,我也很喜歡你,你明白嗎?”
這或許是世上最不動人的情話,太過理智,也太過自我。但慕容灰卻已心滿意足。小雁說得沒錯,他太清楚他的性格,肯對他剖析到這一步,除了喜歡,再找不出別的理由。
得到保證,慕容灰反而沒有剛才那麽“豪放”。他對小雁上下其手并鼓勵對方也對自己動手動腳的原因,不外是提醒小雁:看清楚,你選擇的是個男人,請你不要後悔,不要因為同情心軟而答應,否則将來會讓我加倍痛苦。
“小雁,我現在開心死了!”他把頭埋在雁游頸間蹭了蹭,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幹淨的味道。陶醉了一會兒,忽然覺得不對,趕緊換個姿勢,把小雁攬到懷裏,順着背脊又摸又拍:“我比你大,又比你壯,我會照顧好你。”
想到兩輩子年齡加起來,足足比慕容灰大上二十幾歲,雁游突然有種老牛吃嫩草的微妙窘感,同時又有種想要欺負下少年郎的蠢蠢欲動惡趣味,便故意說道:“好好好,那明早開始你來做早點吧。”
慕容灰的臉頓時皺成了包子,卻完全沒意識到雁游就是想看他為難,徑自低聲下氣地商量:“要不我們一起?我給你打下手。”
“我考慮一下。”
“不用考慮,你的腦細胞得留着思考正事。”
“說好的照顧我呢?”
“……可以在其他方面補回來嗎?做飯我是真的不行,而且我更喜歡吃你做的。”
沒營養的對話持續了好半天,直到奶奶在樓下喊開飯,兩人才爬下床。
但坐到餐桌邊,這一次,換到雁游開始擔心:他上輩子獨來獨往慣了,這一世雖然有了奶奶這個親人,但在做出重大決定時,還是習慣于自己裁奪,忽略了奶奶的意見。
奶奶的觀念應該是很傳統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成家後盡快生子的那種吧?卻不知,要費多少唇舌才能說服奶奶?
想到這點,雁游的好心情頓時沒了一大半。
有心想給奶奶敲敲邊鼓,一時間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末了,雁游索性也學慕容灰當了一回鴕鳥,吃完飯後先去英老那裏,坦白的事兒改日再議。
不想,到了英老家才知道,老人家和雲律還待在書房裏。看來師兄這頓教訓挨得有點兒長,自己最好不要留下來掃臺風尾。雁游向緊閉的房門投去同情的一瞥,阻止了想要倒茶的保姆,拖着慕容灰先行離開。
“怎麽聽見雲律在你就要走,昨天不是聊得很好嗎?”走在深秋的夜風裏,覺得有點涼的慕容灰心安理得地勾上了雁游的肩膀,把人緊緊摟在懷裏。
好在有些感情不錯的鐵哥們兒也會這麽勾肩搭背地壓馬路,比如梁國足和朱道,雁游便沒說什麽。
說了雲律想向英老說明一切的打算,雁游又把目前手頭所有的金雀花資料告訴了慕容灰:“拍賣行裏好賭的那個人級別不低,又跟了弗斯科二十多年。我覺得他應該知道不少事情,如果能接近他,就算拿不到隕石失竊案的證據,多半也能得到其他黑料。但又怕打草驚蛇。”
慕容灰一聽,頓時笑了:“放心吧,不會惹他們起疑的。我小叔鬼精鬼精的,石頭裏都能榨出油來,做事從不留尾巴。當年沒少搗過蛋,但誰都不知道是他幹的,反倒是他讨厭的人背了黑鍋。只是對付個賭鬼,問題不大,回家我就打電話給他。”
見慕容灰胸有成竹,雁游點了點頭:“那就交給你了。殺死鐘歸的兇手還是沒有找到,我現在總擔心又有變故。”
說到這個,慕容灰忽然心中一動,猛地停下腳步,神情也變得非常凝重:“我們都忽略了一件事:既然金雀花就是那個組織,那麽得知你識破贗品,損害到他們的利益,以他們的行事風格,多半會對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