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迅速敲定了第一次暗殺的計劃,時寒留了一周的時間搜集資料、準備武器,最重要的是讓愛紗調養身體。
一周之後,時寒照舊将基地一號停在一個躍遷點,從李真熙那裏要了一艘最新型號的“流光之翼”,目前銀河速度最快的飛船之一,他們三人乘坐流光之翼,再次來到秋日星的空港。
池田愛紗的母親原來是維納斯星三角洲市的市長,愛紗的童年都在維納斯星度過,但她父親的秘密勢力的大本營不在同一顆星球,而在這個以旅游業出名的小星球上。
旅游業的繁榮促進了人口流動,帶來了吞吐量巨大的空港,卻避開了他人的耳目。不得不說,愛紗父親的經營手段十分高明。
為了避免引起懷疑,三人沒有直奔周清河的基地,而是裝作普通的游人,在秋日星玩了幾天。
酒店的套房裏,時寒叩響了歐文的卧室門,沒得到回應,于是推門而入。
熹微晨光從從密閉的窗簾縫隙中透進來,斑斑點點地灑在床中央熟睡的青年身上,照亮了他的輪廓。他颀長的身軀微微蜷縮着,半張臉埋在被子裏,眉頭微微皺起。
很沒安全感的睡姿。
時寒将手裏的托盤放到桌子上,走過去坐到床邊,他不算輕的機械身軀産生的壓力似乎讓床上的人在睡夢中警覺,驀地驚醒過來。
“誰——”
歐文猛然坐起,心跳得厲害,直到在黑暗中認清時寒的臉,才慢慢平複下來。
時寒心念一動,燈光亮起了幾盞,不刺眼,卻足夠照亮整個房間了。
“怎麽,做噩夢了?”
歐文抿了抿唇,不作回答。
“你睡眠時的腦信號不平穩。”時寒指出。
“是。”歐文這才答道。
“需要幹預嗎?”
“不用。”
場面冷了下來,歐文也不知道跟一個人工智能講什麽。雖說每一個高級AI都是有獨立人格的生命體,但種族畢竟不一樣,思維方式也就不一樣。
總之歐文是這麽理解的。
所以在起床換衣服的時候,時寒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歐文也并沒有出言驅趕。時寒的“反正你都被我看過了所以你還在意什麽”的邏輯思維依然回響在他腦海裏,還有那句“你們人類真是好奇怪”……
歐文頂着背後肆意游走的視線穿衣,一邊想着被一個AI看應該沒有關系——吧?
一邊又有些隐秘地唾棄自己。時寒作為一個AI,可能根本就是好奇而已,或者是觀察記錄數據的本能,但自己卻止不住地感到羞恥,那種目光掃到的地方就像被火燙過一樣,為什麽會這樣?
感到令他臉紅的視線消失了,他轉過身去,時寒正看着空中投影出的地圖,轉頭對他露出一個微笑。
“我們的計劃是今晚行動,所以你白天想去哪兒?”
歐文看了看地圖上标出的風景旅游區,正要說“随便”,目光卻被一張照片吸引住了,已經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下去,換成了一句:“去情人崖吧。”
愛紗倒是無所謂,去哪裏不過做個樣子而已,她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殺人。
兩個小時之後,他們站在了景區大門,掃過假/身份證之後進入景區,耳機裏智能導游的聲音響起,輕柔緩慢,跟随他們的腳步講解。
無論哪個星球的景區,似乎都有那麽個情人崖、情人湖或者什麽情人橋之類的存在,伴随着這種景點的,往往是一個浪漫的悲劇,秋日星的情人崖也是一樣。
智能導游緩緩講述着一個來自沒落貴族家庭的窮小子和一位美麗聰慧的貴女相愛的故事,男主角在複仇的過程中發現女主角的家庭正是造成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被迫在仇恨和愛情中作出抉擇,最後兩人雙雙崩潰,縱身一躍葬身崖底。
時寒不由得嗤笑一聲。
“你笑什麽?”愛紗一邊漫不經心地拍着風景照,一邊問。
“笑這個故事的愚蠢。”時寒說。“我不明白這種劇本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喜歡。”
沉默了一會兒,愛紗好奇地問:“如果你是故事裏的男主角,你會怎麽做呢?”
“無非是兩個選擇罷了,總能分出孰輕孰重,選擇重要的那個,另外的毫不猶豫地抛棄。如果選了複仇,就算殺了自己愛的人也只能走下去,不能回頭,因為這叫代價。”時寒淡淡地說。
“道理不錯,但你會怎麽選擇呢?”
“我嗎?”
時寒頓了一下。
“——我選擇複仇。”
……
他們在景點一直待到黃昏。
作為秋日星這顆着名旅游星球上的知名景點,雖然有着一個爛俗的名字,這裏的景色自然不差。
斷崖下是幹涸的河流形成的深邃大裂谷,裂谷對岸是風化侵蝕帶來的嶙峋怪石,矗立在荒無人煙的戈壁上。一切呈現出丹霞地貌的紅色,與被微風吹拂的黃沙交織在一起。
夕陽西下,秋日星離它的恒星挺近,那巨大的夕陽占據了小半的天空,戈壁的顏色在如血殘陽的照射下更顯濃重,仿佛鮮血塗抹上的一樣,顯得格外壯麗與恐怖。站在斷崖邊緣,會讓人感到似乎這寸草不生的世界裏只有自己一個生命。
時寒和歐文正坐在一條長椅上,這裏遠離了熱門拍照地點,十分清淨。
池田愛紗并沒有和他們坐在一起,而是站在不遠的地方,怔愣地眺望着遠處,一只手伸進衣兜,細細撫摸着什麽。
時寒猜一定是那張染着弗朗西斯血液的卡牌。
“你選的地點不錯。”時寒轉頭去看歐文。“為什麽一眼看中了這個地方?”
“因為它看上去很悲慘,不至于讓我生出毀滅的沖動。”歐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自嘲的笑容,往人群稍稍密集的地方看去。“不過這名字起得真是礙眼,和那些叽叽喳喳的小情侶一樣礙眼。”
話音剛落,一只溫熱有力的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在他還未回過神的時候扳向對方的方向,他微微驚愕的眼睛裏倒映出時寒溫和的淺笑。
“那就別看。”時寒說。
他放開了他的手,但歐文臉上被他撫摸過的皮膚卻開始不聽話地發燙。
歐文端正地坐着,依舊是一副冰冷的神情。誰也沒看見,血紅的夕陽投射出的橘紅色光暈模糊了臉上彌漫的紅暈。
直到繁星在夜色中由模糊變得清晰,時寒看了看時間,站起身來。
“我們該行動了。”
愛紗的叔叔周清河平日都待在他的地下基地裏,以它嚴密的安保措施,他們三人是斷然無法潛入進去的。但今晚,周清河的情人在一棟別墅裏舉辦生日宴會,可能因為她給他吹了些枕頭風,可能因為将愛紗趕走後,周清河沉浸在計劃得逞的喜悅裏無法自拔……
無論是什麽原因,周清河今晚會出現在情人的別墅裏,并且只随身帶了兩個保镖。
盡管他情人的別墅裏也有安保力量,但論質量,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周清河這個黑/道大佬的貼身保镖。
他們有着好幾套計劃。在周清河小情人的別墅外潛伏多時,他們确認了周清河要在這裏過夜,于是啓動了B方案——歐文和愛紗清理掉外圍的安保人員,時寒潛入進行刺殺。
雖然能很快學習特工技能,所做的只不過是上載一個模塊,但時寒畢竟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他沒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不被發現。如果被發現了,恐怕就要轉入C方案——時寒開無雙拖住所有的安保力量,歐文和愛紗借機逃走,大不了時寒最後自爆芯片,在這裏留下一具機械身體罷了。
當然,如果事情沒到這個地步,時寒說什麽也不能直接丢下身體從星網跑路。這玩意兒太貴了!
夜色下,時寒對別墅的智能監控系統入侵完畢,他向歐文點了點頭,後者的精神力領域悄然展開。
像一條毒蛇,又像詭異的迷霧,在精神力感知裏是一片和夜色格外和諧的黑暗,裹挾着化不開的冰冷,如同深淵的凝視鎖定了每一個敵人。
愛紗如同夜色中閑庭信步的貓,悄無聲息地摸到門衛的身後,那個可憐的年輕人甚至沒能感覺到一絲異樣,就被一柄鋒利無比的合金匕首幹淨利落地割斷了氣管和聲帶。
愛紗輕輕地托起那人沉重的頭顱,将他拖到灌木叢裏,她甚至沒發出比落葉更響的聲音。
歐文随時注意着每個人的動向,見一個保安向愛紗所在的崗位走來,立刻對愛紗說:“扶住他。”
那個保安只見一個女孩向自己飛快跑來,還未判斷出目前是什麽情況,只感到一股隐藏在暗處的力量瞬間集結成劍,捅進了他的腦袋。
仿佛有一個鑽頭在腦子裏攪動的劇烈疼痛之後,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愛紗及時接住了那個保安,在歐文的精神力攻擊下,這人已經七竅流血,沒了氣息。
用相同的處理手法将這人拖進灌木叢,愛紗開始尋找下一個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