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符合我的審美觀,我決定将他昨日埋汰我的話統統丢到腦後,仰着頭看着他清俊的側臉,呆呆的問:“那寧佑想不想今日去守靈?”
阿桃吓了一跳,捂着我的嘴巴輕聲道:“公主,這話不能亂說,你讓殿下怎麽回答。”
我的眼睛還在注視趙寧佑的臉,他的每個表情我都不放過,直到看見他的臉上閃過一絲訝然又轉回頭,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我,輕聲回了一句:“姑姑,你說呢!”
我在心中冷笑,我說?也是想的吧,這天下又有幾個人會像你那中看不中用的爹一樣,到手的東西都不要。
我仰頭繼續裝癡傻,搖了搖頭開口道:“寧佑你的想法,姑姑怎麽會知道呢!”
趙寧佑看了我一眼,不動聲色的微微彎了唇角,随即他的視線又落在了我的手上,鮮血已經從掌心中滲出沾染了手背上。
“這是怎麽弄的?”趙寧佑的眉間忽然緊皺,溫潤的口氣也瞬間變得有些兇煞。
阿桃撲通一聲跪倒了地上:“公主的手是被月季給劃到的,奴婢正要帶着公主去找太醫。”
我攤了攤手,不過是個小傷而已,用的着這般大驚小怪?
趙寧佑一把奪過我的手,用力的将我的五指扳開,手裏動作着還擡頭對我說:“姑姑,痛就叫出來!”
呵呵,大侄子,你知不知道對女人說這句話太過浪蕩了!顯然,我的大侄子比我純潔,他仍然專心致志的細細查看着我的傷口,知道發現刺入血肉中那跟暗刺,鎖緊眉,悶聲拔掉。
至始至終我沒有出一聲叫喊,沉默着看着手中的皮肉翻飛,越來越多的鮮血流了出來,那種刺目的紅,溫熱的液體讓我的心情仿佛在不着陸的水上飄蕩着。
趙寧佑從袖口抽出了帕子,手法極其熟練的給我包紮了起來,并囑咐阿桃道:“太醫就不用看了,記得不要沾了水!”
我大侄子真是孝順,比二侄子強多了,我瞧着這蝴蝶結打的真好看,趙寧佑的衛生習慣真好,到哪都随身帶着帕子,我轉着手欣賞了幾番,等等。。。。。。
這帕子怎麽瞧着有點熟悉,我低下了頭又湊近看了看,直到看見那分外熟悉的竹子,趙寧佑似乎知道我在疑惑什麽,他随口道了一句:“姑姑別看了,這正是昨日給你擦鼻涕的那一條!”
頓時我心中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恨不得立馬解了這個肮髒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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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寧佑卻阻止了我的動作,“帕子是幹淨的,昨日我撿了回去,小宮女洗了足足十遍,姑姑,随手亂扔東西的習慣可不好。”
我擡着手,将手藏在身後,擡着頭裝無辜的看着他,哼,撿垃圾的習慣也不好!
☆、深井冰口口口四
中午的膳食又沒有肉!
真煩人,我丢了筷子!喪禮期間不讓吃肉是誰規定的!一桌子草讓我怎麽吃?!
伺候我用膳的小宮女看見我丢筷子的動作唯唯諾諾的上前:“公主,這菜肴可是不合你口味?公主想吃什麽,奴婢讓禦膳房的人重新做!”
重新做?我想吃肉也做的出來麽!就會逗我開心。
我低下頭,又掃了一眼那綠茬茬的草,心情凄苦的道:“想着大哥明日就下葬了,我吃不下!”
小宮女似乎也被我感動了,她吩咐下人将桌上的東西都撤了下去,跪着地上道:“公主真是心善,公主吃不下,奴婢今日也陪公主戒食一日!”
眼看着一盤盤草和點心都被撤了下去,我心中氣極,喂喂!!誰說要齋戒一日的啊!勞資只是這頓吃不下去啊!
我掃了地上那個小宮女一眼,管你呢,你餓一天吧,待會讓阿桃給我偷偷找肉吃。
奉先殿的梵音還在持續,乾清宮的太監跑來跪在寶華殿的門口道:“長公主,皇後娘娘派人請公主去趟乾清宮。”
“什麽事?”我皺了眉頭。
“娘娘召集了大臣說是要商量太子繼位的事情。”小太監擡頭讨好的回答道。
我喝了一口熱茶,應了一聲“知道了!”,阿桃從自己的荷包裏掏出了一錠小碎銀給打賞給他,小太監跪在地上磕了個響頭,道了一聲“長公主萬福”便眉開眼笑的走了。
二侄子真是心急啊!
我這麽想着,就着宮婢們迎面舒展開的素色宮服,伸出手任由她們套了上去。穿戴完畢,阿桃想了想,又在我的腰間系了一條繡滿玉石的腰帶,看着銅鏡中臃腫的小矮子,我都睜不開眼。
我擦咧,這衣服真尼瑪重,我吃力的邁步走在宮道上,宮人垂着手給我開道,乾清殿離寶華殿有些遠,下回去得整一頂好看的轎子才行。
矮子的腿真短,通常我走兩步,前頭的、後頭的宮人才小邁了一步,那姿勢真滑稽。
我忍着笑終于走到了乾清殿門口,門口的小太監甩着拂塵,高聲長喊:“長公主到!”
在這一聲接着一聲的吆喝聲中,我挺直了腰板在衆人迎接的目光中從殿堂中間的大道一步一步的走上正殿中間的高座上。
事實上從殿堂中央走過去的姿态炒雞貴氣有木有,唯一讓我不爽的就是衆人的目光不是仰視,而是俯視,愣是讓我有一種滑稽的看吉祥物的感覺,就因為這樣導致我坐上了臺階上的主座也極其的不開心。
主座的椅子真尼瑪高,我小身板都坐不上去,來來回回滑下來好幾次。該死!即使下面沉寂得跟死人一樣,我也知道那幫混蛋肯定在笑話我!
終于,身旁的小宮女給我打了把手,我終于坐上去了,雙腿懸空着,心中陰沉。當然,我臉上永遠是帶着一張帶着天真懵懂的面具。
衆人跪在地上給我磕頭,包括早上在後花園想着把我嫁到偏遠寒冷之地的敏元後和二侄子。
敏元後雖然貴為皇後,按道理,我還得稱她為皇嫂,但趙氏國都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外姓女子即使身份再尊貴也不能越過趙家血脈,即使今天坐在這坐上的是個趙傻子,底下的衆人照樣要虔誠的磕頭。
哈哈哈!我想仰頭長笑,天下是我趙家的,林家的人想染指也得問我同不同意。
敏元後本姓林,其兄長林昌任職京中都察院左督禦史,官從一品,自林閣老退出京中文閣,一直在京中任文官。
我掃了一眼,林家的一幫正靠着敏元後站成了一排。
前來拜見的大臣門,每一個我都一一掃過,熟臉太多,着實是我記憶太好了。想當年,母後抱着我坐在她的膝上在正殿簾幕後的案榻上聽政,我就稀稀拉拉的記住了那些老奸巨猾的家夥。
在身後給我掌扇的宮女放下了手中的東西,體貼的從後殿的茶水間給我端上了一杯熱茶和點心。
敏元後忍不住開口了,“長公主,國不可一日無君,皇上去世彌久,這天下還是要有君主,我們再傷痛,也要早日定下國君,以免朝中無主,天下民心不穩。”
這一番話委實說的誠懇,我大哥就七個孩子,四個兒子,三個女兒,能夠格當皇帝的就是老大老二老三。
大侄子趙寧佑一向鎮定無比,坐在椅座上身子挺的修長,玉手掀着茶蓋不知道在想什麽;二侄子一向眼睛盯了天,癱坐在椅背上,跟個無骨蟲一般,真是恨不得讓人上去抽一棍子才好;三侄子就着實可愛了,想到他,我覺得我眼睛都要笑眯開了。
老大和老二同年,老三只比我單單大了兩歲,我宮裏頭博古架上的那些泥雀兒和小彈弓都是三侄子孝敬我的。
正巧,老三趙寧文擡頭看像我,對我微微一笑。
底下的臣子們看我半天不說話,也紛紛附和着,“皇後娘娘說的對,還是早日定下好。”
宋太師不言語,想着宋家的女兒總要進宮的,可能他也看不上我這個爛泥扶不上牆的二侄子。
我不管他們,規規矩矩的坐直了身體,稚嫩的聲音在大殿響起:“定誰呢!”
大臣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顯然對我的話表示驚訝,說不定也在暗地裏罵我,長公主真是蠢,選誰還不是很明顯麽!
林家的人沉不住氣了,站了出來,高聲道:“按照祖訓,二殿下貴為太子,這皇位應該由他繼承。”
大臣也紛紛附和道:“是如此,是如此!長公主年幼,可能不知。”
好個祖訓,我冷眼看着他們,面上嘆了口氣,繼續開口道:“皇兄過世的時候并沒有指明讓寧光繼承皇位。”
敏元後拍桌而起,大聲道:“長公主這是什麽意思?寧光貴為太子,乃是名正言順的儲君,為何不能繼承皇位!”
敏元後的聲音太吵,這麽多年,我都記不清誰敢這麽大聲的吼我了,說白了我大哥也真是蠢,以為留了一封這樣的昭書,他心愛的大兒子就能繼承正統了麽?太子不廢黜,趙寧佑繼了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真煩人!腿一蹬就走了,也不廢了太子再走,留了一大堆攤子給我!
越想越心煩,所幸閉上了眼睛,再睜開便瞧見趙寧佑目光灼灼的盯着我看。
看什麽看!這事情也不是勞資說了算!還不是你爹搞的!要那麽多兒子幹什麽!有種生了你一個再結紮,這天下全是你的,搶都不用搶!
說愛的死去活來的,美人照樣一個接着一個上,也沒見他多委屈!真是賤人多矯情,屌絲事兒逼。
哦,不對,我大哥不是屌絲,他是高富帥。
宋太師終于開口了,“長公主年幼,對祖訓不甚知之,皇後娘娘這番言語實在有多不敬。”
宋老狐貍的爪牙見他開始發言了,紛紛跟隊,一時間,林家的人個個站起身來義憤填膺:“宋太師說的極妙,那以太師之見,誰來繼承最為合适呢!”
衆人就這樣開始七嘴八舌的争辯起來,一時間,整個乾清殿熱鬧的跟市集一般,我偏過身子,中午什麽都沒有吃,此刻饑腸辘辘胃中翻江倒海,實在忍不住我拿起小榻上的芙蓉糕吃了起來。
說實在的,我吃東西向來文雅,咀嚼聲也極其細微,可不知為何咬了兩口,整個大殿都安靜了下來,細微的咀嚼聲也凸顯了出來,我好不容易才将一塊整的糕點吞噬下肚,等回頭神用袖子擦了擦嘴,卻發現滿大殿的人都在默默注視我。
嘿嘿,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張口就問:“這幾日朝中事項是誰主持的?”
宋太師上前來,恭敬的道:“回禀長公主一直是老臣主持事項。”
我點了點頭,心中卻是冷意一片,敏元後也是花架子,争着搶着那個位子幹什麽,宋老狐貍早就架空了整個皇朝,搶來又如何,還不是被牽線的傀儡。
林家的人也個個都不長腦子,在這殿堂上争個你死我活有個毛線用?有種下了殿堂,将京中的掌控權弄到手再在我面前亂吠!到時候勞資随便你亂吠,絕不吭一聲!
我一不小心打了一個飽嗝,身邊的宮女體貼的遞過茶水,我轉過頭看着宋太師,雙眼真誠,“皇兄在世一直信任宋太師,這些日子還要勞煩太師了!”
宋太師神色一亮,恭恭敬敬跪下磕頭,“謹準長公主旨意。”
所有的人都伏下身子,陸陸續續的從殿中走了出去,不一會兒,殿中的人散的幹幹淨淨。
敏元後心有不甘,看着我跳下主座,從階梯下來的身影大聲叫道:“長公主留步!”
趙寧光此刻也急了,匆匆走過來神色陰郁:“姑姑,你是要做什麽!”
我回頭神就對上氣急敗壞的趙寧光,心中嘲諷道:做什麽?勞資早就看你不爽了!想要将勞資嫁到邊疆,下輩子吧!勞資先把你送到邊疆!
我不想跟這種人過多糾纏,欲走之際卻發現袖口被敏元後扯出,我意識到不對勁想大聲叫人,環顧了殿內四周,乾清殿的人早已散的幹淨,只留下皇後身邊的幾個宮人。
敏元後神色柔和,趁着衆人都遠去,彎下腰矮着聲音對我道:“長公主可要知道,宋太師手中權利過剩,長公主這番作為實在助纣為虐,還有這說話不能亂說,長公主若是不知道要說什麽,就好好閉嘴!”
說道最後兩個敏元後死死的盯着我,手中的長甲拂過我的臉龐,微微用力。
阿桃上來一把将敏元後推開,大聲呵斥:“大膽!”
敏元後氣極,伸手甩過去,“你又是什麽狗東西!竟然呵斥我!真是反了天了!”
狗咬人的樣子真是讓人好笑,我摸了一把被刺痛的面頰,看着摔倒在地的阿桃,心中閃過一絲怒意,面上裝作苦苦可憐,“宸安今日說錯話了麽?”
敏元後的神色漸漸緩和,“長公主知道就好。”
敏元後也真是膽大,仗着乾清殿的人都走了竟敢在此地對我動手,以為沒人看見,我就是一個任人捏軟搓圓的軟柿子麽!
我擡起頭,面頰處還微微有些刺痛,心中感慨不已,這就是死了爹娘和大哥的待遇,睜大着眼睛道:“那皇嫂教宸安下次怎麽說!”
敏元後的神色果然松懈開來了,她剛要開口,我躊躇着出聲,“在這裏說似乎不好。”也對,乾清殿到處人來人往,被人聽去诟病可就大了。
敏元後呵斥了這裏所有的下人,對着趙寧光道:“寧光你先回去吧,我同長公主說說幾句體己話。”
我心滿意足的看着阿桃跨出了整個乾清殿,空蕩蕩的大殿內,門外的小宮女們特別體貼的關上了門,一下子,亮堂堂的乾清殿昏暗了下來。敏元後似乎也極其喜歡這裏的環境,她一步一步的向我逼近,“長公主可要記着,你只有向着我們,才會過上舒坦的日——”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神色已經變了。
“舒坦的什麽?”我卸下了僞裝,面頰上火燎燎的,可這只會讓我更加興奮,我将手中的匕首又往她的腰間捅了捅,“繼續說啊,我的皇嫂,宸安聽着呢!”
正巧窗外一束光打在我的臉上,我想此刻我的神色一定很猙獰,不然敏元後那麽好看的臉都吓的扭曲了。
我将精巧的小匕首從她的腰間慢慢提到她的胸口,介于她比我高一個頭,劃在她臉上頗有些手酸,我變轉而指向她豐滿的胸口,果然我太變态了,盯着她圓潤緊實的胸口想着這麽美麗得胸口要是畫上一刀一定很好看。
“長公主,你不能殺我,你殺了我你也活不成的!”敏元後的身子都抖了。
我笑了,将手中的刀又深入了一分,“我沒想過要殺你!”
敏元後蒼白的臉色終于緩和了幾分,她回神過來,顫抖着道:“長公主,你拿開那個東西,我保證不碰你。”
真當我是傻子麽,我松了手你還不是往死裏整我,聽到了門外那匆忙而細碎的腳步聲,我臉上的笑容綻放的更盛了:“皇嫂,宸安得好好謝謝你!我正愁怎麽廢了我二侄子的太子位子呢,你倒是送上門了!”
說着,我将抵着她的匕首拿了回來,敏元後一見危險移出倒是手明腳快,一下子從我手中的奪過利器,對着我的胳膊上來劃過一刀,懼怕過後她喘着氣怒聲道:“死丫頭,到學會裝傻,這次非讓你知道我的厲害!想廢了寧光的太子,我先廢了你!”說着她舉着小匕首刺向我的胸口。
吱呀一聲,乾清殿的大門打開了。
殿外的萬丈光芒傾瀉而下,打開大門的趙寧佑逆着光,喘着粗氣,雙手撐開吱呀吱呀的古紅色的大門。
豔陽刺目,我眯上了雙眼,趙寧佑的身影在極窄得眼簾處拉的更為修長,仿佛游記中從天而降的神邸。
随着一陣預料而來的刺痛,我心中破口大罵,媽的!勞資這次真是賠大本了!
“趙宸安!”
趙寧佑飛奔而來,一把踢開了還沒緩過神來的敏元後,抱起我,聲音有些不可抑制的顫抖,就連捧着我的手也抖來抖去。
在閉眼的前一刻,我只想說,卧槽!大侄子你能不能別抖了,再抖勞資血都流幹了!
☆、深井冰口口口五
周圍的嘈雜聲在我的耳畔如錘鼓般,越來越響亮,到處充斥着“來人!抓住皇後娘娘!”、“快喊太醫!”的叫喊聲。
腹部的尖銳的疼痛讓我整張臉都痛的糾在一起,腦子越來越混亂,恍惚中,我仿佛聽見母後的呼喚,白色的煙霧中,她穿着一身朱紅色的蜀紗鳳袍,眉眼慈祥,嘴角含笑,正柔聲喊喚着我:“宸安!”
聽到她的呼喚,我緊繃的神色終于緩和了下來,正欲閉上眼睛,我猛然想到了什麽,死死的抓着大侄子的袖口,蒼白着一張臉吃力的喊道:“寧佑,別忘記帶走我的刀!”
那刀柄上鑲嵌的寶石,我瞧過了,個個圓潤的沒有雜色,丢了多浪費!
後來,
後來發生了什麽,我也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正躺在寶華殿的寝宮中,床榻邊跪了一溜待命的小宮女。
一看見我眼睛睜開,阿桃便跪着往前挪了一步,激動萬分的喊着:“公主!”
我轉過頭,整個身子僵硬的要死,尤其是腹部那塊盡管被包紮的嚴實,我仍然能感受到血肉撕開的不适感。
“肚子疼!”我努力紅了眼睛,可憐兮兮的看着阿桃那雙也哭得紅紅的眼睛。
阿桃一聽,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伸出手撩開我額前的碎發,顫着聲音道:“是奴婢該死,沒有照顧好公主,公主傷了身體,奴婢死一萬次都不夠!奴婢該死!”說着,她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頭,額頭與地板響亮的碰觸聲讓我也漸漸回了神。
頭頂那粉色華帳上的金色牡丹繡的真惟妙惟俏,我伸出手輕輕附上腹部的傷口,感受到因呼吸而撕扯的緊繃感,暗暗想着幸好當時的勞資夠機智,沒有拿大家夥,不然這一刀捅下去,我真的是一命嗚呼了!
想想又覺得虧,勞資這麽拼命,大侄子寧佑會記得幾分?更要命的是,勞資傷了這麽厲害,他媽的除了這一排小宮女都沒有人看望勞資,你妹的!傷的太沒有價值了!
阿桃看我半天沒有說話,心中有些恐慌,擡起頭來,頂着磕得紅紅的腦門湊上來,握着我的手,細聲安慰道:“公主不怕,公主不怕,以後奴婢跟着公主寸步不離!”
我應景的回望她,臉上露出一絲後怕的表情,正入戲的厲害,殿外的小太監小跑着過來,跪在地上,輕聲問我:“長公主,大殿下和七殿下聽說公主醒來了,正在殿外侯着求見公主!”
阿桃望着我,見我點了點頭,轉過身子對着小太監正色道:“宣吧!”
“奴才遵命!”小太監麻利的走了出去。
“姑姑!”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瞬間從前殿的秀華閣傳了過來,阿桃小心翼翼的扶起我的身子靠着一個軟墊,我一擡頭,便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掀開珠簾跑了過來,小寧紀趴在我的床邊,一雙眼睛紅的像兔子一樣,“姑姑!”
阿桃看着寧紀的動作有些不放心,将他的手又往邊上挪了挪,囑咐道:“殿下,長公主的身上有傷,殿下要小心呢!”
寧紀聽到一下子乖乖的往後面挪了挪,随即又糯糯的開口,“姑姑疼不疼?”
當然疼了啊!疼得勞資恨不得立馬沖到我大哥的棺材面前将他的棺材蓋掀開,抽幾下才舒坦!
趙寧光這太子的位子還是踩着狗屎運才得到的,我大哥也是皇帝中的大奇葩,元貞四十六年,趙宸穆那時候愛我大侄子的娘正愛的死去活來的,我母後一向不喜歡青貴妃,硬是不許趙宸穆效仿娥皇女般立雙後的念頭,我大哥一氣之下将後宮掌權之事丢給了敏元後,自個閉關研究書畫,調戲美人去了!
這對于敏元後來說真是喜從天降,恰巧我外祖父秦家正同宋老狐貍暗暗較勁,林家的人便趁着那個時候敲鑼打鼓的将趙寧光的太子的位置給定了下來,等我大哥回過神來,這昭示已經公布天下,那時候我二侄子還是很低調的,起碼沒有在明面上拽的跟二五八萬似的,又是皇室嫡子,朝中大臣便也無人異議。
想到此,我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這種沒有心眼的男人怎麽會是我大哥!怎麽配存在在如此刀光劍影血肉成河的皇宮!一想到他同我還與血緣關系,我感覺我整個人的檔次都被拉低了,真是晦氣!
寧紀還在眼巴巴的等我答複,我看着他那張包子臉,伸出手捏了捏,他也沒閃躲,我便道:“姑姑疼,不過小寧紀給姑姑抱抱,姑姑就不疼了!”
趙寧紀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趕忙湊到我面前讓我抱,一邊說着:“姑姑多抱抱,等姑姑好了帶寧紀去庫房撿那些外族人做的肥皂玩!”
我捏臉的動作一致,有些心虛的撇過了頭,恰巧便看見我長腿大侄子邁步走了進來,他輕聲咳了一句:“七弟不要鬧,讓姑姑多休息!”
之後,我同寧紀安靜的吃着阿桃端來的小堅果,鑒于我重傷在身手使不上勁,小寧紀剝堅果的速度委實太慢,我大侄子便好脾氣的搬來了一個小圓凳坐在我的床邊,将堅果的果肉一個個的剝出來,碼在小果盒中遞了過來。
看美人十指剝幹栗的動作就是享受,我眯着眼一口吞掉大侄子辛苦半天的成果,一邊豎着耳朵聽着他說:“皇後已經被幽禁在北成宮,案子直接送入大理寺內部受審,林家的人此刻已經有所動作,姑姑是想将這案子私了,還是公布天下?”
撥開幹栗粗糙的外殼,趙寧佑長長睫毛掀開,深邃的燕眸忽然直直望向我,一邊将手中黃色的板栗遞給我,一邊等着我的答案。
我垂着眼睛,佯裝思索。
私了?想的忒美,林碧這個女人捅了勞資一刀,勞資起碼捅回十刀才劃得來!哼!好不容易逮着這麽機會,肯定要好好公布天下才是,讓林家的人看看,以為趙宸穆挂了,林家就能只手遮天麽!
我咬上那粉糯的珍珠栗,口感滑膩,不愧是上好的栗子,就先從林家的人開刀!趙氏這塊肥肉雖然誘人,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咬上一口。想到此,我松了口,有些害怕的開口:“皇嫂那天的樣子太可怕,是因為姑姑說錯了話,皇嫂才這麽對我嗎!寧佑,姑姑以後怎麽說皇嫂才不會生氣?”
我擡着頭看着他,配合着這番話語,想着整個身子也該抖一抖才能體現無知少女被親人加害那種迷茫和害怕,可這麽一抖,一不小心将手中的珍珠栗抖到了被褥上,剛準備撿了吃,小寧紀伸出了手一把塞到了嘴裏。
我:… …
“我趙家的人做事什麽時候要看外人的顏色,”大侄子又剝了一個體貼的喂到我嘴邊,嘴角的微笑未入眼底,“姑姑不用怕,以後——沒有人敢忤逆姑姑了!”
大侄子的話語輕的像羽毛扇過我的耳畔,可這內容又莫名的戳中了我的G點,想來他心中自有計較。
又閑聊了幾句瑣碎的事情,寧紀就犯困了,寧紀的麽麽的抱着他弓着身子退了出去,大侄子寧佑掀開了亮閃閃的珠簾剛準備跨腳出去,似乎想起什麽又折了回來,修長的玉手在我面前攤開。
我順手接過,看着上面的寶石完好無缺,這才笑眯眯的收了起來!
“想不到姑姑還收着這個,連昏迷也不忘讓我帶走!”我擡起頭,趙寧佑的雙眼似乎別有深意,
這眼神!直看的我莫名其妙,害的我又細細打量了手中的小匕首瞧着它有什麽不妥。
“姑姑好好休息!想出去透氣莫要在孤身一人!”趙寧佑幫我掖好了被角,又摸了摸我的頭,囑咐了一句才走了出去。
整個寶華殿又安靜了下來,腦海中不停回響着剛剛趙寧佑的幾句話,手指摩挲着小匕首柄金色的橫道紋,果然,宮裏的人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敏元後的下場估計不妙了,想我大哥做事糊塗了一點,這看人的眼光還是準的,趙寧佑待人溫厚,該心狠的時候絕不手軟,的确是當皇帝的料。
我摸了摸身下的枕頭,大侄子啊,姑姑幫了你這麽大一個忙,剩下的就看你自己啦,你若是不争氣,我便将遺诏一把火燒了,一了百了,既然想要這個皇位,就算爬着也要給我上前!
喚來阿桃,我舉着那把約莫一指長的匕首問她來歷。
阿桃放下了手中的杯盞,輕聲答道:“公主不記得了麽!這是公主十歲生辰時收到的禮物!”
哦,這個我知道。鋒利的刀身被打磨的光滑,微微轉動還能照出我半邊蒼白的臉,當初在那堆禮品中一眼就瞧中了,一直放在身上,沒想到這次到是派上了用場。
“誰送的,你還記得麽?”
“是大殿下送的,因為聽說公主喜歡朱紅色寶石,上面幾顆都是大殿下從胡人的手裏高價買來的。”
難怪趙寧佑要說出那番話。
我擡起臉,看着阿桃一臉回憶的表情,随手将這個丢給她,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道:“阿桃,幫我收起來!”
阿桃很快繞過屏風走到楠木的雕花大箱子面前,看着她動作的身影,我擡高了聲音:“放好了,記得放在母後送給我的琉璃寶盒裏!”
既然是趙寧佑送的,那就更得好好的收起來,不将它同那些俗物區別開來,怎麽能體現的我這個姑姑對他是特麽的重視的呢!
☆、深井冰口口口六
我躺在床上的這幾日,林家的人已經朝戶部上了好幾道奏折,說敏元後刺殺長公主這一事定有內情,要重新定奪。
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中有些不快,宮裏那麽多雙眼睛都瞧見了,鐵證如山,還不趁機快刀斬亂麻一刀咔嚓了了結,留着讓林家人唧唧歪歪幹什麽?!
這時候我想起了我母後,要是母後在,我皇嫂估計早就死的渣渣都不剩了。哎,不提了不提了,越提越傷心。
在床上呆的快發了黴,我尋思着要去外頭溜達溜達,扯着嗓子喊了兩聲,來了個宮婢阿碧。
阿碧伺候着我坐起身來,穿好了鞋,又小心翼翼的扶着我下了床,不過在外頭溜達了一盞茶的功夫,等再次回到寝宮,寶華殿的大太監田公公給我帶了大消息!
他們說林昌大人家的小兒子在京裏喝花酒踢死了一個百姓,已經被宋家的人抓了送去了大理寺。
我聽完後眼皮子跳了跳,宋家的人終于動手了。
“哎,長公主,宋太師這麽明目張膽的對着林家的人開刀,怕是二殿下——”他彎着腰在我耳邊說着又警惕的向四處望了望,接着道:“二殿下的地位不保了。”後來他又加了一句,“想不到皇後娘娘盡是那樣心狠的人物,二殿下這樣,也是該!”
我躺在貴妃椅子上,阿碧正給我捏着肩膀,我裝作茫然的樣子盯着田公公看,他嘆了一口氣,接着對我說道:“長公主傷好了多去青貴妃那裏轉悠轉悠吧!”
京城裏傳聞說,宋太師的女兒看上了我家豐神俊朗的大侄子,一瞬間,朝中的黨派分明,大有要排擠林家另立新主的架勢。
我輕聲的“嗯”了一句,田公公這才放了心,似乎也不管我有沒有聽懂這句話。
我嘴上答應着,心裏卻不以為然,大侄子他娘長了一張寡淡臉,我極其不喜歡,一想到我大哥被她迷的那副樣子,我心裏沒來由的就是一頓火氣,真是鬧心!
可是田太監不管,他叮囑了我好久,生怕我和我大侄子有嫌隙,将來日子不好過。
哎,這年頭主子難做,太監也難做,做呆主子的太監更難做!
我在床上養病的時候,耽誤了大哥入土的好日子,欽天寺只好改了時間,定在了這個月的四月十八。
四月十八,黃歷說宜下葬。
我大哥的棺材終于要搬到皇陵去了。那一日,宮中極其忙碌,我腹部的傷好的也七七八八了,坐着轎子去皇陵再磕一個頭還是能撐得住的。天沒有亮,宮裏頭的暮鐘就響了,司禮部的太監在雲龍殿的高腳樓上誦讀悲文。
奉先殿的殿外,四隊穿着喪服的侍從齊齊侯在殿外,我大哥的棺材的周身被纏上了白色的帷幔後放置在一個用鎏金的巨大的銅器中,前前後後一共二十四個壯漢用鑲了寶石的漆金扁擔将他的棺材擡了起來,随着身後作法大師的吟誦聲走出了奉先殿的龍門。
我同我的侄子侄女們早就在龍門外候着了,天還沒有亮,我有些倦困的想打哈欠,可看着周圍一遭人渲染欲哭的苦逼臉,我深深的給忍住了。
宮裏的軟轎擡了過來,穿着藍衣的小太監趴在地上給我當蹬腿的,我吃力的踩上去,眼睛随意的一瞄,便看見我太子殿下臉色陰沉的看着我,吓得我一哆嗦差點從腿蹬山滑了下來,大侄子看不過去,上前扶了我一把。
坐上軟轎之後,我還沒緩過神來,二侄子的眼神太犀利了,也難怪,親娘被關在宮裏的冷宮,親舅舅正為自個兒子忙得焦頭爛額,朝中的太子黨又鬥不過宋太師這個老狐貍,二侄子這番舉動也委實讓人可憐。
我微微側了目,二侄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