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這天下是勞資的!
作者:小醬紫
文案
我十三歲那年,我十八歲的侄子當上了皇帝。
現在的我是皇宮食物鏈最頂端的女人,呵呵,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女主吐槽娘,男主忠犬郎!1v1,雙c!黃桑是假的,無血緣關系!!
本文講訴的是一個深井冰公主扮豬吃虎的故事。
掃雷:
①、非金手指爽文,而是奮鬥勵志文!前期處境略艱難,後期高大上!
②、女主深度中二嚴重深井冰患者!
內容标簽:
搜索關鍵字:主角:趙宸安 ┃ 配角:XX/XX/XX ┃ 其它:女主深井冰,男主偏執狂
晉江金牌推薦
趙國的長公主趙宸安,在其十三歲的時候,她的大侄子登基了。于是,趙宸安卸下僞裝,同皇帝趙寧佑相依為命,在權臣宋太師的壓制下開辟出血路,趙宸安漸漸對比她大五歲的侄子萬分信賴,一心一意為他謀算江山,可就在天下穩固之際,卻爆出一樁驚天秘聞,趙寧佑竟然不是先皇所生…
本文采用第一人稱,以女主趙宸安的視角來描述一個吐槽娘公主在後宮中蟄伏,最終登上寶座統領中原的勵志故事。文章以先皇去世為初端,慢慢引出趙宸安和趙寧佑在宮中相依為命的故事,語言歡脫,男主忠犬,感情發展細膩,人物性格鮮明,情節層層遞進。
☆、深井冰口口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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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貞五十三年,趙宸帝薨了。那年,我十三歲。
葬禮在趙氏的國土之地整整舉行了三日,偌大的京城被一層一層厚厚的白色帷幔籠罩,整個皇城都處于一種極度悲痛中。
我大哥趙宸帝一死,他身邊要陪葬的莺莺燕燕在奉先殿外哭的死去活來,可大總管手下的太監一個個都是不是手軟的貨,領了旨意,舉着白绫就将那群貌美如花的女人送上了路。
我偷偷溜去奉先殿看大哥的遺體,聽到那聲聲悶沉的慘叫,身邊的阿桃一下子蒙住我的眼睛,抱着我輕聲安慰道:“公主別怕!”
哼,我在心中冷笑,我怎麽會怕,在這富麗堂皇的大牢籠裏面,這點手段又算什麽!
可是,阿桃不這麽認為,甚至宮裏所有的人都不這麽認為。
他們眼中的宸安公主從小在孝元皇後的呵護下長大,天真爛漫,童趣無比,不谙世故,整個人都蠢萌蠢萌的。
宮中人每每提到我母後,都會驚嘆:想當年,孝元皇後身姿卓越,獨掌後宮,手段了得,可生出的女兒宸安公主偏偏是個不争氣的東西,除了那張酷似孝元皇後的臉,別的什麽都沒有!
對于此,我只能呵呵呵,争氣?争氣能當飯吃?皇位又不是我來繼承,我争氣有個、雞、巴用?
奉先殿內,我那些一溜排的侄子們、侄女們正披麻戴孝跪在我大哥的遺體面前燒着紙錢,封了品階的妃子們跪在地上正輕聲抽泣着,哭叫的聲音太過雜亂,一會兒“父皇!”一會兒“皇上”的。
太子殿下正跪在蒲團的正中央,連着那身孝服都隐約繡着龍形的暗紋。
掌禮司的太監太過眼尖,他一瞧見我就趕忙屁颠屁颠的跑過來,抹了一把眼淚跪在地上給我請安,“長公主,您來啦!”
阿桃給我理了理白色的孝服,我大侄子趙寧佑擡起頭,清秀的臉在孝服的映襯下更加英俊。
我瞧了他一眼,接着所有的人都仰着頭望着我,我二侄子太子殿下掀開了的下袍,掃了我一眼,不冷不淡的瞧了我一眼,“姑姑怎麽現在才來!”
我一口老血蒙在喉嚨中,細細打量着神情倨傲的太子殿下,頗為委屈的垂下了眼。
我皇嫂敏元後皺着眉暗暗推攘了太子殿下,這才抹着淚,悲傷道:“寧光心中悲沉,想着皇上去了,在這冰冷的棺材寂寞孤獨,要我們好好陪着他才是!”
我在心中暗暗咆哮,既然這麽心疼,你去陪阿!外頭大總管那邊還在搶人頭,你也去啊!去了立馬就陪着了!
我狀似悲痛的走了過去,一眼就瞧見太子殿下跪着的蒲團最為精致厚實,悲痛着一張臉跌跌撞撞的走了過去,站在太子的邊上,淚眼朦胧的盯着他的蒲團。
我二侄子真是不上道,我看了他半天,也不見他挪坑,直到旁邊的小太監輕輕提醒了他,他這才黑着臉極不情願的站了起來,跪在了旁邊的那個灰撲撲的蒲團上。
我輕聲咳了咳,接過小太監丢給我的紙錢,按照祭祀的大禮跪在蒲團上給我大哥磕了一個響亮的頭。想着,我身為長輩,大哥剛過世,得好好表現才是,淚水這個東西,關鍵時刻還是很要拿出手的,說着,我便準備掐着自己的大腿,來一記猛料。
剛動手,一個瘦小的人影便如飛箭一般整個人都撲倒我的懷裏,嘶聲裂肺的哭喊着,“姑姑,父皇他怎麽就去了啊!母妃去了,父皇也去了,以後沒有人疼寧紀了啊!”
趙寧紀按照排行屬老七,是我大哥最小的兒子,今年才六歲。
小寧紀整個人長的酷似他母妃,整張小臉沾了淚更顯得可憐,看見他哭,我也想哭,孝元後在我十歲的時候就去了,我父皇也去的早,我大哥登基的時候我才六歲。這麽一想,我的眼淚也止不住的嘩嘩流下。
小寧紀死了爹娘可以往我身上撲,可當年的我死了爹娘往誰身上撲呢?當年的我愣是在奉先殿的棺材裏陪着我母後陪了整整三夜。
宮裏的人都死得早,這樣的定律從很久以前就成為了不成文的規定,好多人,那麽年輕就死掉了,不管是他殺還是病死,這個皇宮本來就是極其不吉祥的地方。
這麽想着,我的淚一下子就崩出來,我不想呆在這個破地方,更不想那麽年輕就挂掉,看着大哥的棺材,我似乎就能想到我以後的命運,我流着淚,流着鼻涕對着小寧紀道:“姑姑也沒了爹娘,以後連大哥也沒有了,小寧紀沒有人疼,以後姑姑疼你。”
說着,我和小寧紀對望了一眼,抱在一起嚎嚎大哭。
奉先殿的太監們個個都撲通一聲跪下,假聲哭道:“長公主和七殿下不要悲傷,皇上在天之靈,定是希望公主和殿下好好的。”
我和小寧紀不管,哭聲越來越大,有種要哭塌整個奉先殿的沖動。
身邊的人都被我們的舉動給吓得停了動作,可似乎光看着我們哭不夠地道,于是也紛紛撩開了嗓子,大聲的痛哭着,整個奉先殿的哭聲一下子擡高了八鬥,異常熱鬧。
可再大的嚎聲有什麽用,人總是死的,我大哥也将永遠歸于那黑暗髒濕的黑土中,再也不會醒來。
震耳欲聾的哭聲中,我紅着眼睛望着那口鑲了二十八條金龍的檀木棺材,心中發出冷笑,看吧,趙宸穆,你死了你的天下就結束了。
我大侄子趙寧佑站起身,将我和趙寧紀分開,我不肯放開手中溫柔的活物,話說,小寧紀抱起來柔柔軟軟的異常舒服,我不想松手。結果便是,趙寧佑伸出修長的手使着勁将我的緊繃的手指一個一個的扒開,我異常憤怒的看着他那張好看的臉。
趙寧佑也不生氣,擡起頭看着我,苦逼的臉上嘴角似乎還在隐忍着一絲笑意。
我看了心中不由來氣,頓時在心中破口大罵:畜生,死了爹還笑的出來!心中那些罵人的話還沒有罵完,臉上便接觸了一個活物。趙寧佑伸出手舉着手帕一點一點将我臉上的眼淚和——鼻涕o(︶︿︶)o雖然我也有點不好意思都擦得幹幹淨淨。
我心想,剛剛那罵人的話可能太過了,我大侄子還是一個懂得體貼長輩的好孩子,可沒等感慨完,趙寧佑将他手中髒兮兮的手帕塞到我手中,道:“姑姑,手帕還是好好拿着,免得再次流了淚,傷了我們皇家的體面。”
我去年買了個表啊!
當皇子的人果然厲害,以為書讀的多就可以明裏暗裏埋汰人了,呵呵,我算是記得了。
我握緊了手中的手帕,仰着頭(趙寧佑實在是有點高,我如今挺直了腰板才到他的胸口)又多瞧了幾眼,示意他記着,本姑姑我這筆賬會算回來的。
哭孝哭完了,阿桃扶着我,不停的抹着淚安慰我:“公主不要傷心,阿桃一直陪着您納!”說着便将我扶出了奉先殿的外廳。
在階層的頂端就是這個好處,譬如我哭一下就可以離開,而整個奉先殿卻要按照祖訓老老實實的跪上十二個時辰。我想我走出來的時候,裏面定有幾個人是羨慕我的。
我這麽美滋滋的想着,外頭忽然高聲喊了一聲,“宋太師前來吊唁!”
奉先殿門口長長的石道上,穿着黑色臣服的宋太師帶着一幫臣子和守衛浩浩蕩蕩的走了過來。
我站在門口伫立了一會,宋太師如今才過不惑之年,雙鬓卻生了幾縷華發。這個人在趙國的名聲極其響亮,上至京城,下至邊關寒遠之地,到處遍布了他的爪牙。我大哥趙宸帝名聲不怎麽樣,可我知道宋太師在京城跺跺腳,整個趙國都是要抖一抖的。
宋太師徑直向前走了幾步,路過我身邊的時候看了我一眼,凝神思索,不過片刻便極其恭敬的彎了腰同我行了拜禮:“微臣拜見長公主。”我與宋太師見面統共不過三次,我挺着身子打量着他謙恭的神色,心中不由冷笑,不愧是老狐貍,即使握着重權,這行為舉止卻讓人挑不出一丁點的錯。
面上我用手中的手帕輕輕抹了淚,恭敬的道:“太師有禮了,皇兄就在裏面,太師去見他最後一面吧。”
宋太師福了身,這才急急大步邁進殿內,撲通一聲立馬跪在蒲團上,不久,裏面就傳來宋太師的痛心聲:“陛下,老臣來遲了,陛下!”
來遲了?哼,你不正是盼着我大哥早點入土麽!這與宮裏扯上邊的人就是奇怪,明明虛情假意,滿口謊話,偏要表現的自己堅韌正直、忠誠不屈。
阿桃看着宋太師跪着的背影,輕聲道:“聽禮部的人說,等太子殿下登了基,宋太師的女兒便要入主東宮,掌管整個後宮了。”
宋太師的女兒?那個宋心瑤?
可這誰登基還不一定呢,想到我英明神武的皇兄偷偷留給我的遺诏,我的心情又不可抑制的愉快起來。
阿桃上來繼續安慰我:“公主,你不用擔心,你是長公主,宋家的人再怎麽蠻橫,獨霸後宮,你是太子的姑母,太子總會護着你的!”
我面上露出慘痛的表情,配合着她:“阿桃說的對,寧光是不會不顧我的!”
心中卻想着,靠太子趙寧光?!哼,哪天我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順手想把臉上的淚痕擦擦幹淨,擡了手發現是我大侄子塞給我的手帕,上面黏糊糊的一團正好蓋住一只繡的極其挺拔的青竹,我頗為嫌棄的随手一丢。
☆、深井冰口口口二
哭了一天,我極其累,寝宮的被褥柔軟又舒服,我一躺上去,便充滿了睡意,夢裏,十三年的浮生亂入,紛亂繁雜。
我讨厭我大哥。沒錯,就是那個死掉的趙宸帝,又名趙宸穆。
趙家到了我這代,都是宸字輩的,而下一代都是寧字輩的。
我父皇是趙家的開國元祖,十六歲那年就扔掉了文筆上了戰馬保家衛國,邊關的胡人骁勇善戰,攻占中原的時候一上來就弄死了前朝的皇帝,到底是蠻夷之地長出來的士兵,個個心狠手辣,殺人手法陰巧至極,連帶着前朝皇帝的幾個小兒子都不放過,一律抹了頭吊在樓蘭城的城門上耀武揚威。
乘着中原無主混亂不堪,他們又一律南下,将目光鎖向了江南的魚米之鄉,所到之地無不嚣張跋扈,砍了制造坊的機器,燒了綿延千裏的良田,更是侮辱了江南那些可人柔弱的姑娘。士可殺不可辱,我趙家乃是前朝皇帝欽賜的“忠義侯”!我爺爺立馬操起家中的長槍,帶着趙家所有的兒郎同着前朝的衆臣,抛頭顱灑熱血上了戰場,與敵人拼命厮殺。
我想我永遠忘不了那段慘痛的歲月,每每翻開趙氏編年史記得時候,那年堅貞而痛苦的歲月便撲面而來。
皇室的榮耀永遠是駕馭在血肉之中的,這富麗堂皇的宮殿,流過多少人的血,灑過多少人的汗水,更是犧牲了多少人的性命,我不敢想象。
趙家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被中原的人簇擁着成為中原之首。
我爺爺死于戰場中,我父皇二十三歲登上了皇位,第一件事便是追封了他父親為太上皇。
我母後是上将軍家的嫡女,自幼讀遍群書,熟讀兵法,當年嫁給我父皇的時候,随着他南征北戰,等到天下大定,她貴為國母位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也許熱愛看話本的姑娘們覺得這個故事已經美滿結束了,铮铮鐵骨的皇帝同陪他征戰多年的少女位于這中原城的頂端,從此幸福美滿的生活在一起了。
多麽令人向往而陶醉的愛情故事,甚至在我懵懂兒童時期,我也總忍不住幻想他們當年風光的情形。
可是,現實總是殘酷的,曾在我心中如神祗一樣存在的父皇也從雲端墜入了泥土。美人一個接着一個住進了西宮的各大殿,各小樓。
我母後當年穿着嫁衣的時候美的驚為天人,可是歲月殘忍的在她的臉上留下的痕跡,即使她學識淵博,可是她不再年輕。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女人的地方就有陰謀詭計。
我母後在生下我大哥後,便被人暗算誤食了麝香,險些絕育,只要二十年後又生下了我。
母後總覺得我是上天賜給她的孩子,分外疼我。
我出生的時候口不能言,宮裏的庸醫瞧了半天,都說是母胎裏帶的毛病,聲帶有問題,可能這輩子都不能說話,腦袋可能也有影響。
宮裏的人總是私下裏叫我小啞巴,小呆子!那幫廢物!以為我不能說話便不能明白他們說什麽嗎!
哼!我永遠記得三歲那年父皇身邊的一個寵妃大着肚子在後花園指着我的腦袋笑咯咯的道:“哈哈,你就是個小啞巴,小傻子,你娘真是可憐!”
我至今記得她伸出手,滿臉的憐憫的樣子。
當時我仰着頭看着她也是滿臉的憐憫,她的身後便是荷花池,我只不過裝聾作啞的上前抱着她蹭一蹭,便将她吓得腳一滑跌進了湖裏。
她的丫鬟驚的大聲喊人,我站在池子邊無辜的着看着她,看着她掙紮的摸樣,荷花塘淺得要死,偏偏她在裝模做樣的左右撲騰。
後來她安然無恙的被救上來了,一上來,她顧不得撩撩自己濕亂得頭發,便伸出手狠狠的給我一耳光,嘴中惡毒的罵道:“小畜生,我肚子的龍種要是出了問題,你負責麽!”
再後來,她就死了。
我母後親手攙着我帶着我來到暗房,濕冷的大殿內,那個美人凄慘的躺在地上,身上到處都是血,豔紅的,在她華美的衣服上仿佛盛開的牡丹極其好看。
她掙紮着擡起頭,仰着腦袋看我,打我的那只右手已經模糊的看不見形狀。
母後蹲下身在輕輕的在我耳邊說道:“宸安,你記得,要想別人不動你,你就得心狠。”說完,她緊緊的抱着我,口中不停的呢喃:“我的宸安不是啞巴,不是,都怪娘!都怪娘!”
說着,她的目光目露兇狠:“我的宸安,動你的人都得死。”
我偏過頭,望着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美人,彎着嘴角冷笑着,她受驚般的瞳孔一縮,之後又仿佛了承受了巨大的痛苦般,咽了氣。
自從那個美人死後,宮裏也沒有人敢對我不恭敬了。
其實上天待我還是挺不錯的,四歲那年,我的聲帶終于好了,我能支支吾吾的發出一點聲音,母後極其高興,摟着我淚水直下。我費了好半天勁才抹掉了她臉上的淚水,吃力的開口:“宸、安、不是、啞、巴!
哼,那些在背後诋毀我的狗雜碎們,都等着死吧!
我承認我是個自私的人,母後給我的愛總是會分一點給大哥,我羨慕大哥,父皇總是對他寄予厚望,作為嫡子,大哥一出生便是要繼承正統的。
皇朝高位,萬人之上,多少人渴望着那個森嚴的寶座。
我深刻記得,趙宸穆登基前一天,跪在母後的腳邊,悲痛萬分,“母後,兒臣不願當皇帝,母後你不要逼我!”
孝元後一路為他披荊斬棘,雙手充滿了鮮血,才顫抖着手将他送上這萬分不易的寶座。趙宸穆真的天真的以為這皇位會一直等着他麽!如果沒有母後,趙宸穆這個蠢貨早就死在了其他妃子的暗算中,我父皇剩下的四個兒子個個巴不得趙宸穆早點死,死了多好,死了皇位就能讓出來了。
沒有人逼你,趙宸穆,是你太沒用了!
你可曾想過,讓出了皇位,你我皆是什麽下場,成王敗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曾經恨過,恨為何我不是男兒身。
母後坐在美人靠上,看着地上痛哭的趙宸穆,瞬間衰老了十歲,這半生的浮沉,半生的掙紮,想着當自己的兒子親手握着生殺大權,俯瞰整個中原之城。傾盡全身,得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終究,趙宸穆還是穿着龍袍,威風凜凜的坐上了龍椅。
如今,趙宸穆,你死了也好,死了,母後就不用愧疚了,你也解脫了。
眼睛一睜開,夢醒了。
醒來的世界,母後父皇大哥都不在了,這個冰冷的皇宮,只剩下了我還在苦苦掙紮。阿桃聽見了我的動靜,從外間的匆匆打着燈走了進來。
“公主可是渴了?阿桃給公主倒水。”
“什麽時辰了?”我望着雕花大床的繁紋問。
阿桃回過身,掏出火折子點燃了案桌上一盞鎏金銅鹿燈,剎那間,整個寝宮閃耀昏暗的光暈。
“已經寅時了,公主。”阿桃答道。
我居然睡了這麽久,眼看着雕花窗外那微微泛白的晴空,我一個激靈,趕緊起身,一邊吩咐阿桃道:“我有點餓了,你去禦膳房讓司膳太監給我做一盞銀耳燕窩湯,記得要用冰塊涼一涼!”
“好哎,公主,我這就去!”阿桃應下了,吩咐門外的幾個小婢女都在門口守着,我揚着頭看她們團簇的身影,大聲喊道:“都出去!都出去!都到殿口等着我!
婢女們從善如流的退了下去,聽到宮門輕微的咯吱一聲,我下床吹滅了案桌上的鎏金燈,室內的光下一下子暗淡了下來,我這才放心的又上了床鋪,抱着枕頭小心的将面裏的一匹黃帛抽了出來。
金色雕花窗外的晨光昏暗無比,我卻是迫不及待的将手中的诏書打開。
大哥重病得時候規矩極多,白日裏妃子和皇子們在案塌前伺候着,一到了晚上便揮着手臂把她們都趕回了寝宮。
母親生前總是讓大哥抓着我的手語重心長的對着他道:“宸穆,宸安是你唯一的妹妹,等本宮百年之後,你要好好照顧她,宸安心善,皇宮裏多是非,你即使心中再不願也好時刻記着她,本宮不求你別的,你要将宸安的命當着你的命來看!”
母後一段話深情款款,大哥跪在地上握緊了我的手,沉重的點了頭。
事實上,母後不到半百的年紀就去了。
大哥雖說有些事情不着調,可母後吩咐的事情,他總是能做到,至于做的好不好就另當別論了,反正我覺得我的日子過得沒有母後在時那麽舒坦。大哥過世的前一天晚上,整個福寧宮燈火輝煌,宮殿外的長廊旁,福寧宮的太監和小宮女對着宮殿的門口齊排跪着。
我知道福寧宮有個後門,父皇在世時,我經常偷偷從後門去找他,甩掉了身邊的那些看着我的蒼蠅,我輕車熟路的穿過小門,走向後殿的含春室。我極其随意的坐在一張酸枝圓木椅上,屁股下墊的是江南制造坊進貢的雲錦所做的椅墊,異常舒服。
大哥似乎早就預料到我要來,他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是吃力的坐起身子看着我。
大哥這張臉還是極其俊美的,盡管如今已經病入膏肓,他那張臉慘白慘白的也像極了一個病美人,老趙家的基因就是好,不管男女,清一色的美人胚子。
趙宸穆躺在床上,明黃色的侍服依舊光線明亮。正直立年的他,臉上寫滿了滄桑,一開口便道:“嗟餘只影系人間,如何同生不同死?”
書讀的多就是這個毛病,快要死了,還在咬文嚼字唧唧歪歪來兩句酸詩。
我擡頭問他:“大哥,你說什麽?”
趙宸穆搖了搖,苦笑着看着我,“你不懂。”
媽了個巴子的,既然以為我不懂還說個雞蛋!我也不理會他了,所幸咬着茶幾上的幾個青果,咬的咯嘣咯嘣的,吃得正歡。
趙宸穆每每見到我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總是異常羨慕,他總說:“宸安,人傻真是福,不用理會這世間太多的俗世,像你一樣随心所欲真是幸福。”
哼,你才傻子,你從頭到腳都是傻子!
矯情都是作出來的,放着大好的皇位不去經營,反而一個勁的悲傷秋月,大趙帝國就要改姓宋了,還在思念他的小美人,同生不同死的,真是沒用!
接着,趙宸穆開口:“宸安,你去案幾那邊,打開那個紫檀暗雕八仙的小櫃,幫我把裏面的東西取出來。”
聽着他的話,我打開了那個小櫃,明黃的色彩讓我心中一沉。
我接過去遞給他,可是他卻搖搖頭,笑着對我說:“宸安,這是給你的,母後讓我照顧你一生,我怕是辦不到了。”
說着,我眼中一酸,連着對他的讨厭也減輕了,趙宸穆畢竟是與我有血緣的大哥。我沙啞着開口:“大哥,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趙宸穆倒是松了一口氣,像母後一樣伸出手摸摸我的額前,笑着看着我:“這樣,我走的也放心了。”
我從思緒中回過神,燈光昏暗,可是這紙上的黑字我去看的清清楚楚,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大皇子趙寧佑仁孝......遂傳位于大皇子,布告中外,鹹使聞知!”
我的手輕輕一抖,門外似乎有些窸窣的動靜,我趕緊又将這寶貴東西細細塞進了枕頭裏面平鋪好,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睡好。
阿桃進來了,我腦海中還在算計着,是讓大侄子當皇帝好呢,還是讓二侄子當皇帝好呢!
哎,這真是苦惱的問題。
☆、深井冰口口口三
皇宮早上空氣極其新鮮,秉着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我到後花園去溜達了一圈,奉先殿的守孝似乎結束了,遠遠看着石道上陸陸續續宮人來來往往。
快入夏的後花園好看極了,院子中央合歡樹下的月季長勢也極為喜人,高高團簇在一起,層層疊疊的花瓣擁擠着堆簇着,一朵挨着一朵,我循着其中顏色最紅豔的那一朵,一個跨步,整個人都隐沒在了高大的月季枝桠中。
哎,個子矮就是不好,采個花都能被花給蓋着。
“母後,昨日你為何推我?”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隔着月季枝桠的空隙,我看見了一個白色的身影,定睛一看原來是我的二侄子,太子殿下。
他身邊的敏元後扶了扶頭上的玉簪,一臉慵懶,“長公主好歹是你姑母,說話得客氣一點!”
“呵呵!”我二侄子立馬猖狂的嗤笑起來,“那個小丫頭片子,我堂堂一國之君,為何要叫對一個豆大的小丫頭片子客氣!真是笑話!”
“誰讓你父皇是她嫡親的大哥呢!”敏元後警惕的四處看了看,這才拍着胸口心有餘悸的呵斥道:“我的祖宗,你小聲點,你爹剛入土,司禮部的日子還沒有定下來,你千萬別亂說!”
我二侄子顯然很不屑,“我當皇帝不是鐵板铮铮的事情!”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敏元後将手中的帕子絞的死緊,“你可知道,你父皇可是極其迷戀季青茹那個小賤人,不然,你就是趙家的嫡長子,也不會矮趙寧佑一頭。”
“哼,那又怎樣,我不是還是太子!”哎喲,我二侄子嚣張的鼻孔都要朝了天。
敏元後神色有些凝重,“我們還不能掉以輕心,不知道你父皇又留下了什麽東西沒有!”
大早上的聽這段沒有營養的話真是掃興,我趙家的天下什麽時候輪到外姓的婦人唧唧歪歪,我父皇也真是,這敏元後哪裏端莊大方,生出的兒子也是只會圖嘴快的廢物一個。我正嘲諷着,趙寧光着厮又提到了我。
“趙宸安那丫頭真是膽大,昨日竟搶了我的蒲團,我貴為太子千金之軀,怎麽跪那些俗物!等我當了皇帝,定要把她嫁到偏遠寒冷之地,這樣才能解我心頭之恨!”趙寧光說着眼睛漸露兇光。
敏元後道是無所謂,“随便你怎麽樣吧,雖然是你姑母,她總要嫁人的,那麽個天真的丫頭,到時候你多哄哄就行了,記得手段高明一點,不要讓人挑了錯,那些個史官個個風骨的要命!”
這月季枝長的不錯,待會要找大總管問問是誰打理的,定要好好打賞才是,我在他們對面呆了這麽久沒有認出我來,真不知是他們眼睛太瞎了,還是我個子太矮了。
眼看着他們漸漸走遠了,我伸出手毫不留情的掐下了一朵含苞的月季,鮮豔的朱紅色濃厚似血,我擡手将它的花瓣一片一片的捋掉,很快石板上便灑了一地。
真不知我二侄子是不是學雜耍的,變臉技術高超一流,我大哥在世時,瞧見我還經常“姑姑長姑姑短的!”,這我大哥剛腿一蹬,我的稱呼就變成了“死丫頭片子!”
啧啧啧,真不是個東西。
阿桃一路過來,急匆匆的道:“公主你去哪裏了,急死奴婢了!”
我擡着臉,有些委屈的道:“月季上有刺,你看都流血了!”說着,我伸出了手,掌心被月季的莖藤給劃了一道,立刻,血珠滲了出來,就像剛剛的月季一般,豔紅的刺眼。
阿桃捧着我的手,臉上全是焦急,出口怒聲道:“回頭讓大總管派人砍了那幾株該死的月季!”
說着,她牽着我的手道:“公主,奴婢這就派人讓太醫院的太醫過來一趟。”
我回頭看着那幾株可憐的月季,它們兀自開的茂盛,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自己的下場是什麽,走在路上,我愉悅的想,阿桃說的對,惹到我的人都該死。
奉先殿僧人的吟誦聲很快随着穿越雲層的豔陽一般,瞬間傾瀉到整個皇城,整個皇宮都籠罩在那聲聲令人心酸的梵音中。鼓聲厚重,就像時間的年輪般,六歲那年,我聽過一次,時隔七年,這樣悲傷而令人絕望的吟唱聲又穿入我的耳膜。
時間過得太久了,尤其像我這種不愛說話偏用意識流來看待世界的人。
遠處巍峨高山上那蒼翠的樹林叢叢,山腳下從平地拔起的肅穆莊嚴的皇陵在晨曦的光輝中格外的高大。
母後葬在那裏,父皇葬在那裏,大哥也要去那裏,母後說,在她的身邊留了一個小陵墓,那是我的最終歸處。她說,如果有下輩子,宸安寶貝也要做我的女兒。
呵呵,可是現在,你們都留下了我一個。
踏上萬春亭,迎面匆匆走來一個人影,阿桃一個福身:“奴婢拜見大殿下!”
我擡頭,我大侄子似乎也才意識到我,他理了理衣袖,彎着腰:“姑姑,這麽早是要去哪裏?”
我将視線略過我侄子,瞄到他的身後,瞧見一個青衣小厮,出口就問:“大殿下的小厮阿童呢,換人了麽?”
趙寧佑實在沒有料到我眼睛會這麽尖,面上一愣剛準備開口,便見他身旁的青衣小厮弓着腰恭敬道:“回禀公主,奴才是大殿下書房裏頭的人,賤名阿明。”
趙寧佑很快彎了唇輕聲笑道:“姑姑對侄兒的小厮這麽上心,早知道應該打發了去你那邊!”
萬春亭的視角不錯,天鏡湖上的太陽直直朝着亭子的桅杆內照了過來,細碎的金色的陽光灑在趙寧佑的白色孝衣上,像是染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尚服局的那些宮女們真是偏心,給皇子們做的孝衣極其精細,照理說這孝服本就是穿不出品質的衣服,可套在我大侄子身上,不長不短,寬大的衣袖在擡手間平添了幾分風流潇灑,腰間的玉帶微垂,也是極其的風流倜傥。更不用說這張臉了,平心而論,我大哥的幾個兒子裏面,就是大侄子長得最為标志了,目如朗星,長身玉立。
大侄子他娘青貴妃也是極美的,要不怎麽将我大哥迷得團團轉呢,一下子就生出個大兒子出來。
站得太久,身體有些僵硬,我動了動身子,寬大的孝服在我身上略顯的有些累贅,我不理會剛剛趙寧佑打趣我的話,只是偏過頭問他,“寧佑今日還去奉先殿麽?”
“不去了,按照祖規今日是太子殿下守靈,我等只能在各自的寝宮誦經念讀。”趙寧佑擡起頭,目光看着天鏡湖面高高聳立的荷葉。
鑒于大侄子的外貌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