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更

明盞和修睿從警察局出來, 東方已經露出了魚肚白。

修睿正忙着打電話,明盞揉眼睛,走到路邊攔了一輛車, 修睿忽然抓住她的手臂:“別打車了, 佑斯哥不讓你回去,我送你去酒店吧。”

明盞也累了, 就沒動。

修睿生怕她跑了似的, 拽着她的手腕沒松開, 這讓任誰看都會覺得兩個人是情侶,明盞抿了抿唇:“我不走,你放開我吧。”

修睿也覺得不妥, 于是松開明盞,繼續對電話裏的說:“嗯, 警察暫時先讓我們回去。後面的事情我會處理的, 你別過來了, 等我到了再說。”

不用猜也知道電話那端的人是謝佑斯。

明盞身上還穿着昨天的裙子,粘膩的汗已經被風幹了,她只覺得渾身不舒服。鬓角邊冒着細密的汗, 冗發貼在臉頰。

“走吧。”修睿打完電話,給明盞開了車門。

路上,修睿說:“在市中心的酒店定了個房間, 佑斯哥在那等你, 先過去吧。”

明盞靠在椅子上,輕輕地“嗯”了一聲, 臉頰面相空調出風口,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謝佑斯已經在了。

他換了一身衣服,幹淨的白色T恤和長運動褲, 高高瘦瘦地站在那兒,應該是剛洗過澡,身上帶了點兒沐浴液的清爽味。

皮膚冷白,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清隽,但眼底仍舊紅紅的。

這一夜他也沒法睡覺,從明盞家出來就開了這邊的房間等着了。

修睿摁了門鈴,他從裏面打開,稍微側了側身體,“先進來吧。”

明盞現在也是有點後怕的,不怎麽想回去那個家,她沒問謝佑斯是如何出現在她家。

謝佑斯垂頭看着她的臉,慘白慘白的,沒什麽血色,本來一貫驕傲的模樣如今也像被霜打了的小花兒一樣,蔫蔫的。

他忽然沒忍住,摸了下她的臉,軟軟的,滑滑的。

他一摸完兩個人都愣住了,四目對視,謝佑斯倉惶地拿開手,低語:“抱歉。”

明盞倒是沒說話,只是覺得這麽熱的天,他的指尖卻非常涼,像浸在水裏一般。

她到沙發邊坐了下來。

謝佑斯走了過來,坐在她旁邊的一張沙發上。他的腿微微分開,褲腿往上蹿了點兒,露出骨感十足的腳踝。

“沒事了,不要害怕。”他輕聲說。

明盞點點頭。

謝佑斯問修睿:“警察那邊怎麽說?”

修睿走到茶水機邊上,倒了一大杯水,如老牛飲水一般往肚子裏灌,說道:“那個人精神不怎麽正常,也不止一次幹這種事兒,估計是從新聞上知道明盞家在哪兒,又知道她昨晚回上海了,就蹲那兒。”

他頓了一下,“早說了明盞應該換一個地方住。你現在出道了,認識你的人多,這些隐私應該保護好,你不是第一天進娛樂圈,身邊也不是沒例子,怎麽這麽疏忽大意?”

他語氣不怎麽好,明盞想反駁,但想想修睿也是挺辛苦的,就算了。

謝佑斯忽然看了修睿一眼,修睿立馬閉嘴了。

明盞身體很累,她抱着自己的腿,下巴擱在膝蓋上,臉蛋乖順。謝佑斯淡淡地瞥她一眼,她的小腿都露在外面,白皙修長,一雙腳也生的白嫩可愛,指甲修剪的整齊圓潤。

謝佑斯舔了舔嘴唇,問她:“手臂上的傷,怎麽樣了?”

明盞不知道謝佑斯怎麽知道她在劇組受傷的,“沒什麽事,就是被人砸了一下,都不用住院的。”

謝佑斯本來眸光清清淡淡,倏的被扯了下:“你……別活得這麽馬虎,照顧好自己。”

明盞煩悶地說:“我知道了。”

謝佑斯感覺到了明盞在兇他,就連修睿都忍不住看他一眼,但是謝佑斯不僅沒翻臉,甚至都沒什麽表情,只是眼皮斂了下:“上次和你說過,換一個房子,至少治安好一點。如果你沒時間找,我來辦。”

明盞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有點不耐煩了。因為要不是謝佑斯在她家附近的視頻上了熱搜,那個瘋子也不會知道她住在哪裏。

而且這兩天發生了很多事,她一個人有些應付不過來。

“我知道,你能不能別說了?”她煩躁道。

謝佑斯有點不敢相信,問她:“小盞,你在對我不耐煩?”

明盞沒有說話,臉頰鼓鼓的。

謝佑斯沒有問下去,而是說:“你心情不好,抱歉……”

明盞擡起眼皮看向謝佑斯,他一雙眼瞳黑白分明,純澈得像一汪清泉,看人的時候涼薄又勾人。

大多數女孩兒面對謝佑斯這種人很無奈。就是你知道他是個十足的混蛋,但是你又想嘗嘗混蛋是什麽味兒,萬一這個混蛋對你有所不同,萬一他為你改邪歸正了呢?

明盞意識到自己的态度不怎麽好,但是她實在沒有辦法像個鬥雞一樣面對謝佑斯了。只好說:“我知道怎麽辦,也辛苦你們了,先回去吧,我想睡覺了。”

她這樣說了,謝佑斯和修睿就沒理由留下來,低聲交代了句:“警察那邊我打過招呼了,昨晚的事兒不會有人發現,你安心休息吧。”

謝佑斯把明盞家的鑰匙放在桌上,起身離開。

門外,謝佑斯戴上口罩和鴨舌帽,看了眼酒店房門,眼神再次暗淡下來。

修睿也是第一次看見謝佑斯這種卑微的模樣,謝佑斯是誰,他之前可是明目張膽地跟葉敏慧叫板的,他連資方,粉絲這種衣食父母都懶得讨好。

修睿說:“佑斯哥,你現在對明盞的脾氣也太好了點吧,她都和你分手了。”

謝佑斯将黑色的口罩往上扯了扯,被高挺的鼻梁頂着,顯得膚色更加冷白,“不然能怎麽辦?”

他手抄着褲兜,忽問:“你和明盞相處的時間長,你知道,在某些地方我虧欠她了。”

修睿想了想,說道:“這個要看标準了了。如果你把她單純當助理,就沒什麽好不好的;但是如果你把她當做女朋友,是有一點過分,有的時候你挺不體諒她的,覺得她的付出——理所應當。”

謝佑斯的臉色不怎麽好看,修睿沒察覺,說道:“明盞現在挺好的,她很适合在娛樂圈發展,你們相忘于江湖也好。”

謝佑斯捏着手機,他只當修睿的話是放屁。什麽相忘于江湖,明盞是他這些年唯一的支柱了。

他也是個寧折不彎的性子,這輩子不願意為任何人妥協。

如果說必須的話,也只能是明盞了。

早晨的太陽升起,謝佑斯從酒店裏走出來,陽光刺在眼皮上發痛,眼眶裏竟彌漫了一層水意。

修睿上了車,遞給他一張卡:“這是明盞房間的房卡,我多拿了一張,佑斯哥,別說我沒幫你。”

謝佑斯:“……”

他雖然覺得這事兒辦的不地道,但還是把卡拿了過來,“我不會過去打擾她休息。”

修睿聳聳肩。

明盞洗了個澡,又給林與凡打了個電話說自己在酒店,然後倒頭就睡。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映入眼簾的是這間巨大的江景,對面是高聳入雲的大樓,她徹底清醒了。

雖然現在也攢了一點錢,但是留給房子首付的,不想亂花。她不是謝佑斯那種消費水平,明盞打了個電話給前臺,想問多少錢來着,話到嘴邊有點不好意思,變成了最晚什麽時候退房。

前臺回複她說:“這個房間謝先生定了一周。”

“好的,謝謝。”

明盞松了一口氣,同時又在想,自己該是搬出去重新定一間還是在上海期間就住在這裏。

她冥思苦想的時候,電話響了。

是個陌生的號碼。

“明盞,是我,”她接起來,聽到一道男人的聲音。

明盞:“你是誰?”

沈亦:“……沈亦。”

“沈總,找我有事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明盞莫名覺得在電話裏聽到沈亦的聲音很奇妙,感覺他還是挺親切的,不過他們又沒業務往來,打電話給她做什麽呢?

她趕緊澄清:“我不是私自回上海的,導演給我放了假的。”

沈亦:“我沒說你偷懶。”

他的語氣有點不自然,“你在哪,我找你有點事。”

明盞琢磨了片刻,這個狗總裁找她幹嘛?難道是把聶停受傷的事兒怪罪她頭上嗎?或者,他還認為她想爬她的床?

沈亦見明盞遲遲不肯說,便道:“重要的事,耽誤了時間你後果自負。”

明盞:?

“我在洲際酒店2709 。”

“你乖乖在那兒等我,我半個小時後到。”

明盞挂了電話有點迷惑,總裁綜合征已經病入膏肓了嗎?還乖乖等他?

靠,他不是要來潛規則她的吧?有點自知之明好嗎?雖然他長得很帥,但她已經見過這個世界上最帥的男人了,謝佑斯那種天上有地下無的尤物她都睡過又甩了,還會看上一個破總裁?

她亂七八糟想着的時候,門鈴已經響了,沈亦一身白襯衫,黑西褲,嚴肅地立在門口,盯着她,跟讨債似的。

明盞心裏的那根弦忽的一緊,“我換件衣服,您有什麽事兒我們去樓下餐廳說吧。”

沈亦:“不方便,就在這說。”

明盞驗證了心裏的猜測,狗男人真的是色膽包天啊,想潛規則她。

明盞攔在門口,小聲問:“沈總,你要說什麽啊,就在門口說。”

沈亦站了片刻,仔細端詳明盞這張素顏小臉,皮膚白白細細的,嘴唇和鼻子也都小巧精致,就一雙眼睛大,黑黢黢的,看人勁勁兒的。攻擊性很強但又很可愛。

他第一次這麽仔細看她,發現她真的是很像媽媽。

沈亦:“我說了,不方便。”

明盞握了握拳頭,經由昨晚的事兒,她十分小心,:“雖然這麽說很不要臉,但是沈總,你非要進我的房間說事兒,不會是要泡我吧?”

“…………”

沈亦覺得自己能被明盞氣死,“我?泡你?你瘋了嗎?”

明盞拍拍胸口:“哦,那就好。”

沈亦撥開明盞撐在門上的手臂,徑直往房裏走,聽見明盞急咻咻地反駁:“什麽叫泡我就是瘋了嗎?你知道我有多受歡迎嗎?我前男友那種帥逼,前後二十年都找不出第二個!”

沈亦醞釀了一會兒,對上明盞坦蕩的眼睛,卻發現自己有點說不出口:明盞,你很可能是我妹妹,你小的時候是我把你弄丢了。

話到嘴邊,他問:“你怎麽住到酒店來了,沒家嗎?”

“昨晚遇到了個瘋子,家裏沒法住了。”明盞簡單地解釋下。

沈亦問:“傷到你了嗎?”

明盞搖頭。

沈亦不放心,看到她的手臂的确沒大礙,這才說:“你跟聶停一樣,都不會照顧自己。”

明盞覺得沈亦今天真是奇奇怪怪的,既然沒認為她在勾引,也不要泡她,來這裏刷存在感嗎?

“聶停從高處摔下來,不是我的責任啊,你不要責怪到我頭上。”

明盞的戒備心讓沈亦感覺不太舒服,他坐下來:“我說是你的責任了嗎?這麽害怕幹什麽?”

明盞不說話了。

沈亦忽然覺得自己今天突然過來找她說話,這個行為太魯莽了,他還沒準備好。盡管心中已經百分之九十的确認,沒有做親子鑒定,而且明盞絲毫不知情,他不想吓到她。

最好是,他提前确認好了事實,再把一切告訴這個小姑娘。

首先,他得取一根她的頭發。

“你坐過來點,這麽怕我幹什麽?”

“誰怕你了。”明盞捏緊了拳頭,走近了去。

沈亦從她的臉看到肩膀,并未發現有一個掉落的頭發,房間地上也沒有。明盞年輕輕的發量很多,不禿頭,這一點倒是和他一樣。

“沈總,你要和我說什麽啊?”明盞覺得不自在,總想讓他趕緊說完事兒麻溜兒走開。

沈亦當然感受到了她的逐客令,清了清嗓子說:“你劇本看得怎麽樣了?”

“你也管拍戲嗎?”

明盞要是再看不出沈亦在找茬,她真的是智商盆地了。

“我是這部戲的投資人,考察項目質量不是很正常?如果因為你的演技給整部劇拖後腿,我就得賠錢。”

她的演技給整部劇拖後腿?明盞好想把他摁到拍攝現場,睜開他的狗眼看看她擁有的整容般的演技。

沈亦:“你把劇本拿過來,給我講講你是怎麽理解的。”

這幾百萬也叫投資?明盞可聽陸凜說了,沈亦完全不想投資這種小成本網劇的,還是看在了校友的面子上施舍了點小錢。

明盞咬牙,金主爸爸牛逼,她惹不起。于是把劇本拿出來,好在她的功課做得很充分,給藍瀾做了個人物小傳,認真地講給沈亦聽。

她的字跡清秀,工工整整,完全不潦草,就連“胤”這種筆畫複雜的字,她都一筆一劃寫的很認真。

沈亦手指不自覺摸了摸劇本上的批注。

明盞是個認真的人,這一講就到來了太陽下山,沈亦聽得也很認真,但始終沒有鼓足勇氣同她聊點私事。而且明盞還把頭發給紮起來了,他想拔一根頭發都沒機會!

明盞起身:“好了,就到這裏,沈總滿意了吧。我雖然只是個新人不是科班出身,但不代表我不專業。”

“嗯。”

沈亦被明盞強行送到門口,他駐足一會兒,再不下手沒機會了,一擡手捏住她的一根碎發往下拽。

“啊——”明盞被刺痛,尖叫起來:“你幹嘛?”

沈亦原以為是一根掉落的頭發,沒想到竟然還連着頭皮……“抱歉,看錯了。”

都到這份兒上了,他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頭發扽下來,牢牢捏在拇指和食指之間。

明盞太奇怪了,無語道:不是吧哥,你精神不正常了嗎?

沈亦聽到那一聲“哥”額角突突直跳,眼底全是訝異,“你叫我哥?”

明盞意識到自己不應該亂和沈亦開玩笑,不然會被認為亂攀親戚,“不是,我瞎說的。沈總,我建議你去醫院看看吧,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了?臆想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啊?”

“胡說什麽?”沈亦手在她腦袋頂揉了一把,“我走了,你記得把我的手機號碼存一下,以後還有事兒找你。”

明盞再也忍不住地翻了個白眼。

沈亦忽略了她的白眼,向電梯走去,繃了一下午的臉終于緩和下來,直到明盞看不見了,才逐漸露出一個開懷的微笑來。

明盞摸摸自己剛剛被沈亦拽頭發,又被他當狗一樣亂揉的地方——這個沈亦,葫蘆裏到底賣了什麽藥?想打她主意?

明盞完全想不通,只覺得毛骨悚然。

他太可怕了,他要是男主角,發展到這裏,霸總人設肯定是ooc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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