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時間夾縫
雲澈被掐着喉嚨，無法發出聲音。而她力氣又太小，無論她如何用力掙紮，掐着她的手始終如鐵鉗一般紋絲不動。
“卑微的小魚。“男子将她舉過頭頂，沒有血色的嘴唇微微咧開，用一種古樸滄桑的音調念了句口訣，身體漸漸淡化消失。
雲澈仿佛聽到一聲轟鳴在腦袋裏面響起，接着眼前一亮，無數銀白的鎖鏈擦身而過。
掐着她的男子目光舍不得移開她片刻，那灼熱又貪婪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精美的藝術品。他贊嘆道：“沒想到你竟然還有些時間方面的屬性，要是你魂魄完整該多好，以完整的魂魄為材料，我可以做出更精美的東西。“
雲澈忽然發現自己又能夠說話了，不，并不能稱為說話，因為她只是發現自己可以通過身邊的鎖鏈表達意思。
仿佛指揮自己的手腳一樣自然而然，銀色的鎖鏈在她的控制下振動，發出清脆的聲響：“阿夏不會放過你的。“
“這裏是時光的夾縫，他怎麽找得過來？“男子哈哈大笑，“時間可是一種很稀有的屬性，我狩獵了無數魂魄，才得到了一個擁有時間屬性的魂魄。我要好好想想，把你做成什麽好呢？“
雲澈還要說些什麽，腦海深處卻傳來一陣鈍痛，同一時間，她身周的銀色鎖鏈也不見了。
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麽，慢慢閉上了眼睛。
江辰野，數條大河的交界之處仍燈火通明，碼頭上，數以萬記的水手與工人來來往往，各種各樣的材料還有做工精致的成品将他們手上完成交換，去往需要的地方。
而在碼頭燈光照不到的地方，一個赤如烈焰的身影在水面上安靜劃動着，步伐從容，不緊不慢，就像要去赴宴一般。
突然間，他一個沒把握好平衡，噗通一聲跌到水中。飄搖的衣擺落入水中，變得低垂而狼狽。燭連天卻顧不得這些，他捂着心口，回味着那一閃而逝的疼痛，目光游移不定。
他嘆了口氣，重新點了點自己的眉心，抱着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心态看看被安置在馭冶坊的寶貝發生什麽事沒有。赤紅的瞳中，黑色的鎖鏈一閃而逝，他眼中的時光正在飛速倒流。
忽然間他瞳孔一縮，眼前的一幕定格在雲澈被一只蒼白的手臂抓住的那一刻，接着，碧綠的鎖鏈如同靈蛇一般纏住二人，屏蔽了他的感知。他眸子一沉，正要起身回去，眼中的景象又變換了一番：他看到他一直追蹤的畫舫在他面前的河水裏停下，又在飛快盤旋的碧綠鎖鏈之中無影無蹤。
燭連天冷笑一聲，緊緊抓着胸前的衣襟，念了一句口訣，仰面倒下，放任自己沉入水底，一如放任自己沉入嗜血的念想。
河水冰冷，且令人無法呼吸。
Advertisement
雲澈奮力掙紮的樣子出現在他眼前。
他猛地睜開眼睛，手一招，黑色的鎖鏈纏繞着他的身子，将他帶入時間夾縫中。
如燭連天所想，時間的夾縫中漂浮着一只畫舫。
畫舫的主人進入了船艙的最底層，不甚滿意地瞥了眼自己手上的獵物，毫不在意地扔到材料堆裏：“這個真是太任性了，本就殘缺不全，怎麽可以随随便便消耗魂魄的力量？她現在這麽虛弱，讓我完全沒有動手的興致。“
候在船艙中的女子局促道：“主人，我要把桌上的東西收拾好嗎？“
男子這才走到桌前，一樣一樣看過去，滿意點頭：“不錯不錯，才來不久，你就已經學會了怎麽配置消解屍體保全完美靈魂的藥劑。你确實有資格做我的助手。“
女子低頭不語。
“你放心，我對身邊的人還是很不錯的。既然認可了你，我不會把你送到船艙上面幾層去。答應你的事，也一定給你做到。“男子如是說。
“那我妹妹的藥呢？“女子擡頭，秀眉微蹙：“能不能先給我一份？“
“當然可以。“幹瘦蒼白的手拿出一個藥瓶，搖了搖，又放回兜裏：“不過，我對擁有強大意志的魂魄很感興趣，我可以把你的魂魄抽出來看一下嗎？“
見女子猶豫，又道：“不同意也沒關系，反正我們來日方長，我以後再給你就是了。“
女子咬咬牙，低垂着眼睑道：“你是我的主人，你要怎樣都可以。“
于是片刻後，雲澈被喪心病狂的大笑聲吵醒，她一睜眼，就看見一團煙霧痛苦地扭曲着，抓她過來的男人正拿着一柄寒氣四溢的匕首從煙霧上一點一點剔下什麽東西。
“你不是讨厭我嗎？你不是一邊與我虛與委蛇一邊想方設法找到救你妹妹的藥方嗎？呵，這些都是罪惡呀！我來幫你剔除掉心，讓你免除這份痛苦吧！“
煙霧忽散忽聚，似在進行無聲的抗議。
男人緊緊拽着煙霧的一端，不讓她逃跑：“要感情這種累贅幹什麽？我們是魔，天生就該是冰冷無情的。我為了學到真正的鍛造之術，剝離了我自己老師的魂魄，我才是真正的魔！而你做的那些，讓我看着很不舒服。“
雲澈流着淚，捂着嘴努力不發出聲音。她看着正在掙紮的煙霧，覺得自己的魂魄也是一樣的痛。她應該也受過這樣的折磨吧？要不然，她的魂魄怎麽只有一半呢？
許是怕得狠了，雲澈不自覺從嘴角溢出一聲抽泣，男人即将落下去的匕首霎時頓住，他罵了一聲：“該死！“變換了幾個手勢，幾乎彌漫了一屋子的煙霧乖乖縮回了女子的身子。
雲澈連忙閉上眼睛裝死，又懷疑自己這樣根本沒有用。
男人把藥瓶丢給女子，不滿道：“時間夾縫還真不方便，有人闖了魂域我都差點沒有發覺。“接着大步往外走了出去。
雲澈松了口氣，偷偷睜開眼睛看被塞回身體的女子。
那女子顯然受傷不輕，她哆嗦着從懷裏掏出一個透明的瓶子，瓶子裏裝着的赫然是之前雲澈見過的還沒常人手指頭高的女孩。女孩拼命拍打着瓶子，哭着喊：“姐，姐，我的病沒關系，我們不治了，我們離開這個鬼地方！“
女子喘着氣，一閉眼擰開瓶子蓋，虛弱地指了指不遠處的藥瓶，安慰她：“姐沒事，乖，治好了咱們再走。“
女孩抿着嘴，眼淚嘩啦啦流：“姐，你都成這樣了……“
雲澈見狀，準備過去勸那名女子一同逃跑。
正在這時，房門倏然打開：“好一個姐妹情深吶。“竟然是剛剛出去的那名男子。
女孩張開小小的手臂擋在女子身前，女子無力阻攔她，只得道：“你不管你的魂域了？“
“笑話！這可是時間夾縫，除了我，誰能進來？“男子一把抓住小女孩，吞入腹中，“我不過是為了讓你把她拿出來使的計策罷了。她的魂魄，對我而言真是難得的補品。“
“你……“女子氣得牙都在咯吱作響，才受過折磨的她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強撐着站了起來，揮手就是一巴掌：“還我妹妹！“
這巴掌自然沒能落到男子臉上。蒼白的手一伸，輕而易舉把她的手臂抓到掌中：“我說過，我會對你好，不會把你送到上面幾層，請你好自為之。“手腕一翻，女子流星似的撞到牆上，口吐鮮血。
雲澈實在看不下去了——盡管她知道自己沖上去等同于送死，盡管她也覺得自己很蠢，可她就是忍不住。
很多年前，她開始流浪的歲月裏，她遇見過幾對願意為對方去死的夥伴。而她沒有，她甚至不敢交朋友，只能躲在陰影裏羨慕着別人的溫暖——這樣的她，如果不在了，會有人為她傷心嗎？
然而沒等她找死，門口又有了動靜：“時間夾縫真是不方便。“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聚集在門口。
燭連天胸口劇烈起伏着，脊背卻依然挺直。他手中的劍斜斜指着地面，像伺機而動的猛獸。不知道為什麽，他的一只眼睛像最深沉的夜一樣黑，不光沒有了一貫赤紅的瞳仁，就連一點眼白都沒有。
雲澈看着他，所有的委屈一瞬間都漫了上來。
而那名男子則謹慎地退了一步：“極惡之魔。“
燭連天不答，劍随意一劈，男子慘叫一聲，随即坍塌成灰。
一個小小的光點從灰中飛出，正是那個被吞掉的女孩。只是她神情恹恹的，看到燭連天，明顯一愣，行禮道：“多謝君上。“
燭連天恍若未聞。收了劍，走到雲澈身邊，抱起她，柔聲道：“沒事吧？“
雲澈用手覆上他那只黑色的眼睛：“阿夏，你怎麽了？“
感受到她手心的暖意，燭連天心中的急躁減輕不少，他眉眼一彎：“跟我走，出去再告訴你。“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
上榜惹～
這期間就愉快地日更吧Ｏ(≧▽≦)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