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很多時候，我們的生死不是由我們自己決定的。就像你躺在病床上，能不能做手術，決定權在你的家屬，你被絕症折磨的時候是安樂死還是半死不活地繼續抗争，決定權也不在你。

我們總說，命是你的，想怎麽活全看你自己。可是我們生活在社會裏，很多時候，我們不得不因為外界的聲音去改變。有人會覺得沒有必要，可是他們忘記了，他們在說這句話前，說了多少句打着為你好的要求。

更何況，要是活成自己全然不管別人的眼光，一定會被這個世界排擠。不要總說什麽不可能，或許足夠冰冷，但這就是現實。周圍的人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他們都在不約而同地影響着你。

就像此刻，湛含玉睜開了眼睛。闖進視線的盡是刺眼的白色。湛含玉勾出嘲諷的弧度，看來她這是沒有死成了。感受到手腕處的刺痛，以及因為長時間失血帶來的頭部疼痛，要是問她後不後悔自殺，她會告訴你沒有什麽好後悔的。

她不會因為被救回來而覺得高興，同樣也不會因為沒有死成而覺得難受。所有的結果她都猜到了，也做好準備了。死或許是解脫，或者也未必就是受罪，只不過因為有一個可能沒有被證實，所以她想去試一試而已。

湛含玉四處看了看，沒有發現郭熙。他大概還沒有過來。看到自己右手挂着的吊瓶，湛含玉皺了皺眉。藥水挂得有點快，湛含玉覺得手有點痛，皺了皺眉。湛含玉伸手把藥水調慢了一點，然後拿過放在一邊的手機用左手刷起消息。

說是消息，實際上很少會有人給湛含玉發消息。來來去去也就那麽幾個人，這其中發得最頻繁的就是郭熙了。她的工作又是清閑的，一年到頭也不見得有人找自己有什麽事。

湛含玉無聊地劃着手機，手在挂吊瓶，不方便打游戲，她又不想看小說，更不想刷微博，這樣一想，手機在手裏都不知道要做什麽了。

這樣的生活還真是沒意思，除了醫院就是醫院，工作清閑，可以看看書，曬曬太陽，研究一下食譜，然後就這樣打發時間。是挺惬意的，但是很容易讓自己空下來。腦子一得到休息，就喜歡胡思亂想。

雖然她覺得自己沒有什麽問題，但是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喜歡想一些消極的負面的東西。她的心裏有一只兇獸，總是在她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出來，讓她做平時不敢做的事。大概是壓抑狠了吧。

就在湛含玉腦子放空，不知道在亂想什麽的時候，郭熙正拿着肖玲給他的名片，給上面的那個人打電話。那家療養院在瑞典，遠是不遠，錢什麽的他也不在意，畢竟他一直都有在做投資。只是怎麽治療還是要好好打聽一下，如果有全面的資料介紹就最好了。

敲定好見面的時候，郭熙才收起手機走進病房，一眼就看到某個沒心沒肺的女人正在無聊地劃着手機腦子卻不知道在想什麽。

“阿玉。”郭熙叫了她一聲，“餓嗎？早上起床就沒吃過東西。”

湛含玉被郭熙的聲音拉回神，聽清楚郭熙話裏的意思之後，神情恹恹的：“餓，但是不想吃東西。”

“難受？”郭熙擔心地問。

“嗯，藥水挂得手疼，什麽都不想吃。但是肚子餓。”湛含玉可憐巴巴地說。

郭熙也不管自己還真生悶氣，看到湛含玉難得委屈的樣子，趕緊走去過看了看。湛含玉的手因為長時間挂藥水過快的緣故，隐隐有些範青。

“速度調過了嗎？”

“調過了，可還是好疼。”湛含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死裏逃生的緣故，今天格外地好脾氣，整個人軟綿綿的，說話也是一副撒嬌的口吻。

郭熙幾個小時前被湛含玉差點吓破膽，現在湛含玉又是難得的乖巧聽話，就算心裏有再大的火氣，這會兒也退得一幹二淨了，就剩下心疼了。

“那我給你倒一杯水？還是給你念書聽？要不然我還是去給你買點吃的吧，剛才都忙昏頭了，完全忘了你還沒吃過東西。”郭熙說着有些懊惱，湛含玉正難受着，他卻不知道怎麽做才能讓她好受一些。

湛含玉看着這個男人，大概是因為真的很擔心的原因吧，全部心神都放在她身上，身上的衣服還沾着大塊大塊的血跡，衣服穿的亂糟糟的，也沒有打理過，整個人看上去狼狽不已。也不知道這幾個小時，他穿着這身衣服，吓壞了多少護士小姐姐。

“你先去換一身衣服吧，太影響你平時的形象了。”湛含玉有些不忍地開口，“等你整理好了以後，再出去買東西吧。你帶了衣服過來嗎？”

“(⊙o⊙)……”

行吧，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是沒有了。不過那種時候他要是還能想着帶衣服過來，那才有鬼呢。

“我給阿姨打個電話吧，讓她幫忙把衣服送過來。”湛含玉說。

“哦，好。”郭熙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阿姨是郭熙在湛含玉出院以後雇的，就是收拾一下房子。房子那麽大，郭熙自己住的時候還沒什麽。一個糙老爺們兒，怎麽住都可以，有張床能睡就行了。但是湛含玉不行啊，房子那麽大，打掃起來肯定很累，郭熙又舍不得湛含玉那麽累，就雇了阿姨。

阿姨大部分時間是和他們碰不到面的，都是固定的時間來，打掃完就走。看時間，這會兒差不多阿姨已經在打掃了。

“喂，阿姨。”電話被接通。

“你能拿兩套郭熙的換洗衣服到醫院裏嗎？就在三院，病房號，”湛含玉捂着手機問郭熙，“病房號是多少？”

“5507.”郭熙回答。

“5507，阿姨。對，就平時穿的那種就可以了。打車費會報銷的。”

“嗯，謝謝阿姨。”

湛含玉挂了電話，然後看郭熙，忍了忍，還是忍不住，畢竟自從來兩個人在一起之後，郭熙這麽狼狽的樣子真沒怎麽出現過，大部分都是因為湛含玉。

“你要不還是進去稍微洗一下？免得等會兒吓到阿姨。”

“吓到阿姨？”郭熙反問一句，“你确定是我吓到阿姨不是你？”

“你那缸洗澡水，我可沒給你放掉呢。你确定阿姨看到之後不會被吓死？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家發生了什麽惡□□件。”郭熙沒好氣地說。

如果不是早就被湛含玉練就了強大的心髒，他今天真的會被她吓死。清早起來，想跟老婆說個早安，說不定還能享受到愛妻牌早餐。別說早安了，等會兒連人都沒了。

湛含玉看郭熙生氣的樣子，只能吐了吐舌頭。這又不怪她，這種事情也不是她能夠控制的呀。

“還生氣呢？”湛含玉小心地問。

“不生氣可能嗎？”郭熙白了一眼湛含玉，“我去洗臉。”說着，郭熙就走進衛生間。

湛含玉看郭熙那個樣子，也不敢再說什麽刺激他。讓他冷靜一下也好，而且他确實是需要洗一下了，太髒了，雖然那是她的血。又沒人規定她不能嫌棄自己的血髒。

湛含玉在外面等郭熙收拾好出來。說是收拾，郭熙也只能洗個臉什麽的，衣服是沒法換了，就只有一件，得等到阿姨來了才能換，褲子也是。

郭熙收拾好出來，陪着湛含玉聊天。也就随便說一些話，免得湛含玉無聊。郭熙算是看明白了，要是讓她自己一個人呆着，指不定給他整出什麽幺蛾子來。他還是牢牢地看住她吧，為了他的心髒着想。

郭熙覺得生孩子這件事情要提上日程了，最起碼讓湛含玉找點事情做，分散一下注意力，免得一天到晚待在家裏，折騰死啊活的。而且工作什麽的，真的要往後放一放了。反正也不是沒錢，換個輕松點的工作，這最起碼能夠看住這個人，到時候她情況好轉了，他再做個總裁也不錯。現在的話，投資什麽就差不多了。

過了一會兒，阿姨過來了。放下衣服就走了，屋子還沒收拾完，阿姨也要趕着下班。湛含玉也沒有多留，來回的打車錢給了阿姨，就讓她回去了。

等阿姨走了以後，湛含玉才笑出來：“郭熙，你看阿姨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好久都沒有回過神來。再加上那缸血水，你猜阿姨是不是在想這個男的有點可怕，都把老婆家暴到醫院裏了，還流那麽多血。”

“說不定她這會兒正琢磨着要不要報警呢。然後明天的頭版頭條就是：震驚，業界精英居然在家裏對妻子做這種事。”

“你還有心思開玩笑？”郭熙挑了挑眉，“我覺得阿姨不應該想我家暴你，說不定是在想，這對夫妻真可怕，打架還見紅，她說不定在想着要不要辭職呢。”

“你趕緊換衣服去吧。”湛含玉說不過郭熙，就把人趕進衛生間，“你那一身紅，看得我眼睛疼。”

“都是你的，我都不眼睛疼，你疼什麽？”郭熙走到洗手間的時候反問了一句。

“今天流了那麽多血，我真懷疑你到了例假的時候還能不能流得出血。”郭熙關門的時候又補充了一句。

“郭熙，滾吧你。趕緊換你的衣服。”湛含玉惱羞成怒把枕頭扔出去，卻因為被關上的門反彈回來，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