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張禦史,你要跟着我到什麽時候?”傅歡一步一停,此時已經牽着馬,走出宮門好一段距離了。身邊那輛車轎依舊是亦步亦趨的跟着,“督察院很閑的嗎?”

半閉的車簾動了動,張簡半伸個頭出來,“最硬的石頭都啃下去一口了,其他的不着急。”

“……”傅歡拍了兩下馬頭,斜了他一眼按着馬鞍翻身上去,帶着馬在原地踏了兩步,手裏缰繩握緊,“所以你現在是打算抓我的把柄?”

張簡嘴角弧度一僵,“我可沒那麽無聊。清者自清,傅都督一看就兩袖清風,查無可查。”

“無聊。”傅歡嘴角抽搐,轉臉又默默加了一句,“無聊至極。”

“傅都督一會兒有時間嗎?”張簡像是沒聽到傅歡的話一樣,撩了撩袖子,“以後還要一起共事,本官打算和傅都督增加點同僚感情。”

“怎麽,有時間嗎?”

傅歡凝眉,張簡已經将頭縮回了車內,只是視線還留在自己這裏,模樣認真,不像是沒事找事,抿了抿唇,當下便點頭應了下來,“好,去哪兒?”

兩人結伴來了一家裝修清雅得當的茶館,雖然官服未換,但挑的是雅間,往來見不到什麽人,也就不打緊。

傅歡坐在他的對面,懷裏搭着劍,等着對方張口,樣子顯然是不願意多待。

張簡将頭上的官帽去下,手裏拿着一壺剛端來的茶,倒在一個杯子裏面遞給傅歡。

“碧螺春。”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後,開始準備自己的。

霧騰騰的茶氣升起,連着茶香沁入耳鼻,就連前面的人看着都順眼了很多。

“張禦史”傅歡指尖點了點茶沿,率先點破話題,“有話直說吧,轉彎抹角的麻煩。”

張簡輕輕的抿了口茶,霧氣沿着他的鼻梁上了眉毛,片刻後,他嘴角微勾,扶着袖子放下茶盞,聲音投着茶氣,悠悠的傳來,“在過幾日,遼東那邊的草莽便要進京了。”

“陛下的意思是……”他話一頓,先是擡眼掃下傅歡,見對方沒什麽表情,也不再賣關子,“是想讓你跟着鴻胪寺那些家夥一起張羅一下。”

“不過這也不全是陛下的意思。”說着口幹,他又抿了口手裏的茶水,話調有些意有所指,“主要是那邊的派來的使臣點名要你,在京護他們安全。”

“你也知道……這次關乎兩國,即使獲勝方是咱們,但為了兩境百姓的安康,得利的也不會全是這邊。”他嘆了口氣,“那邊胃口也是大的厲害,真是一點自知自明都沒有。”

“那張禦史可是知道那邊過來議和的是誰?”話裏話外,傅歡也算是聽明白了,這算是給自己打一下預防針,提前知會一聲罷了。

“嗯…”張簡蹙了蹙眉頭,凝眉想了一下,又續了口茶水,“聽說是拓跋什麽二王子?”

“拓跋餘?”傅歡舒了口氣,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會找上了自己,冤家宜解不宜結。

“我也就随便聽了一耳”張簡擡眼看向傅歡,手指勾起挂了挂下巴,做出一副失望的樣子,“怎麽看你一點不驚訝的樣子。”

傅歡下移的視線稍微一揚對上他的,本來無波的眼中亮了一下,勾起的嘴角露出幾顆牙齒,握住手裏的杯子,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只聽‘咔嚓’一聲,原本瓷**致的茶杯應聲裂了道縫,裏面的茶水順着縫濺出了幾滴。

反觀傅歡像是沒事人似的,不過張簡倒是從她此刻的表情硬生生的看出了點腥風血雨出來,禁不住的張簡不自覺的抖了幾下。

傅歡也不在乎他的小動作,輕笑着将身前的劍搭在旁邊,“有什麽好驚訝的。”

宿敵不共戴天。

當初要不是他将自己引到別城又施計将她困住,使身處祁城的父親腹背受敵,城毀人亡。而等她脫困趕到的時候,一切都晚了,剩的只是一片空城,凄涼又諷刺。

不過說到底也算是棋逢對手,彼此看不順眼罷了。

她手下不自覺的擦了擦手裏的劍鞘,“你是說他點名道姓的讓我在京城護他們的平安?”

“使臣傳來的信是這樣說的。”張簡雖然不了解其中的恩怨,但也能猜出其中一二。

要他說着拓跋家的也太不要臉,手下敗将一個,明明處在劣勢,有點臉色的進京都要夾着尾巴做人,他們倒好……真是慣會惡心人的。

“那好吧!”傅歡認命似的攤了攤手,斂眉掩去眼中一閃而過的光。

保護而已,不死不就行了嗎!

她早就想跟那人打一頓了。

“張禦史還有其他的事嗎?”她沉着眸,看不清神色,倒是一縷從窗縫溢進來的光,灑在了她的臉上,襯的眸色更深。

“事情倒是也沒什麽了。”張簡突然不自在的抹了兩下杯子,“就是…好奇。”

“嗯?”傅歡喉間單哼了聲,掀了兩下眼皮,“好奇什麽?”

“就是…就是好奇什麽人能入了傅都督你的法眼!”哪個人看上了你這個母老虎!

前面的算是例行公事,後面的純屬個人的八卦之心。

“就這個?”傅歡奇怪的掃了他一眼,看他的神色不似作假,淡淡的回道:“等到他什麽時候歸京,你就知道了。”

“實在不行,我專門領着去張禦史那裏,給你看個夠?”她半開玩笑的接了一句。

“那感情好,我倒是特別有興趣結識這能降住傅都督的人。”張簡笑彎着眼,一手捋着胡子。

“那今天的事就到這裏了,我還要進宮跟陛下複個命”張簡一點都沒隐瞞的意思,“既然傅都督沒什麽意見,這件事就這麽定了。”

“陛下?”傅歡挑了挑眉,倒也沒有生氣,“陛下讓你過來試探的反應的?”

“自然,傅都督是功臣,你的反應還是很重要的。”張簡幹笑了幾聲,拿起旁邊的官帽,吹了吹上邊不存在的灰,起身帶上,“畢竟咱們陛下也是位明君,臣子離了心可是不行。所以這惡人還是我們要做。”

“我就說張禦史沒事閑的,跟我聯絡什麽同僚情。”傅歡跟着他起身,點頭示了下禮。

“跟那沒關系”張簡一邊出去一邊去擺了擺手,笑了笑,“這同僚情該聯絡還是要聯絡的。而且跟傅都督飲茶還是很有趣的。”

說完之後,還朝着傅歡眨了眨眼睛。

不過配上那一撮小胡子,真是…

傅歡皮笑肉不笑的應和了幾聲。

等到她到左軍軍營的時候,那裏的人都已經開始了日常一練。

回到自己房間,換了身常服。

她拎着劍就去了試煉場,身體繃得緊直,像一把未出鞘的利劍,單薄的身形在這全是鐵血的漢子中格外的突兀,确是讓人不能忽略的存在。

試煉場的士兵,見她進來,眉眼中帶的多是不服和輕蔑。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傅歡在遼東帶着士兵多分配在了左軍都督營以外的營地,而這裏多半是不熟悉的。

即使聽說過傅歡的名頭,但其中的多以為她靠的是父輩的恩蔭,借的是前左軍都督的光。

本事可能有點,但…耳聽終究是虛的,他們認得都是實打實的拳頭。

見自己一來,這裏的氛圍瞬間就變得微妙了起來,傅歡也沒惱,環視了一周,渾身松散的人占據多數。

跳上高臺,奪下敲鼓人手中的鼓槌,換了個節奏重新擊鼓。

意料之中,不過一會兒,場下所有人的動作便停了下來,又調序的站成方隊朝着高臺聚集。

見時候差不多了,傅歡将鼓槌重新還了回去,轉身看着下面的士兵。

額頭上的汗珠在初升的陽光下微微發亮。

“今天,給你們個機會。”她淡淡掃了一圈,将每個人的表情收入眼底,平靜的聲音猶如一道道驚雷落入人耳,“贏了的,以後這裏你是老大。輸了的,負重軍營二十圈。”

“生死不論,各安天命。”說完,她伸手從腰間解下個東西,拍到了前方的桌子上,“都是沙場軍地裏混出來的,該有的血性也都有。”

“開始吧,誰先來!”

“傅都督”聞聲過來的試煉場管事,急忙走上前勸解道:“這裏的人都是些沒眼色的,都督何必和他們計較。”

“若是有人冒犯了傅都督,我定然不會輕饒他們的。您不必親自動手,要是…”

傅歡扯了扯嘴角,向他示意了個手勢,“我自小和父親一起,也算是在這營裏長大的。”

“什麽方法能服人,什麽方法有用。”她轉了轉手腕,緊着袖口,“我自然也是知道的。”

“這些天沒有反應”她揚了揚眉,從不遠處的兵器欄中挑出一把長棍,“不代表這些事情我沒放在心上過。”

她手中長棍一挑,在手中轉了一圈,一端指下方衆人,“來吧,誰先!”

……

“陛下,傅都督應下了。”張簡依舊穿着早起的那身官服,半彎身恭敬的站在下首。

周王從一堆奏書中擡頭,擰了擰眉間,“可知,具體什麽反應?”

作者有話要說:

安化瑾:有人惦記我的歡,就是惦記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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