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現在,還有人要來嗎!”高臺上的女子,墨發随風清揚,一雙帶着輕諷的眸子越發的明亮,即使此刻衣着外表的淩亂也難掩她自內而外發出的光芒。
那是一種自信,一種傲骨,身為将士的不屈。
在場的人紛紛噤聲,避開她随意投來的視線。
‘咔噠’
只見女人将手裏面已經折成兩半的木棍随手,扔到了地上。毫不在意的拿拇指锴掉嘴角的血絲,輕聲嘶了一下後,勾着嘴角,眼中的輕諷轉變為淡淡的笑意。
只見她随意的拍着手,“那好現在,你,你,你都去給我繞着左軍都營…二十圈。”
這邊指了一下,那邊點一下,一個不落,一個不少的,把方才上來的人都挑了一遍,然後在他們微愣的視線中,豎起兩根手指,“完不成的…”
“抱歉,我想左軍軍營也容不下你們。畢竟”她将自己眼前亂刮的碎發別在耳後,“我還是有這樣的權利的。”
“傅都督,這…”試煉場的管事遞了塊兒白帕子給傅歡,看了眼前面人的表情,試探道:“他們現在也受到了教訓,左都督這不是在逼”他們嗎?
“你的意思是,就這麽算了。”傅歡向下斜了眼他手中的白帕,冷哼一聲,扯着嘴角,“管事怕還沒有明白,這裏我說的算。而且…”
“我受的傷最重。”她眨了眨眼睛,回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這裏需要的是有鐵血性的戰士,而不是只想安逸的懦夫。”
“要記住,敵人是不會因為你們受了傷,而停止進攻的。”
“我的話放在這裏,跑不跑随你們。”說完,她揚了揚手,環視一周後,挑着眉毛,丢下一衆人等跳下了高臺,像外面走去。
餘下的人,面面相觑,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答案。當然依舊存在少數的幾人,默聲退出了中心圈。
這場莫名其妙的互搏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參與,即使這樣剩下的人也大都換面對傅歡時換了種态度,至少明面上的敷衍是少不了的。
傅歡走的遠了,自然也不知道試煉場中那些人的選擇,不過她也沒當回事,畢竟一時興起,因為後果也還算是在她承受的範圍之內,軍營中最不缺的就是聽話的士兵。
就這樣走着走着,鼻尖突然冒出一股熱流。
傅歡擡手摸了摸,入手一片濕糯,紅色的,流血了!看來還是撐得太過啊。
放慢腳步,緩慢的靠向牆根,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放在腰間摸着帕巾。
鼻血簌簌簌順着指間滑下,大有止不住之勢。
“……”傅歡現在腦袋裏一片空白,甚至有點懵。
“老大,你怎麽在這兒停着。”阿九和陶行并肩同步,看到前面扶牆的身影,馬上就認了出來,幾步上前一手就按在了傅歡的肩上,“幹什麽呢?”
“老大啊”等看到滿臉血的傅歡慢悠悠的轉過頭時,愣生生的被吓退了好幾步。
“……”不是你招呼我的嗎!
傅歡瞪了他一眼,略揚着下巴,朝他招了招手,“過來。”
阿九一粗莽大漢,立馬像是耗子見了貓,搖頭擺手小碎步後退,指着傅歡的腳下,“老大,你幹什麽就說,站在那兒說,別過來。”
“……”傅歡氣的深吸了口氣,閉了閉眼睛。
蠢的沒法要了。
“傅都督,給你。”一旁的陶行只是頓了一下,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伸手将自己腰間的帕子遞了過去。
其實他更想的是上前幫忙,但傅歡的動作快了他一步,早就接過了他手裏的東西。
“謝謝。”
拿着帕子代替手堵着流血的鼻孔。男人和女人的差距,無非就是身高,體重,力量,耐力,速度。
有些可以後天加固,但有些卻是怎麽都彌補不了的,最多也只是在其他方面進行填充。
等到處理好一切之後,陶行的帕子已經綴成了暗紅。幾人來到陶行的住所,傅歡拿着清水清洗臉上沾到的污漬。
期間一來二去,陶行和阿九也算是了解了傅歡這鼻血和臉上青腫的由來。
好好一個姑娘,變成了這個樣子。陶行有些心悶,倒是阿九習以為常般的充當了臨時的軍大夫,拿着藥酒蘸着傅歡臉上的傷口。
手下力道還沒個輕重,疼得傅歡直倒吸涼氣。
“阿九,我來吧!”陶行實在看不下去,忍着心中的莫名的郁氣,企圖奪下阿九手中的藥酒。
阿九側身閃了一下,放出去的手沒收回力道,直直的把傅歡的鼻子又按出了一道血。
“陶老弟,你就歇着吧!”他對自己本能的動作點頭道了下歉,空着的手沒輕沒重的拍了拍傅歡的肩膀,“放心吧,老大以前受的傷都是我幫她上的藥,熟悉的很。”
“是吧,老大~”
一個留着鼻血,面色青白的女人惡惡狠的盯着他,不禁手抖了一下,吞咽了兩口唾沫,卡在喉嚨裏剩下的字,怎麽都吐不出來。
最終還是強忍的一線理智,讓他遞了旁邊帶血的面巾過去。
傅歡将鼻血擦掉,拍掉他送過來的手,奪過上面的藥,“要不是蕭娘不在,我還需要你。”
蕭娘不是軍中人士,卻随着傅歡征兵六七年。遼東本土人,戰勝後也沒有随軍歸京,倒是留在了那裏。等一歸鄉的心上人。
一張口提到這裏,突然有什麽東西在腦袋裏一閃而過,偏生她一點都沒來得及抓住 。
颠了颠藥瓶,“這東西,我拿回去,讓丫頭幫我就好。”
“老大”阿九察覺手裏一空,還想說什麽。
倒是一旁圍觀受連的陶行插上了話,“這是怎麽搞的?”
傅歡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輕嘆了口氣,指間觸碰自己臉上後起的傷口,嘶嘶的出聲,有點嫌棄,“心情不爽,找幾個人打了一架。”
“老大,我就知道。”阿九瞪了她一眼,吐了口氣,轉身詢問道:“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都好些年沒發生過這種事了,上次是什麽時候來着,好像還是什麽人惹到了她。
“沒事”傅歡搓了搓手,咬牙切齒的模樣,明顯的言行不一。
“!!”所以就是有事。
既然不願意說,阿九也沒想着多問。倒是随意的整理那些處理傷口的東西,又嘆了口氣,“唉,以前都是蕭娘來做的。我現在倒是有點想她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再見。”
“你這人真奇怪。”傅歡起身活動着筋骨,伸伸胳膊,伸伸腿,“也不知道誰嫌她最煩,和她吵得最兇的。明明兩看厭,到現在才想起她的好了?”
“聽不到她的聲音,怪安靜的,加上在這京城也沒什麽意思。”阿九挑了個凳子坐下,“有時我還挺想回到遼東的日子。即使擔驚受怕,日日勞碌,也好過如今這樣。”
“無聊!”無聊死了。他擡頭仰天,一手抹了把臉,“包進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派出去辦事搞了這麽久,連個信都沒傳回來。”
“包進?”傅歡挑了挑眉,看了眼陶行,“他幹什麽去了?”
“聽說是前幾日收到調令,随着東廠去江南一帶了。”陶行頓了一下繼續,“不過,現在風聲傳的厲害,都說他們此行兇多吉少。”
東廠,安辭?
怎麽又是這樣的話。
“老大,我還沒跟包進和杯辭別酒呢!”阿九捂着臉,拍桌子,鬼哭狼嚎道:“他要有什麽事,我可怎麽辦啊?”
“……”傅歡瞪了他一眼,和陶行無奈的聳了聳肩。對方也朝她不失禮貌的笑了下,“我習慣了。”
“習慣了就好。”傅歡哈了口氣,心思轉了又轉,走過去朝阿九的頭拍了一下,“沒事別瞎說。”
“他們會平安回來的。”她相信安辭,也相信包進。
前者不會做沒把握的事,而後者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人什麽樣子她最清楚。
“嘻”阿九被打了一下,捂着腦袋,擡頭朝着傅歡眨了眨眼睛,“我當然也相信包兄,就是最近實在是閑的都長毛了。”
“老大,你也是。今天才被我逮着個影。”他起身,一手自然的朝傅歡的肩膀伸去,“走啊,去喝酒。”
傅歡斜了他眼,不留情面的将他的手拍掉。只見對方讪讪的收回手,撇嘴瞪着旁邊默默坐下飲茶卻視線不離這邊的陶行,“陶老兄一點情趣都沒有,上次拉他喝酒都被跑掉了。滴酒不沾啊!”
說着還搖了搖頭,一臉的可惜。
“不去。”
“對了,老大你上次喝醉了。門口是誰把你接走的,我怎麽沒見過。”阿九摸了摸下巴,眼裏閃着精光,“看模樣也不想是你家的仆人。”
他當時看着陶行時不時就看門口,視線一直跟着傅歡的背影,卻在門開的一瞬,身體僵住,就連眼睛都直了。好奇心驅使他也本能的擡頭,恰好就看到了傅歡向前傾入了一人的懷中,和那人遞過來的眼神。
汗毛都立了起來。
容貌沒看清,倒是頗頗的覺着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