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拿不到惦惦念念,拿到了卻戰戰兢兢

羅娅回頭就對上父母警告的目光,她再去看羅域,卻發現對方反而低着頭,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剛才的行為一般。可是羅娅也不是第一天和羅域打交道了,從小到大也算明白他是什麽脾氣。雖然只是一碟小點心,自己也是一時疏忽,但她可真料不準羅域會不會往心裏去,又會采取什麽行動。羅娅琢磨着不知所措地放下了勺子。

還是一旁的羅泰融比較老道,急忙打着哈哈将盤子又推回了桌子正中。

“啊呀,周阿姨一陣不見,手藝變得太好了,讓我們瑞瑞看了就只想着吃了。瑞瑞啊,外公教過你什麽?你雖然只有六歲,平時也很懂事,但不能因為疏忽就忘了禮貌對不對,快點跟大家道個歉,讓哥哥原諒你吧。”

了了三兩句就把責任都甩到了小孩兒身上,還拿出年紀說事,那畫外音的意思在座的各位大部分應該都能聽明白。

只可惜瑞瑞似乎不太配合,不僅把羅泰融的話當成耳旁風,還扯着他媽媽的衣服硬是要再吃那南瓜盅裏的水果,一下子讓場面頗為尴尬。

就在那些大人還想法子挽救場面時,一直沒朝那處望去的羅域轉頭問曉果。

“南瓜給弟弟吃好嗎?明天我們再做一個新的,而且之後還有別的菜沒上來呢。”

曉果循着羅域的話朝那盅南瓜看去,又看看對桌吵鬧不停的小孩兒,眼睛在兩邊咕嚕嚕轉了幾回後,雖然曉果也很喜歡吃南瓜,但是他還是大方地點了頭。

“好的……”

羅域笑了,拿起桌上的餐巾擦掉曉果嘴邊粘着的飯粒,誇了他一句後對一旁似因此松了口氣的羅泰融道:“大家都是一家人,本就不用分得那麽清楚,我有幾口吃的,哪會全讓你們只看着呢。”

羅泰融也跟着笑:“是、是啊,我平時也是這麽跟她們說的,都是一家人嘛,不至于為了這點東西……”

羅域又道:“但我覺得二叔的心胸還是敞得不夠開啊。我以前就說過,你們有想要的、喜歡的,都可以直接告訴我。只要能給的,我一定雙手奉上,半點都不會虧待你們。何必這樣拿不到惦惦念念,拿到了卻戰戰兢兢,說出去給不了解情形的人聽見,反倒顯得我羅域忒小氣了點!”

羅域說話一直平平和和,此句的尾音難得揚了一下,立時駭得羅泰融手裏的筷子吧嗒掉在了桌面上。

羅域的指尖輕輕點的是南瓜盅的碟子,但是羅泰融卻知道他在說的可不只是這件事。羅泰融計劃自己小九九的時候是一個膽子,真到了羅域面前被拆穿,又立馬換了另一個漏了氣上,癟得自己差點沒喘上來。

“我……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在羅域一派自然的目光中,羅泰融跟被踩了尾巴的老鼠般努力解釋,“我不知道羅域你聽到了些什麽傳言,如果你說的是度假村的事兒,那個,那個我原本就沒想插手……”

他是沒想插手,不過是當初因為看羅域病了,短期內一下子管不了多少事兒而已,這擺在那兒的生意,不做自己是傻子嗎?

羅域則搖了搖手,沒耐心聽對方即将展開的長篇大論,換上了安慰的口氣。

“不着急不着急,二叔你看看,你這樣是怕我怪你嗎?我剛才跟你說的話又打了水漂了?”

羅泰融怔怔地閉上嘴,同身旁的兩人一道緊張地看着羅域。

羅域把羅泰融方才推來的南瓜盅又推了回去,笑着道;“既然喜歡吃,就多吃一點,我這兒後頭還備着別的呢,不缺這一小道。我也知道二叔對公司部分計劃十分熱心,喜歡幫忙。那也行,喜歡就多幫一點,給別人分擔分擔工作。這不擎朗旗下的TK俱樂部前期運營非常好,已經安排要發展北部市場了,還有F市的新店,這些我看都一起交給二叔吧,您說行不行?”

羅域說完又想起來了,“對了,二叔自己本來就有很多事要忙的,這樣下來您會不會太累?不要緊,我會找一些人過去幫你的,等我明天就給小肖打電話,他會好好安排,保證讓您滿意,二叔不必擔心。”

羅域邊說邊在羅泰融如遭雷擊般的表情裏,繼續招呼衆人用餐。不過可惜的沒有得到他們的響應,他只得放棄轉而和曉果美滋滋地吃起了飯……

終于挨到這頓晚餐落下帷幕,羅泰融夫婦和其女兒急急忙忙坐上車往自己家裏跑,一大堆行李丢這兒都沒心情整理了。

車上,羅娅小心翼翼地問:“這羅域把活兒都丢給你是忙了點,但做得多,爸爸的權利不也多嘛?”

羅泰融已是連氣都氣不出了:“你知道個什麽!”

劉雪翠想到羅域方才那番話眼淚都要湧出來了:“事情是多了,但你沒聽羅域剛才的話嗎?他要從總公司派人來!你爸爸當年就什麽好處都沒撈着,好容易在擎朗做牛做馬了這麽久,能在分公司自己做些小主了。現在倒好,一切又沒啦。你爸爸以後不僅得看他的臉色,看肖井洋的臉色,連空降過來的阿貓阿狗的面子都要給足啦。活兒是照樣幹,責任照樣背,但決定呢一個都別想做!沒一天好日子能過!”

雖然羅域要把羅泰融跟只螞蟻似的一腳踢出擎朗也不過是幾句話的事兒,但他似乎并沒有這麽幹的打算。羅泰融也明白,羅域就是想一點點耗光他的野心,看着他不甘,看着他有心無力,看他一點一點在自己掌控下等死。

“一只南瓜盅,吃掉了我十年的心血……”羅泰融欲哭無淚地笑道。

而羅娅雖然也替父母擔憂,但又覺得應該要撇清自己和兒子在今天這事上的責任。

“其實不是南瓜盅的問題,你們可不能怪我和我們瑞瑞啊,明明就是羅域借題發揮找你們的茬。不吃這南瓜,他也能抓到你的把柄。爸,你這些年也認識不少門路了吧,大不了就不在擎朗幹了嘛,和三叔一樣自己出去開公司啊,我看他過得也挺滋潤的。”

“你說得簡單!”劉雪翠怒道,“你爸爸什麽年紀了,還有多少時間能拼啊。就算拼的出,又要做多久才能及得上擎朗的一根毛?!他在擎朗這麽多年,說走就走,難道平白就把這些都留給那半死不活的家夥?!三叔三叔,你真以為你三叔有多了不起啊,他做得生意哪項不是靠得擎朗的人脈,羅域不過是睜一眼閉一眼沒收拾他而已。哪一天羅泰華要還敢像以前那樣背地裏耍小聰明,那就不是一只手的問題了,你到時看羅域怎麽弄死他!”

越說這個劉雪翠越恨得咬牙切齒。

“都怪羅擎朗,看女人的眼光怎麽這麽差,前頭讨了瘋女人,生了一個小瘋子,後頭又讨了一個賤女人,生了兩個敗家子。我就不明白了,羅擎朗得偏心成什麽樣才會眼裏就只有這一個兒子!死前他不管你們這些當年一道打拼的親兄弟,一分錢都不給留下,那好歹也該考慮考慮自己的另一對親兒女啊。結果呢,這個家被羅域上上下下折騰成什麽樣兒了!還有他那個親姐姐!如果沒有羅禹蘭,羅域早就……”

“不要老調重彈了!”羅泰融心情已經夠差了,還要聽她反複叨叨這些陳年舊事,“羅域得病的時候我說過什麽?他要這次死不了了,那就是老天爺不給我們活路,以後糟心日子有的是呢!”

“啊喲,我們這一家是造了什麽孽了,”劉雪翠終于忍不住嗚咽起來,繼而一把摟過一旁的外孫,抱着他傷心的哭訴,“瑞瑞啊,瑞瑞啊,你可聽外婆說,以後千萬要離宅子裏的瘋子遠些啊,他們都有病你知不知道,大的就是瘋的,好容易死了,現在小的比她還瘋,根本不讓外婆外公好好的活。哦,對了,還有一個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弱智都能欺負到我們頭上。瑞瑞啊,他們的病都會傳染,瘋病和傻病,你染上腦袋就要壞壞啦,外婆沒別的指望,只有你了……”

然而本在玩游戲的瑞瑞被她這樣忽然抱住,當下便十分不耐的掙紮起來,又是哭又是叫,還對着這行為莫名其妙的外婆拳打腳踢。一旁也不太高興的羅娅急忙來哄,被吵得煩死了的羅泰融則吼着讓他們安靜。

一時間,這回程的路上,比剛才的晚餐時還要熱鬧有趣。

……

那一頭,羅域帶着曉果倒是心情頗好地在樓上小轉了一圈,認識認識這兒的大致方位。

趴在陽臺上,曉果就見院子裏種着大片大片的海棠,皆是四季開花的品種,哪怕如今已快入冬,在兩旁燈色映襯下,依舊一碗一碗開得靜谧而優雅。

“花……”曉果驚喜地指着樓下随風輕舞的花海道。

他半個身子都趴在了欄杆外,羅域站在曉果身邊一手攬着他的腰以防一個不察摔下去,一邊點頭輕輕附和:“是啊,漂亮嗎?”

“嗯!”曉果用力點頭,“紫色的,花!”

“花不是紫色的,”羅域解釋,“花壇裏的夜燈才是紫色的,所以花被照得也變成了紫色。”

“喔……紫色的,燈!”曉果立刻改正道。

“嗯,曉果要是站在那裏,也會變成紫色的曉果。”羅域捏捏他的耳朵說。

誰知曉果卻搖頭,不喜歡這個變化:“我不是,紫色的。”

“那你是什麽顏色?”羅域将目光調回來,感興趣地問。他的臉正挨着腦袋搖來搖去的曉果,羅域便一低頭,将下巴放在了曉果的頭上。

曉果被壓得微微彎起腰,癢得咯咯直笑。

“你是什麽顏色呢?”羅域追問。

曉果邊躲邊笑,羅域的呼吸卻吹得他的頭發一跳一跳,曉果躲不掉後思考半晌道:“我是,白色的!”

其實曉果了解的顏色并不多,羅域一看他模樣就知道他只是在瞎蒙而已。

羅域從背後抱緊了懷裏的人,親親曉果的頭頂道:“雖然白色也不錯,但也不全是……”

“唔?”輪到曉果疑惑。

羅域望向樓下那飄搖如霧的美麗海棠,眯起眼笑着低語。

“曉果……是彩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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