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要下山去!”

“師父,徒兒要下山去了,在此別過吧!”

蘇卿妤透過木頭門的縫隙,瞧着日暮街上唱大戲的人,這一出唱的是《小和尚下山記》,她斷斷續續聽了兩天,小和尚還是沒下到山下去。

“小啞巴?我說小啞巴!你在幹什麽呢?!”

蘇卿妤回過頭,只見阿紅抱着一大堆衣服站在木桶旁。

阿紅難為情的笑了笑,扭捏着步子走到蘇卿妤面前,将衣服一把扔進木桶裏,又谄媚的笑道:

“那什麽……嗯……就是我,還有,還有小菊,我倆來月信了,你能不能幫我們洗洗衣服,管家娘子明日便要拿……诶诶诶,小啞巴,你慢點兒洗!”

她一番好話還沒說完,就見蘇卿妤拿了一罐皂角粉過來,開始一言不發的幫着她們洗衣服。

阿紅瞬時有些不好意思。

她坐到蘇卿妤旁邊,用胳膊肘頂了頂她,又道:“可不是我們欺負你啊!是你自己願意幫我們的,要是管家娘子問起來,你可不許在背後告黑狀。”

蘇卿妤搓衣服的手一頓,側過頭來對着阿紅笑了笑,又繼續搓衣服。

阿紅見蘇卿妤這幅樣子,禁不住搖起頭來。

這小啞巴,半個月來總是這樣的。

半個月前,她到宜州城做工,剛好趕上蕭大将軍府招人,她便和十來個姐妹們一起進了蕭府當丫鬟。

這是十來個姐妹裏,就有一個奇奇怪怪的小啞巴。

小啞巴從哪裏來,大家問過好多次,小啞巴只是搖搖頭一句話也不說,

問小啞巴叫什麽名字,小啞巴說自己沒有名字,讓大家随便怎麽稱呼都可以。

大家看小啞巴平日裏除了死命幹活以外,幾乎一句話也不開口,便給她取了一個啞巴的外號。

小啞巴雖不愛說話,但卻是最好講話的人,旁人叫小啞巴幫忙,總是一叫一個準兒。

阿紅從懷裏拿出一塊糖畫,将糯米紙撕開,喂到蘇卿妤嘴邊,讓她咬一口來吃。

蘇卿妤咬了一口糖畫,發現這糖畫畫的是一只牛,不禁眸子黯淡了些。

阿紅狐疑的看着蘇卿妤,道:“怎麽,不好吃啊?還是……你連糖畫都沒吃過?!”

她不解的将糖畫收回懷裏,實在不敢相信,這世上真的有又啞巴又沒見識的人。

阿紅思忖片刻,突然眸子一亮,将一舀水淋在蘇卿妤滿是皂角的手上。

她拉着蘇卿妤起來,小心謹慎的探勘四周,确定現下沒人,悄咪咪對蘇卿妤道:“小啞巴,你這麽沒見識可不行,姐姐帶你去日暮街上玩兒,去看有意思的大人物!”

蘇卿妤默默的搖頭不願意去,又繼續拿着衣服搓起來。

阿紅長籲短嘆一聲,強勢将蘇卿妤再次拎起來,叉着腰語重心長的道:“你說你怎麽這麽沒出息!你可知道今日誰來了日暮街?你要是不去,後悔一輩子!”

蘇卿妤還是不理阿紅,她這回不洗衣服了,只是默默蹲在門縫處看外頭唱大戲的。

阿紅脾氣本來就暴躁,最讨厭別人無視她,幹脆跺着腳直接在蘇卿妤耳朵邊吼道:“毅王殿下知道不!就是你上回向我和管家娘子打聽過的毅王殿下,他來日暮街了!”

“你是說阿……毅王殿下來日暮街了?”蘇卿妤聞言,猛地從門縫邊站起來,将阿紅吓了一跳。

阿紅怔怔的指着日暮街東南方向,道:“今日宜州城的姑娘們都去了,都是去看毅王殿下的,小啞巴!你別跑啊!”

兩個人緊趕慢趕,終于跟着日暮街湧動的人頭擠進了東南大道。

蘇卿妤死命從人牆中擠出來,一眼便看見騎着馬的褚以恒。

如今的褚以恒,與過去和她朝夕相處的蕭鐵牛果然不一樣了。

這個褚以恒,是高不可攀,權傾朝野的毅王殿下,是她想都不敢想,更加不敢觊觎的大人物。

阿紅過去在其他府中做事時,曾在一些小姐們的閨房內見過褚以恒的畫像,她頭一回看見褚以恒真人,激動地站都站不穩,只覺真人更加

豐神俊朗,英武非凡。

她挽着蘇卿妤的胳膊不停的搖。

蘇卿妤聽阿紅對着她說了一句什麽話,但這街上因為有褚以恒,湧來了不少的人,挨山塞海,人聲鼎沸,她根本聽不見阿紅的話。

“阿紅,你說什麽?”蘇卿妤問道。

阿紅大聲的道:“我說毅王殿下呀!他”

話音未落,周遭驟然安靜下來。

阿紅尴尬的大張着嘴巴,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蘇卿妤扯了扯阿紅的袖子,難堪道:“你這也太大聲了。”

幾百上千雙眼睛仍舊盯着蘇卿妤一夥人看,看的蘇卿妤渾身發毛。

她拉着阿紅剛準備撤了,目光便忽然對上褚以恒,褚以恒此時正勒着馬看她。

蘇卿妤一看見褚以恒的眸子,心內便百感交集,莫名其妙的委屈湧上心頭,恨不得當街哭出來。

但她咬咬牙忍住了,又趕緊背過身去。

阿紅掐着自己的人中,避免直接暈倒在地,她哆哆嗦嗦的對蘇卿妤道:“小啞巴,我要出息了,我要去享榮華富貴了,毅王殿下他,他在看我!”

蘇卿妤死咬着唇不開腔,阿紅見她臉色發青,知道她這種沒見識的姑娘見着毅王殿下,定是吓得直接傻了。

她無奈的白了蘇卿妤一眼,又道:“你可別給我丢人,萬一日後我當了側妃,看你順眼,還能讓你貼身伺候我。”

阿紅越說越激動,渾身不由自主的開始打哆嗦。

東南大道的姑娘們也突然吵嚷起來,大喊着毅王殿下。

阿紅道:“小啞巴,我真的要發達了!殿下,殿,殿下他朝咱們這邊走過來了!你快點看!”

她話音剛落,就見蘇卿妤一溜煙兒跑沒了影子。

蘇卿妤一路狂奔,不歇氣的逃回了大将軍府。

她推開後門,舀了一瓢井水灌進嗓子裏,又累的不住喘粗氣。

還好還好,褚以恒沒有追上來。

蘇卿妤想着,又有些莫名的失落感。

自從半個月前,褚以恒一言不發将她送下了山,他們就再也沒有聯系過。

她每日都在想,褚以恒現在在做什麽,是在畫船山上打獵?還是已經恢複毅王殿下的身份。

她将袖子裏的木雕像拿出來仔細端詳,自言自語道:“我覺着阿牛是褚以恒的時候更像你,但……我更喜歡他是蕭鐵牛的時候。”

“小啞巴!”

蘇卿妤趕緊将木雕像收進了袖子裏。

阿紅氣喘籲籲的進了後門,又踢了一腳蘇卿妤方才坐的木凳子,抱怨道:“你這個膽小鬼,就是你!毅王殿下本已經過來,誰知道被你一吓就給吓走了!我的榮華富貴全沒了!你賠我!”

蘇卿妤無語的嘆了一口氣,不去理會阿紅。

她将阿紅踢翻的木凳子撿起來,繼續洗衣服。

阿紅難得和這小啞巴多費唇舌,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去後廚取了兩碗飯菜回房,又讓蘇卿妤進來吃午飯。

蘇卿妤将手上的泡泡随意擦了擦,進屋小心翼翼的捧着飯碗,又疾步走出房間。

房間是一個很大的通鋪,十來個丫鬟全住在裏面,她們見蘇卿妤又将飯菜拿出去單獨吃,終于按捺不住好奇心,議論起來。

一個丫鬟道:“你們說小啞巴就這麽讨厭我們?連飯也不願意和我們一起吃?”

阿紅将雞骨頭在嘴裏唑吧了幾口又吐出來,否道:“咱們又沒有欺負過她,再說了,小啞巴若是真的讨厭我們,也不會心甘情願給我們洗衣服,說不定……她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衆人一尋思,更加對這奇奇怪怪的小啞巴好奇,是飯也沒心思吃,扔了碗筷就偷摸着溜出房間,悄悄的跟蹤蘇卿妤。

一群人躲在牆後探出腦袋,只見蘇卿妤捧着盛滿飯菜的碗,等在後門口。

大致過了半盞茶的時辰,後門口出現一位文弱書生,從袖子裏拿了什麽東西給蘇卿妤。

阿紅道:“我的天!這小啞巴還有相好的呢!怪不得不和我們吃飯,原來是趁着這時候會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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