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褚以恒來到藥房，萬裏峰正在配藥材，褚化雨、蕭林都在煎藥。
蘇順縮在一個角落畏首畏尾的默默翻醫書，看褚以恒黑着一張臉來，立刻辯解道：“殿下，萬大夫說了，小七中的是毒，不是我氣死……氣暈的，我在找方子，我們家祖上學醫，我能治好小七！”
褚化雨扔了一把藥渣在蘇順身上，兇巴巴道：“那你找到沒有？你姑娘就是被你氣毒發的！”
蕭林皺眉道：“他找個屁，書都拿倒了。”
褚以恒将蘇順的醫書一把掀到地上，蘇順立刻哆哆嗦嗦，又心道自己真是倒黴到家了！
他不過就是說了幾句為蘇卿妤好的大實話，怎就将她給氣吐血了呢？
過去蘇卿妤在蘇家隔三差五挨罵挨打，不也好好活了十幾年嗎？
如今怎的就被褚以恒慣的這般嬌弱，一句話的事情也能暈過去。
蘇碧霄知曉褚以恒殺伐決斷的性子，方才若不是萬裏峰說她爹留着可能還有用，褚以恒已經将她爹的頭削到地上！
她擋在蘇順跟前跪地禀報：“萬大夫已經在寫能救七妹的方子，殿下先辦要事要緊！”
蘇碧霄話音才落，萬裏峰便将一張方子舉得高高的，興奮大喊：“殿下，我終于寫出方子了！您快看！”
褚以恒眸子一亮，立刻接過萬裏峰手中方子。
金剛木花兩錢，煎水服下，可解天下奇毒，無一例外。
金剛木花……
這麽說，只要用畫船山北峰峰頂上的金剛木花，就能解蘇卿妤身上的白絲蟲毒！
褚化雨也将方子接過仔細看過，又如釋重負般拍了拍褚以恒的肩，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蘇卿妤總算有救了。
旁人也許不知，但他這十日看得真真的，若蘇卿妤死了，估計褚以恒的魂魄也會跟着去一半。
守在藥房門口的顏斐和封雲開将佩刀擦亮，急哄哄就要和褚以恒一起上畫船山去采金剛木花。
蕭林趕緊拉住他們，道：“你們兩個就算了吧，這畫船山北峰可是‘天下第一險峰’，衆多武林高手曾齊聚北峰，想要攀上峰頂，多數在半山腰就折了回來，連我也只能攀到峰頂第八十道山拐，這金剛木生在第一百零八道山拐處，五年開一次花，能攀上一百零八道山拐的，只有我表弟一人。”
蘇順急忙道：“那就快點去呀，小七時間不多了！”
蕭林若有所思的看着蘇順，道：“不慌不慌，金剛木如今還有二十日才開花呢，現在咱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給你，蘇大善人，放放血！”
褚以恒将長劍抽出直逼蘇順，蘇順和蘇碧霄連滾帶爬躲到角落，蘇順哭的一臉鼻涕，嚷嚷道：“萬大夫，萬神醫！你快救救命啊！你不是說我留着有用嗎？你快給殿下說啊！”
萬裏峰捋着胡子，慢悠悠道：“你留着的用處，就是放血。”
蘇順聞言直接一個白眼暈了過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褚以恒用劍将蘇順的手背劃破，萬裏峰趕緊接了一小瓶子的血裝起來。
蘇順瞬時又醒了，問道：“這血……用這麽多就夠了？不會再多用了，對不？”
萬裏峰将凝血用的白灰草放進瓶子內，蘇順的血瞬時變成一顆丸子，他道：“金剛木花藥效太兇，蘇姑娘直接用，即便解了毒，痊愈後也會因兇猛藥性而留下缺陷，若是用父血凝結成丸，每三日服下一丸，等用藥時，就可解除其副作用了。”
蘇順這才放心下來，他豪邁道：“只要不殺我，這點兒血沒什麽，別說三日一丸，就是一日一丸我也舍得！”
他說着，要将血丸親自拿去給蘇卿妤服用，順便好好給她道個歉。
蘇順一蹦一跳走到藥房門口，差點兒撞上趕過來的褚承明。
褚承明和蘇順是老朋友，蘇順當叫花子要飯的時候，就碰見過當時微服私訪的褚承明。
蘇順一見褚承明，立刻可憐巴巴的哭喪臉，要和褚承明訴說他的委屈。
褚承明才懶得聽蘇順說什麽‘委屈’，他吩咐人端上來一盆清水，又對衆人道：“小七丫頭性命垂危，這血丸必須出自親生父親才有用，為保萬無一失，還是先滴血驗親的好。”
這一席話畢，在場所有人，包括褚以恒在內，全都愣住了。
蘇順更是一頭霧水，心想褚承明真是老糊塗了怎的，他道：“老祖宗，小七就是我的女兒，她過去是個傻子，我的女兒是傻子，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兒嘛，我确定的！”
褚以恒從褚承明的神情中覺察出不對，他劃了一刀在蘇順手指上，鮮紅的血滴落進盆子裏。
萬裏峰之前采集過蘇卿妤的血樣研究，他也将蘇卿妤的血滴在盆子裏。
瞬時，落在盆內的兩滴血緊緊挨在一起，随着水紋漾了半圈，然後背道而馳。
“萬裏峰，”褚以恒啞着嗓子道：“你确定這是蘇卿妤的血樣？”
萬裏峰自己也看蒙了，他肯定道：“卑職用性命擔保，确實為蘇姑娘血樣。”
在場衆人除了褚承明以外，全都難以置信的盯着蘇順。
蘇順根本不相信蘇卿妤不是他的女兒，他俯下身子湊近了些再看，可就算他将眼珠子都泡進盆子裏，這兩滴血還是沒有融合在一起。
“不可能的！”蘇順額上滲出層層細汗：“她娘親不是那種不檢點的女人，她不會背叛我的！不會的！”
褚以恒拎開趴在盆邊的蘇順。
蘇順立刻頭暈腦脹栽倒在地上。
褚以恒不信蘇順渾然不知此事，他怒不可遏的提着蘇順的衣領子将他拎了起來，質問道：“你實話與我說，是否就因為妤兒不是你的親生女兒，所以你才縱容沈桐春虐待她，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蘇順愣愣的看着褚以恒，還沒有從震撼中回過神來，他木木的道：“小七她不是我的女兒？不會吧……”
他不喜愛蘇卿妤，實則另有隐情。
在蘇卿妤出生前，他其實曾有過一個兒子，那兒子來的不容易，懷在沈桐春肚子裏時，他便小心翼翼的呵護着這根兒獨苗。
小七的娘懷孕後，蘇順心想要是能再來個男胎便是最好的。
他請大仙來算卦，大仙卻說三房肚子裏的孩子是天煞孤星，要讓蘇家倒大黴。
剛開始他不願意相信，更不忍心為了煞星之說就将沒出世的孩子打掉。
可就在蘇卿妤出生那一日，他年僅一歲半的兒子突然死了，大夫說孩子是吃魔芋噎死的，但沈桐春卻堅持說，是蘇卿妤克死了她的兒子。
後來大夫又說蘇卿妤是傻子，既不會哭，也不會笑，就會木着張臉喝奶。
蘇順小時候聽他爹和爺爺說過，天上的災星下凡後，都是傻子樣，用缺了一顆的心眼兒去害人。
他痛失愛子，便從此将蘇卿妤囚禁在和溪別院中，也不待見她。
褚以恒聽了蘇順所說，心道簡直荒謬至極！
他道：“蘇如陽吃魔芋噎死，你不去問罪伺候他的乳娘嬷嬷們，倒是在個孩子身上找借口，這世上哪裏有什麽鬼神，不過是你們做多了虧心事而已！”
褚以恒看着這兩滴不相容的血，心內亂極了。
他對褚承明道：“皇爺爺，求請您明示孫兒，蘇卿妤親生父母到底在何處？”
褚承明也是今日見了蘇卿妤才起的這份兒疑心，現下他對于蘇卿妤的身世只有五成把握，他對蘇順道：“在蘇家，誰與小七最親密？”
蘇順連忙道：“我們去找李嬷嬷！”
“李嬷嬷？”
褚化雨難以置信道：“四哥和小七都給我講過，李嬷嬷不是早在俪園賞雪時，就被蘇宛眉殺了嗎？”
蘇順擦着額頭上成片的汗水，解釋道：“昨日我去善醫堂拿藥，遇見偷偷摸摸來買藥的李嬷嬷，她說她是個右心人，蘇宛眉并沒有殺死她，而沈宗阜也只是草草将她丢進屍堆山沒仔細處理，這才幸運撿條命回來，我想着小七醒了以後，要是看見李嬷嬷沒死肯定開心，就将她接回了蘇家。”
一行人趕緊跟着褚以恒和蘇順來到李嬷嬷住處。
自從李嬷嬷回了蘇家，她所有的吃穿用度蘇順全按照蘇家主子的标準來。
蘇順本還指望着用李嬷嬷來邀功，沒成想盡惹出了這檔子事兒來。
他将李嬷嬷房門推開，只見李嬷嬷正慌裏慌張的收拾行李。
李嬷嬷見有人闖進來，吓得手中之物全掉在了地上。
褚以恒将她的包袱踩在腳下，道：“你這是要去哪裏？”
李嬷嬷慌張吞吐道：“去老家，我兒子……兒子他要娶媳婦，我回去抱孫子的。”
褚以恒皺眉道：“你老實說，蘇卿妤的親生父母到底是誰，她自出生便是你日日帶着，不要跟我講不知道！”
李嬷嬷低着頭不敢看褚以恒的眼睛，閉嘴不說話。
褚以恒從衣襟內抽出兩張帶血的帕子交給她。
李嬷嬷見這兩張帕子幾乎都被黑紅色的血染透了，心猶如刀攪一般，她顫抖的道：“這是七姑娘的血？”
“妤兒一直講你的好，我知道你對她也有感情，只是擔心兒子所以不敢說，但你若是不說，不僅你要死，你老家的兒子也會死，懂嗎？”褚以恒問道。
李嬷嬷捂着臉痛哭起來，哽咽道：“我對不住七姑娘，她是被我害成這樣的，她不是老爺的女兒，她真的很無辜，很無辜啊！”
蘇順方才其實還是不死心的，覺着現在的蘇卿妤就是他女兒，如今李嬷嬷親口承認了，他忙道：“那現在這個小七是誰，我的女兒如今又在哪裏！”
李嬷嬷将眼淚抹去，憎惡的瞪着蘇順，道：“您忘了嗎？真正的七姑娘，早就被老爺你給害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