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程似錦趕緊捂住自己的嘴,縮成一團蜷在假山後,他見柳葉和翠兒正往這處過來,心道可算是完了。
蘇卿妤蹲在假山後草叢一角,眼看着人就要過來,急的她也不知怎樣應對。
柳葉首當其沖打頭陣走在前面,她見草叢中露出一雪白色裙角,便用竹鞭子将草打開。
柳葉瞅見蘇卿妤愣了一瞬時,而後又趕緊給她使眼色。
蘇卿妤心領神會,一溜煙兒移到柳葉為她擋住的死角藏好。
“顏斐!你一個大男人怎的連毛毛蟲都要怕!”柳葉大聲抱怨道。
她身後的翠兒走上前一看,只見顏斐和褚以恒正在假山之後。
翠兒趕緊行禮,又給不遠處的蕭婉雲使眼色。
蕭婉雲吓得不知所措,一時竟然不知道應該繼續謄抄,還是該上前跪拜。
“表弟你來怎的不通報一聲,我也好在門口侯着。”
蕭婉雲一聽是她大哥蕭林,像得了救命稻草似的拉住蕭林的胳膊不松開。
蕭林皺着眉将蕭婉雲的手甩開,不耐煩看了她一眼,道:“你先回房去。”
蕭婉雲當然想回房,但褚以恒在此,她不敢輕舉妄動。
“快點滾!”蕭林道。
蕭婉雲像得了救星似的,帶着丫鬟們連滾帶爬回了房內。
蘇卿妤心內尴尬的要死,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從柳葉身後出來,又迅速将一旁藏着的程似錦和小月也提溜起來。
程似錦只要想到褚以恒在鮮馐閣一只手就将個大男人的脖子給擰斷了,心內便直打顫。
他向蘇卿妤小聲抱怨:“姑奶奶,你讓我出來做什麽呀!”
蘇卿妤無語道:“你當他們是瞎子不成?如今再偷偷摸摸反而引人誤會。”
蘇卿妤提着人出來,見褚以恒既沒與她說話,也沒有表示什麽,只冷冷的看着她。
她如今一見褚以恒便心亂如麻,不知自己該如何面對他,與他說話。
蘇卿妤只能先給柳葉行禮道謝,謝謝她方才慷慨相助。
柳葉趕緊回禮,又道:“奴婢怎受得起姑娘如此大禮,姑娘要謝,還是謝殿下才好。”
蘇卿妤看柳葉又将自己踢回褚以恒面前,只能硬着頭皮對褚以恒道:“殿下今日大恩,民女感激不盡。”
“我并非有心救你。”褚以恒道:“本王是來舅父家商議要事,誰成想撞見七姑娘與相好的幽會,七姑娘幽會也不知道去別的地方,竟然來了大将軍府,真是稀奇。”
蘇卿妤真的不懂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褚以恒。
若說是文曲星的事情,狀元廟褚以恒與她解釋過後,她真的早已釋然,從來沒有厚着臉皮糾纏過褚以恒一時半刻。
但為何褚以恒每每見着自己,都是這般言辭相逼?
“不是相好的!”程似錦連忙出來解釋:“我和小月才是相好的,和小七……”
他見褚以恒眉眼瞬間鋒利,立即改口道:“和七姑娘,不過是姐妹之情而已。”
在場衆人見程似錦一個如假包換的大男人,竟然和蘇卿妤以姐妹相稱,忍不住憋笑起來。
蕭林覺着這程似錦簡直天生自帶喜感,憋都憋不住,“噗嗤”一聲開始狂笑。
蘇卿妤無奈嘆了一口氣,對程似錦道:“你解釋這些做什麽,咱們是上不了臺面的商人,老賴着不走會污了殿下的眼,快與我走吧。”
程似錦猶疑的看了一眼褚以恒,他沒發話,自己可是不敢動一下的。
小月自然是聽蘇卿妤的,她悄聲對程似錦道:“七姑娘的氣勢得我們幫着撐起來,快聽她的話,走吧。”
蘇卿妤走了兩步,只見程似錦還和瘟雞一樣站在原地左右為難,她道:“走不走?”
“走,我走,小……七姑娘你等一等我。”
褚以恒眉頭一皺,吼道:“不準走!”
“好,我不走了。”
程似錦立馬渾身冒汗,動也不敢動。
蘇卿妤不知褚以恒今日到底要做什麽,她已經知道自己礙着他的眼,難不成走也不行。
她護在程似錦和小月身前,對褚以恒福了福身子,道:“殿下有何指教的,盡管提點民女就是。”
褚以恒冷眼望着蘇卿妤身後的程似錦,程似錦不敢直視褚以恒的目光,只覺着自己猶如一只沒有感情的木偶,從頭僵到了尾。
褚以恒一見程似錦的孬樣子就滿腹惡心,他将柳葉喚上前來,對蘇卿妤道:
“本王沒讓人盯着你,你便忘了自己也有罰在身,竟逍遙的當起紅娘來,現在便由柳葉去蘇家日日盯着你,看着你關禁閉。”
蘇卿妤回過頭,對程似錦道:“借你匕首一用。”
程似錦趕緊雙手捂住自己腰間的匕首,這把刀是他爹爹怕他被人欺負,特意給他防身用的。
此刀雖小巧,但卻從西域傳來,鋒利無比。
他悄聲拒絕道:“娘,我的親娘,您就高擡貴手饒了我吧。”
蘇卿妤見程似錦不借給她,直接将頭上的石榴簪子拔下來,對準了自己的脖子。
“放下!”
褚以恒一驚,上前要将蘇卿妤的簪子搶過。
蘇卿妤見狀,毫不猶豫将簪子紮進皮肉之中,道:“殿下再過來一步,民女立刻自盡,絕不食言!”
褚以恒攥緊的拳頭不由自主微微發起抖來,他永遠也忘不了,上一世蘇卿妤是怎樣将自己的脖子劃開,噴湧而出的血濺了一地。
“一個人的命就這麽不值錢,七姑娘便如此糟#踐自己?”褚以恒問道。
蘇卿妤自诩是死過一次的人,上輩子她死在老虎洞,想來上一世的她受盡屈辱,被人擺布折磨,沒有一刻為自己做過主。
這一世她不是七傻子,不是被人随便驅使糟*踐的玩意兒,她道:“士可殺不可辱,民女在鮮馐閣無錯,既然無錯,寧死也不會接受殿下的懲處。”
褚以恒覺着他錯了,即便這一世要疏離蘇卿妤,也不該将她逼到這般地步。
“我錯了,”褚以恒道:“你将簪子拿下來,此事是我錯了可好?”
蕭林和顏斐瞬時僵住,這是他們第一次見褚以恒對別人服了軟。
蘇卿妤手中簪子緩緩落下,同其他人一樣,也被褚以恒那一句“我錯了”震住。
“你走吧,”褚以恒撕下衣服一角,讓蘇卿妤将傷口捂住,又道:“去醫館看看傷,我不會讓人跟着你,不要害怕。”
蘇卿妤沉默着轉身離去。
程似錦和小月跟在蘇卿妤身後,直到出了巷子,程似錦才如釋重負的長舒一口氣。
他看了一眼蘇卿妤脖子上的傷,道:“你瘋了怎的,幹嘛和自己的命過不去?”
蘇卿妤沒心情和程似錦玩笑扯皮,她拿出一張票據交給程似錦,道:“你與小月去鮮馐閣二樓好好談談,我在這茶攤上喝茶等你們。”
小月知道蘇卿妤心情不爽,說到底這事兒也是為了她和程似錦才惹出來的,自己怎麽還有臉去談情說愛。
蘇卿妤見小月和程似錦坐在茶攤上也不走,寬慰了他們一兩句,她和褚以恒之所以鬧成這樣,和他們一點兒關系都是沒有,全是其他的緣故罷了。
程似錦覺着讓蘇卿妤一個人靜靜也好,剛要拉着小月去鮮馐閣,就見甄掌櫃火急火燎從鮮馐閣跑了出來。
甄掌櫃對蘇卿妤道:“七姑娘,你可有看見大妞在何處?”
蘇卿妤見甄掌櫃一臉急色,忙道:“李嬷嬷沒将大妞送回來?”
甄掌櫃否道:“回來了,可我生意忙,這孩子一不注意就丢了!”
蘇卿妤瞬時焦急起來。
大妞雖然小,但丫頭聰明伶俐,日日在鮮馐閣玩耍也不見丢,怎麽這回就悄無聲息沒了影子?!
蘇卿妤定了定神,心道自己不能慌。
好在蘇家在宜州城有六十六間鋪子,她召集所有夥計一起出動去找,不信找不到。
一群人在宜州城找了大半天,從護城河到夾角旮旯的巷子角,全都找遍了,仍然不見大妞的蹤影。
甄掌櫃找不到大妞,坐在地上哭天喊地。
程似錦小時候也丢過一陣子,他謹慎道:“大妞這麽久都不見人,恐怕不是貪玩兒走丢了,莫不是被拍花子的迷暈拐去了?”
蘇卿妤心道不好,要是真如程似錦所說是拍花子,那人販子拐了人,多半會抱出宜州城去,要是抱出了城,只靠蘇家的力量就不夠了。
蘇順找人累的氣喘籲籲,他将甄掌櫃扶起來,道:“甄老哥,現如今你只有去找毅王殿下,殿下向來愛民如子,他會幫你的。”
甄掌櫃将眼淚抹幹淨,讓蘇順和他一起去找褚以恒。
蘇順怕褚以恒怕的要死,他才不想跑到褚以恒跟前舞。
他讓程似錦和小月陪着甄掌櫃去求救,自己則和蘇卿妤再四處找找。
蘇順和蘇卿妤在街上四處張望,突然發現了一個衣衫褴褛的乞丐,此刻正躺在角落裏悠哉悠哉的畫畫。
蘇順趕緊讓蘇卿妤在糕點鋪子裏買了好些點心,蘇卿妤捧着點心上前問乞丐:“敢問先生,您枕着的枕頭是哪裏來的?”
乞丐放下草紙猛地起身,将老虎枕頭藏進自己懷裏捂着,又謹慎看了蘇卿妤一眼,他只見這姑娘手裏拿着好多的點心,肚子開始咕咕咕響起來。
蘇卿妤将點心一塊接着一塊遞給乞丐,讓他随意拿着吃。
乞丐得了點心,這才道:“方才有個小胖妞,想要我教她畫畫,說只要我肯教,她就将這枕頭送給我。”
蘇卿妤趕緊道:“那小胖妞畫的什麽畫?”
乞丐将墊屁股的紙抽出來交給蘇卿妤。
蘇卿妤見畫上有一座很高的山,山頭站着一個小姑娘,正在用杆子打一棵果樹。
乞丐想起小胖妞臨走時的一幕,道:“方才有群獵戶要回畫船山去,小胖子好像悄悄爬上了他們的板車。”
蘇卿妤将畫紙緊緊捏住,回頭對蘇順道:“咱們快去畫船山!”
蘇卿妤火急火燎趕到畫船山山腳,如今雖才初春,但畫船山植被大都蔥郁茂密,在山腳從下而上仰視整個山巒,只覺着巉岩不可攀登。
畫船山山高一千零二十四仞,有東南西北四座峰,其中北峰和南峰最險要,即便長居此處的獵戶也不敢進去打獵,有人煙的地方都聚集在西峰和東峰山腳至半山腰處。
如今夜幕将至,高聳入雲的畫船山顯得極為幽深可怖。
蘇碧霄也被拖來找大妞,她打了一個寒顫,道:“小七,這畫船山只要戌時一到,四座峰的山門便會自動關閉,山裏的東西出不來,山外的人進不去,如今還有不到兩個時辰就至戌時,咱們還是等着甄掌櫃和殿下來了再說吧。”
蘇卿妤站在西峰山腳,仰視畫船山,她從未來過這座山,卻不知為何,今日一見,心中總有說不出來的親近溫暖之感。
蘇順不贊同蘇碧霄的想法,他從出生起便在畫船山中生活了二十幾年,他道:“畫船山中一時一刻都無定數,大妞太小了,等殿下和甄老哥趕過來,說不定已經出了什麽意外,咱們馬上進山去找,一面找一面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