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切皆成空
孫氏說要和她一起去，姜漁多多少少還有幾分驚訝，但這個關頭，她也顧不得想那麽多，便只能感激的點點頭，道：“好。”
孫氏便立刻回房，去拿燈籠并且點上火。
這個間隙，姜漁用燒火的木炭，在爹娘屋前留下了犀牛村三個字，就是希望明天一早爹娘醒來時，看到她和嫂嫂都不見了，免得他們着急而留下一個訊息。
很快的時間裏，孫氏便拿了兩盞點了芯子的燈籠來。
這個時代的燈籠并不值錢，很多人家都是自己動手做的。
就像姜家的這兩盞燈籠，都是心靈手巧的孫氏自己用細竹條編制而成，做成後，在裏面放個燈芯，外面再用紅紙糊上一層，便是一個簡易的燈籠了。
說來，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這區區兩盞燈籠并不能照亮前方的路，頂多，也就是看清腳下的石子，避免摔跤罷了。
不過聊勝于無，有總比沒有好。
這種夜路，哪怕只有一盞燈，多多少少也能壯幾分膽，不至于聽到那呼嘯的夜風，聽到遠處山上的狼嘯，就吓得六神無主哆哆嗦嗦。
姜漁是走過夜路的。
像她前世的時候，家和學校隔了好幾公裏路，那會兒因為背不完課文，便被留堂，要等什麽時候背出，才能準許回家。
那會兒，姜漁還是小學，有一次便背到了晚上六點，才從學校裏出來。
因為都是山路，而且隔的遠，所以等她才出學校沒多久時，天就已經黑了。
那會兒的山路，不像後來都是水泥鋪就的，全都坑坑窪窪，一下雨就滿褲腿黃泥巴的那種。
而晴天就一個一個的腳印，以及牛車的車轱辘印。
那會兒正值夏季，天氣比較幹燥，幸好沒有下雨，所以那些土路，姜漁走得并不是很慢，一路連跑帶走，背着沉重的書包，努力的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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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爺爺擔心，她便不敢停歇。
但那時候，鄉下最怕的并不是天黑路黑，而是……漆黑的路邊，總會有很多很多的墳。
一個又一個土包，孤零零的立在路邊，走幾步就看見一座，走幾步就看見一座。
那時候的姜漁一個人，自然也膽戰心驚，但一想到爺爺曾經和她說過，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她沒有做過虧心事，那她便什麽都不用怕。
姜漁想了想，她确實沒有做過虧心事。
但有一件事，那就是前幾天的時候，霸王同桌劃了三八線欺負她，她便趁同桌不注意，悄悄在他的背後貼了一張紙，紙上是她畫的一只大王八。
不知道這個算不算……
姜漁一邊走一邊想，不知不覺腿肚子就打顫，哆哆嗦嗦咬緊牙關，正在心裏祈求老天爺讓她平安回家的時候，她卻不經意的看到自己的身邊，多了一團綠色的東西……
那綠色的東西突然一下出現，且随着她的移動，不斷的跟在她身後！
“啊啊啊啊！”
一連串的尖叫下，姜漁那一刻勇敢的沒有暈，而是一邊狂哭一邊狂跑，不敢再回頭，頂着滿心的恐懼，使勁使勁的跑回家。
不要命的那種。
在離家不遠的地方，她看見自家爺爺正拿着一個手電筒來尋她，姜漁當即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撲進了爺爺懷裏，止不住的放聲大哭。
“嗚嗚嗚有鬼！爺爺，有鬼追我！嗚嗚嗚……”
七歲的姜漁仍然記得那時候爺爺慈祥的笑臉。
他摸着她的頭，笑呵呵道：“傻孩子，那不是鬼，是調皮的磷火。”
在爺爺細聲細語給她解釋了磷火的來由後，姜漁總算是止住了恐懼，不過還是因為受驚過度，發了一場燒。
回想起小時候，姜漁鼻尖一酸，差一點掉下淚來。
現在她敢走夜路了，也不再懼怕墳邊的磷火了，可是當初慈祥摸着她的頭，喊她傻孩子的人，已經不在了許多年。
一晃眼，就連她自己都換了副軀殼，在一個不知名的朝代裏用力的生活。
但不管在哪裏，有些人都會活在她的心裏。
想起爺爺，一滴淚不知不覺就從眼角劃過。
但幸好夜黑，挽着她的手，害怕的緊緊貼着她的嫂嫂孫氏并沒有注意，也沒有發現。
姜漁吸吸鼻子，然後安慰性的拍拍孫氏的手，輕聲道：“不用怕，沒關系的。”
哪知她前一刻說完，後一刻的山谷裏，立刻響起了一聲狼嘯。
“嗷嗚！”
一聲一聲，回蕩在山谷。
餘音未消。
“要不……”孫氏怯怯道：“要不我們還是走大路吧？”
姜漁點點頭，義正言辭：“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于是，原本還想要結伴走山路，好最快時間趕去犀牛村的姑嫂二人，在一聽這狼嘯後，立刻很沒骨氣的改變了主意。
姜漁不怕磷火，但不代表她不怕狼啊蛇啊的那些……
這麽一番折騰，等趕到犀牛村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是半夜一點鐘。
好不容易從村口趕回家，在山腳下，還沒有走到半山腰建房的位置，姜漁隔着老遠就看到火光沖天。
那一刻，她和孫氏對視一眼，兩人顧不得那麽多，立刻朝着半山腰上跑去！
只見原本是新木屋的位置，燒起了熊熊大火，火光沖天照亮了這一邊的黑暗。
那搭建好的木屋，整整齊齊，上面還鋪好了一層厚厚的草片确定不會漏水，而在此刻，全都在大火的吞噬之下燒成了灰燼。
木材很結實，因為都是樹木砍伐搭建而成，木頭裏面本身保留了一定的水分，因此很耐燒，且因為整個屋子全都是用木材建造而成的，火可以持續的燒很久都不會熄滅。
看着眼前的這一切，姜漁心裏的憤怒和難受立刻上升到了頂點。
這屋子，是多少人辛辛苦苦搭建而成的心血，是多少體力和精力耗費之下，所有人把雙手都磨起水泡和繭子，才将它搭建而成！
眼看着還有一小段時日就可以搬進新房子，卻在這一刻通通粉碎！
姜漁愣愣的看着大火中被燒得紅彤一片的房屋，沒忍住苦笑了一聲。
早知如此，她何必建房。
害得自家爹爹将腿摔出傷，還差一點就因為破傷風陷入剮肉的危險中。害得自家哥哥連家也不回，細心體貼的給她擄草做頂，和泥糊牆……
這一切圖個什麽？
到頭來又得到個什麽？
皆成空。
皆成空。
一邊的孫氏見狀，大吃一驚，然後想也沒想的将手裏的燈籠一扔，開始找桶救火。
見姜漁愣着，孫氏拍了她一把，喊道：“小漁，愣着作甚！趕緊跟我一起打水，我們把火給滅了先！”
姜漁卻搖搖頭，苦笑：“不用了嫂嫂，讓它燒吧，等燒幹淨後，火自然就滅了。”
不是姜漁不想要救火。
而是……她家沒有井，打水只能上山跑兩百米，一來一回，只怕五桶水都打不到，這房子就已經燒垮了，既然如此，何必救？
不過是多此一舉罷了。
但是這一刻，姜漁反而冷靜下來了。
不對，既然屋子着火，那陸大牛和自家哥哥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