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人工呼吸個鬼
孫悟空氣得青筋都在突突地跳,咬牙切齒:“趁着俺老孫還有些耐心,趕快把我師父老老實實地請出來,否則老子可不管你是哪條河裏的泥鳅,通通一棍打死!”
小白龍提劍,冷漠一笑:“我已拜唐僧為師,自然由我來護送他西天取經,至于你們幾個,我勸還是識趣些,哪裏來的回哪裏去吧!”
我坐在下面哇了一聲:“那個小夥子說起話來,很是牛逼哄哄的嘛!”我轉頭朝土地公笑笑,“不過,我希望回頭挨打時,他也能保持這種風骨。”
“識趣?俺老孫大鬧天宮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穿開裆褲呢!”
“你父王沒教好逆子,那便由我來替他來告訴你,你這條泥鳅算老幾!”
孫悟空一個跟頭躍上雲頭橫劈出一字馬,手中金箍棒就朝那小白龍劈頭而去,而那白衣少年手腕一抖,握着一柄寒光泠泠的長劍迎了上去。
我蹲在水潭前,疑惑:“土地公,取經什麽時候是美差了?怎麽大家都争相恐後地要去?”
土地公頂着一張紅豔豔的臉:“這你就不懂了吧!就你眼前這幾位,沒一個底子幹淨,那手裏積下的業障累起來能比閻王手裏的功德簿還高。本來呢,都是萬劫不複的下場,就因為唐僧西天取經得了機緣,不但能免除罪責還能戴罪立功,這種事只要不是傻子,誰不想占便宜吶!”
我摸着下巴,想着平日裏師徒幾個的相處模式,真的如同土地公說的這樣嗎?
然而就在下一刻,面前本來平靜如鏡面的水潭嘩啦一聲破碎開來,只見虎頭魚馱着昏迷的唐三藏沖上岸來:“不好啦,師父溺水啦!你們快來人啊!”
溺水?!我一驚,連忙提着裙子奔過去,果然見到唐三藏昏迷地倒在河灘上:蒼白的臉,高挺的鼻,緊閉的唇,像極了将死之人。
我有些糾結地看着那和尚:臨走之前忘記問大姐頭了,若是唐三藏不幸挂掉了,那唐僧肉還有長生不老的功效嗎?拿不定主意,我下意識地擡起頭看向身邊的豬八戒和沙悟淨。
豬八戒繼續照着鏡子:“小可愛你看着我們做什麽?還不快救人?”
虎頭魚眨巴了一下那琉璃大眼睛:“就是啊,你快點兒!再晚就真的沒氣了!”
我結巴道:“怎、怎麽救啊?”
豬八戒終于放下鏡子,嘆了口氣:“啧,小可愛,你怎麽一點常識都不懂呢?師父現在溺水都快死掉了,當然是扒開他嘴巴做人工呼吸啊!人工呼吸懂不懂?就是嘴對嘴送空氣!”
……人、人工呼吸。
空氣安靜了三秒,我炸毛指着他們:“憑什麽是我啊!你們合夥欺負人!”
虎頭魚搖頭擺尾:“可現在我是魚啊,嘴巴太大了包不住。”
豬八戒指着自己的臉:“二師兄我五官都打成這樣了,你讓我怎麽人工呼吸?”
兩人異口同聲:“所以別墨跡了,快點兒!”
看着躺在地上的唐三藏,我艱難地深呼吸了一口氣,抱着‘唐三藏要是死了,唐僧肉就泡湯了’的大無畏想法,破釜沉舟地俯下身去準備人工呼吸——然而就在嘴巴還差一根頭發絲距離碰到和尚嘴唇的時候,我及時剎住了動作。
恨不得把臉湊到跟前近距離觀察的倆人緊張問道:“小師妹,怎麽了?”
看着那微微撅起的嘟嘟唇,我咬牙切齒地默念三百遍:
他人生氣我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保持微笑直起身,我優雅地捋了一把頭發,氣定神閑:“哦,我剛才想到了一個更好的辦法,就像這樣——”我出其不意擡起胳膊肘,然後重重地捶在了玄奘的胸上!
“噗!!”
本來還氣息奄奄的玄奘鯉魚打挺般坐起來,嘔出一大口水。豬八戒和虎頭魚尴尬地相互對視一眼,然後迅速地擡頭望天,如同什麽都沒發生般讨論着天氣。
我握着拳頭,微笑道:“師父,你沒事了?需不需要我再來一拳?”
玄奘虛弱地捂着胸口,連忙擺手:“沒、沒事了,多謝小善你救了我,我真的沒事了。”說罷,他還害羞地朝我無辜一笑,面容雖然蒼白,但是卻襯得劍眉星目幾分呆萌好看。
豬八戒沖天上打得火熱的倆人吼道:“大師兄,別打了!師父醒過來了!沒事啦!”
我好以整暇地站起身來,看着玄奘微微一笑,笑得他神情一愣:“那麽現在,你有事了!”話音落,在豬八戒仿佛生吞了翔的表情裏,我将唐三藏再次踹回了水潭裏——
‘嘩啦’一聲,水花四濺。
當玄奘再次被沙悟淨從水裏撈出來時,小白龍被金箍做成的繩索五花大綁着,而我抱着頭老實地蹲在一旁。
玄奘用力擠着自己濕透的衣服,見着這情形一愣,随即笑道:“小善你蹲着做什麽,快起來啊!八戒,你把敖烈身上的繩子解開。”
豬八戒诶了一聲,剛要伸手就被金箍棒毫不留情地抽了一棍子,疼得八戒哀嚎了一嗓子,手背立刻腫成了豬蹄樣子。
我本來剛準備起來,又老老實實地蹲了回去。
玄奘啧了一聲,微微皺眉:“悟空!”
孫悟空沒好氣地眄了我和敖烈一眼:“這兩只就是妖怪,他們串通起來根本是想害你的。”
玄奘微微撇嘴:“他們沒有害我。”
孫悟空不敢置信:“喂,這條潑泥鳅一聲不吭地把你帶到這水裏,要不是我們,你指不定現在已經進了他的肚子!還有這小妖女,剛才可是她把你揣進水潭裏的!”
我舉手申辯:“我真不認識他。”
敖烈輕飄飄地眄了我一眼:“不過區區一個凡人,本太子根本不認識她。本太子是奉南海觀世音菩薩之命,在此等候從東土大唐而來的取經人,護送他上路去西天。”
……我有些汗顏地笑了笑,果然,同樣都是妖精,後臺硬的說話底氣都不一樣。
八戒質疑道:“那你等就等啊,你把我師父拖進水裏做什麽?!”
沙悟嚷嚷道:“對啊,你說你是奉觀世音菩薩之命,你有證據嗎?”
趁着三個徒弟包圍着小白龍你一言我一語地打嘴架,玄奘一步兩步然後蹭地一下挪到我身邊,拉着我胳膊将我拉了起來:“都說讓你別蹲着了,幹嘛還蹲在這裏?”
我有些懵:“可大師兄沒讓我起來啊。”
玄奘揉了揉我腦袋,笑容裏帶着幾分寵溺的味道:“沒關系,我讓你起來就可以了。其實不瞞你說,你剛才生氣的樣子,很像我從前認識的一個姑娘。”說這句話時,他眼睛裏亮晶晶的,仿佛盛着滿天星河的光亮。
我微微皺眉,他卻轉過身把帛書交給他們,淡淡道:“敖烈把我帶到湖底就是為了确認我是否是取經人,而能确認他身份的帛信在我這裏。我想讓你們三個明白,不是所有的妖怪都是惡的,不是所有的仙佛都是正确的,不是所有出現在我們身邊的人,都是居心叵測的。”
在那句話裏,我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耳垂。
孫悟空似笑非笑:“呵,算了吧,信任這種東西太貴重了,俺老孫可消受不起!”
玄奘沒有理會孫悟空的冷嘲熱諷:“以後,敖烈就跟着我們一起走。”
一旁白衣少年面含薄霜,一掀前擺跪下:“敖烈多謝師父成全。”
八戒看着帛書上的字眼:“等等,這帛上說的是做個腳力,你小子穿得這麽風騷,把妹嗎?”
敖烈翻了一個白眼,不做理會。
沙僧一語中的:“其實,二師兄這是嫉妒小白龍長得比他好看。”
孫悟空哼了一聲:“正巧我們這裏缺匹馬拉行李,正好化作龍馬馱着行禮和師父走上十萬八千裏,至于降妖除魔?你法力這麽低,還是別丢人現眼了。”
敖烈眯了眯眼,拳頭握得青筋顫現,骨節分明。
沙僧一陣見血:“大師兄這分明就是借着機會公報私仇。”
空氣中的氣壓一下子低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我撓了撓臉頰,有些糾結地問道:“三師兄,你一貫喜歡說實話嗎?”
憑他這張嘴,真不知道沙悟淨是怎麽把自己養到這麽大的。
虎頭魚有些得意,擺了下尾巴:“我只不過是看不慣別人虛僞無比、惡心做作的一面。”
悟空轉頭:“老豬,今晚咱們煲魚頭湯好不好?”
八戒語氣十分真誠:“我覺得這個主意非常不錯。小師妹,今晚的魚頭湯分你一碗啊!”
我:……
玄奘走過去,一人給了一個爆栗:“不錯什麽不錯,整天就知道陽奉陰違使絆子、勾心鬥角起內讧!我們是一個團隊,就要齊心協力努力奮進,但是按照你們現在這種态度,等我們走到靈山得要到猴年馬月去了!”
孫悟空抖着腿:“你以為我想啊,一個筋鬥雲的距離,老子在陪你用兩條腿走诶!”
豬八戒小聲道:“散夥啊,散夥啊……快散夥啊!快散夥啊!!”
沙悟生兩眼發直:“我曾以為流沙河的磨難已經夠苦了,後來才發現是自己想多了。”
敖烈則是一臉‘本太子身份尊貴,你們這些蝦兵蟹将別跟我逼逼’的表情。
玄奘說道:“為師告訴過你們多少次,不管是做神做妖還是做人,都要有頭有尾、有始有終,既然咱們組成了一個團隊,那麽到最後到達靈山的也應該是這個團隊,一個都不能少。既然我們已經走出了第一步,那麽接下來的十萬八千裏都要一步步走下去,永不放棄才能得尋正道,才能為天下蒼生三界生靈奉獻出自己的力量——”
只聽“咕嚕”一聲,衆人紛紛将目光投向我。
我摸着肚子,朝玄奘不好意思地一笑:“不好意思,我肚子餓了。”
玄奘眨了眨眼,停下長篇大論:“收拾一下,準備開飯!”
八戒歡呼了一聲就拉着沙僧去準備夥食,孫悟空涼涼地掃了我一眼,哼哼道:“原來你這丫頭也不是什麽用處都沒有,起碼可以讓禿驢閉上他那張可以說死人的嘴巴。”說罷,他就拽着玄奘大踏步離開,“師父,陪我去撒尿!”
玄奘朝我眨了眨眼睛,又看向孫悟空:“我明明沒尿幹嘛要去!”
孫悟空看向我,對玄奘磨牙道:“你明明就有,走不走,不然我就在這裏尿!”
玄奘轉身拉他就走:“那我還是陪你去吧!”
看着兩人跌跌撞撞地走遠,我低頭輕笑,回過神來才發現原地只剩下我……和表情冷得跟十裏寒川一樣的小白龍。我朝少年盡量友好地笑了笑,然而換來的依舊是凍死人不償命的表情,以及不算友好的試探眼神。我尴尬得手腳沒地方放,只好說道:“那個,我也走啦!”
然而就在我轉身的那一刻,身後的白衣少年驀地出聲,嗓音猶如從苦寒深海中的堅冰——
“其實,我很好奇,你到底屬于哪一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