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與左寧結盟
梁成偏頭看燕生一眼,見燕生點頭,便笑着回答燕秋爾道:“五郎君都親自替屬下鋪好了路,屬下又怎能讓五郎君失望?”
說完,梁成躬身向燕秋爾一拜,而後快步離開。他得去順着碧荷這條藤摸出燕峰那個瓜來。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可若想挑明就需要證據。
燕峰這人也是,老老實實地替主君做事,指不定還能混到三郎君、四郎君那樣的地位,不說手握燕家生死大權,可好歹也能保一世生命富貴,可這人偏就不安于室,他這樣活躍,他們想不注意到他都困難啊,更不用說燕峰先前還與五郎君結了仇,那在這常安燕府裏邊兒,他是無論如何都讨不到好了。
“那麽,我也該走了。”燕秋爾放下袖子抖了抖,而後轉頭看向燕生,微微一笑。
燕生心裏一緊,面上卻不動聲色地看着燕秋爾問道:“去哪兒?”
“去左寧那兒。左寧是不會與江南燕家合作的,他又不是真的為了生意上的合作才來找燕家的,他若答應了燕峰,必是有詐,而這目的嘛……大抵也就是為了逼迫燕家與他合作,到時候不管怎麽處理,在外人看來都是燕家吃虧,局面太被動,我不喜歡。要一起去嗎?”燕秋爾挑眉看着燕生。就算到時候他與燕家已無關系,他也不喜歡看燕生被迫處于被動地位。
“你以誰的名義去?”燕生松了口氣,卻還是目不轉睛地看着燕秋爾。依着燕秋爾的個性,在兩人如今這種關系下他很可能以自己的名義獨自做事。
燕秋爾思索一番,頭一偏,向燕生問道:“你說呢?”
燕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燕秋爾若是以自己的名義去做,被誰知道了便又要惹一身是非。
“好。”燕秋爾也毫不猶豫地點頭,“那……一起去嗎?”
燕生眉梢一挑,冷笑一聲道:“他左寧什麽身份?”若是左家家主,那他還會去見見,不管名望地位,至少那是家主見家主,可他燕家家主憑什麽屈尊去見左寧?
燕秋爾皺皺鼻子,道:“呿!還是我跑腿。走了。”燕秋爾沖燕生擺擺手,轉身就走。
“帶個人去。”燕生補上一句。
“不帶。”燕秋爾已跨出垂花門。
“何時回府?”燕生急忙追問一句。
“完事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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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生:……難道不能告訴他個确切的時間嗎?
肖娘和徐磊無奈地對視一眼,暗道燕生與燕秋爾之間的交流也太簡潔、太随便了。
唐碩見燕生還望着燕秋爾的背影不肯收回視線,以為燕生還在意燕秋爾沒帶人就出門,于是開口建議道:“主君,要給五郎君安排個武藝高強的随從嗎?”
燕生想了想,搖了搖頭,道:“秋爾需要自己的人。”
五郎君自己的人?唐碩、肖娘和徐磊三人面面相觑。五郎君再聰慧,年齡說多了也只有十五歲,主君怎的好似将五郎君當成他自己那樣能幹的人了?
燕生也不管這三個人如何想,轉身帶着三人回了書房,繼續處理燕家生意上的事情。幸好有秋爾在身邊,不然這又要照顧燕家生意又要出謀劃策參與朝廷争鬥的,就算是他也吃不消。
而離開燕府的燕秋爾既沒有騎馬,也沒有乘坐馬車,而是用他那在一個月的時間內進步迅猛的輕功飛檐走壁,偷偷摸摸地翻進了左家。
青玦說左家的長輩們都遷到了城外,左一山又與左寧不合獨居于左家別院,那這左府裏邊就應該只有左寧一個人住,而為了做些不可告人的事情,這左府裏的仆婢應是不多。
事實證明,燕秋爾的猜想是正确的,左府裏的仆婢确實很少,且幾乎沒有在外走動的。
周圍雖沒有人,燕秋爾卻絲毫不敢有所放松,一邊警惕着,一邊輕手輕腳地在左府裏小心移動,四處尋找左寧,或者一處可以安心等左寧歸來的地方。
“江南燕家?江南燕家能做什麽?!”
一聲怒吼在不遠處炸響,吓得燕秋爾一哆嗦。
燕秋爾掏掏耳朵,腳下一轉,就向傳出聲音的地方走去。太子殿下這麽大的嗓門可真是幫了他大忙了。
“我們可以利用江南燕家逼燕家協助我們。”太子的暴怒之後,是左寧一成不變的溫聲細語。
“利用?”楚豫的怒氣不散,“等你設好了陷阱,我還用得着他們嗎?!等到你安排好了,我也丢了這太子之位了!”
左寧早就已經習慣了楚豫的易怒,故而無論楚豫怎樣吼叫,他都能泰然處之:“那依殿下之見,該如何做?”
左寧這輕飄飄的一個問句澆熄了楚豫的一半怒火,楚豫的表情有些尴尬地僵住,而後惱羞成怒一般,怒吼的聲音更大了:“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我要你立刻拉攏到燕家!不然……就毀了它!”
這幾年雖也有商賈想要擠掉左家接替皇商之位,可那些人卻連皇帝的面兒都沒見過,更別說要從左家手上奪走皇家差事,而如今燕家卻成功了,在太後和尚書令的幫襯下成功了。楚豫心中惶惶,他總覺得是蟄伏多年的淮安王已準備就緒。可楚豫又不太确定,故而他想先試着拉攏燕家,若成功了,則說明燕家與淮安王并無關系,他尚可安心,且還能多得一份助力,若不成功……那他只能在他們有下一步動作之前先斬草除根!
左寧的眼神一沉,立刻垂下頭掩住了眼中的厲色,溫聲應了一句“知道了”。
楚豫又罵罵咧咧地吼了幾句,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楚豫走後,左寧沒動,不聲不響地坐着,就在燕秋爾以為他是在思考什麽的時候,左寧驟然暴起,揚手将矮桌上的餐具、酒具全都掃落在地,在一陣噼裏啪啦的破碎聲中踉踉跄跄地站起來,還覺得不夠似的又擡腳踹飛了那張矮桌。緊接着那房間裏的所有可移動的物件都沒能幸免于難,能摔的都被左寧摔碎了,而不能摔的也都被左寧砸爛了。
燕秋爾的手指頂着窗戶,透過推開的細小縫隙目瞪口呆地看着左寧發狂,當左寧突然沖到眼前的時候,燕秋爾吓得手指一抖,被撐開的窗扇“啪嗒”一聲合上。燕秋爾一抖,猛地後退兩步。
“哐”的一聲響,一個拳頭打破了窗扇,直沖燕秋爾面門而來,堪堪停在燕秋爾眼前,若非燕秋爾及時退開兩步,此時怕是要面目全非了。
“誰在外邊?!”沒打中目标,左寧怒吼一聲,徒手拆了窗戶。
燕秋爾抽了抽嘴角,幹笑着向左寧打招呼:“幾日不見,左兄似乎……變化不小啊。”
左寧原以為是府中仆婢在外邊偷聽,還想再打一拳以發洩憤懑,卻沒想到拆了窗戶之後竟瞧見了燕秋爾有些尴尬的笑臉,左寧的拳頭猛地停住,有些怔愣地看着燕秋爾。
“燕……秋爾?”
“怎麽?幾日不見,左兄已經不記得我了嗎?”燕秋爾迅速調整好心情和表情,上前兩步,輕輕推開左寧僵在半空的手臂,再往前一步,停在了左寧面前,“聽說左兄今日去了燕府?可惜我那時人在外邊,竟是與左兄錯過了。”
“你有什麽事?”左寧蹙眉看着燕秋爾,因着怒氣未消,臉上的表情全無半分溫和。
“家父差我來的,說左兄要與燕家談生意。只是我好像來得不是時候,左兄似是沒空招待我。”燕秋爾笑眯眯地看着左寧,嘴上這樣說着,人卻是紋絲不動,一點兒要離開的跡象都沒有。
燕家主讓他來的?左寧一驚,有些遲疑地問道:“燕家主是要你來傳話還是要你來議事?”
燕秋爾輕笑一聲,道:“若只是傳話,何需我親自前來?左兄這裏可能有個安心說話的地兒?或者左兄喜歡在視野開闊的地方談事情?”
左寧又仔細瞧了瞧燕秋爾的神色,才領着燕秋爾向別處走去。這燕秋爾年紀雖小,那張笑臉卻與燕家主的那張冷臉有着異曲同工之妙,你無論怎樣端詳,都無法從他們的表情上分辨出他們的真意。
一路行至左府某處的書房,左寧也已經恢複常态,轉身對燕秋爾溫和一笑,引着燕秋爾進屋:“五郎君請進。”
燕秋爾毫不客氣地進門,先環顧四周将這書房打量了一遍,沒看出這書房裏設有什麽機關一類的東西,燕秋爾才對左寧說道:“方才的那個房間真是可惜了,那三彩擺設我還挺喜歡的。”
左寧微愣。方才這燕秋爾還真的在窗外偷聽了?他好歹也是燕家的郎君,燕家主都沒教過他道德規矩嗎?更重要的是,燕秋爾見到他在太子走後發怒,依此人的聰慧,想必此時已是心思百轉,将事情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了吧?
“五郎君請坐,不知令尊是如何交代五郎君的?”
燕秋爾依言坐下,随意的姿态倒似是将這裏當成了自己家一般:“左兄不必管家父的交代,左兄只管告訴我左兄想做什麽。”
左寧的眼神一閃,回答的時候還是留了心眼,道:“在下先前已與令尊說過,在下想……”
“鑄鐵?”燕秋爾冷笑一聲,沒讓左寧将話說完,那樣的虛假之言聽了也只是在浪費時間,“左兄,我今日是帶着家父的囑托誠心而來,左兄再說這些個沒意義的事情就太沒誠意了吧?還是左兄以為燕家都是蠢笨之人,至今仍未猜到左兄的心思?嗯?淮安來的周郎君?”
聽到這話,左寧終于是大驚失色了,他沒想到燕家竟是查出了他的家底。
“你們……你們都查到了什麽?”
“也沒什麽。”燕秋爾撇撇嘴,繼續說道,“只是我尚有一事不明,堂堂大将軍,究竟是招了什麽樣的災禍?抵命不夠,竟迫得周家不得不更名換姓?”
“乓”的一聲悶響,左寧手上的茶壺脫手,砸在了桌子上,後又滾落到地上,茶水灑了一地,左寧也顧不上濺了滿身的茶水,震驚地看着燕秋爾。
這還叫沒什麽?他們分明就已經查到了他們左家最大的秘密,竟還跟他說沒什麽?可這件事情他們是怎麽知道的?
看出了左寧的困惑,燕秋爾好心地解釋道:“打探這些消息還真沒費多少力氣,随便與哪個淮安人稍微提起一句,對方便如數家珍了。”
“不可能!”受驚過度,左寧的聲音有些怪異地拔高,“淮安人是絕不會跟外人說這些事情的!淮安有……”左寧的話猛地頓住,只難以置信地看着燕秋爾。
“外人?”燕秋爾哂笑一聲,“燕家百年,在各地開設的店鋪早在這百年的時間融入當地,豈能說是外人?”
左寧愕然。
“左兄,你左家可以因為私仇就與仇人拼命,我燕家可沒必要跟着一起賭命,你想要與燕家合夥做的事情太過危險,本就沒有十足的把握,若還不能坦誠相待,請恕我代表燕家拒絕,若左兄以為可以利用燕家的江南分家威脅本家,那我勸你還是放棄得好,對本家不忠的分家,要來無用。”
燕秋爾竟連他與燕峰之間的事情都知道?左寧已經不覺驚訝了,燕秋爾這樣接二連三地給他驚吓,他都已經開始覺得無論燕秋爾說出什麽驚天動地的秘密那都是理所當然的,是燕家的能耐,沒什麽好驚訝的。
“周家當年之所以更名換姓,是因為皇後她……”
“停!”一聽到皇後二字,燕秋爾立刻叫停,“你們之間的恩怨無須與我詳說,我燕家也無需知道得那麽多,我只想知道扳倒太子一事,左兄有幾分把握?太子之位空缺之時,又會由誰填補?”
“我有十成把握!”左寧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地看着燕秋爾,“至于頂替楚豫之人……五郎君會想不到嗎?這天岚國內,除了那位,還有誰有這個資格?”
燕秋爾眉梢一挑,斜着眼睛看着左寧:“左兄是說……淮安王?”
左寧點點頭。
燕秋爾沉吟片刻,也鄭重其事地點點頭,道:“若是那位……嗯……那左兄這十成的把握從何而來?據我所知,聖人對太子可是極其包容,即使太子如今有失德行,聖人也從未想過要撤換太子,左兄如何能讓聖人對太子徹底失望?”
聞言,左寧卻是自信一笑,道:“我在太子身邊四年,就已經搞得他聲名狼藉,再添一把火估摸着就差不多了。”
這回換燕秋爾微微一愣,而後大笑三聲。确實,楚豫雖有些驕傲和暴躁,可他這脾性也不是一兩天了,怎的突然就招惹民憤了?如今仔細想來,楚豫的改變确實是從四年前開始的,突然由驕傲變成了自大,由暴躁變成了殘暴,卻沒想到太子的這番變化竟只是因為一個左寧。
“既然如此,左兄又何需燕家幫忙?”
左寧的眼中厲光頻閃,視線直愣愣地盯着某處,陰鹜地說道:“上次在左家別院的事情雖因九皇子大鬧一場而讓聖人罰了太子,可隔天聖人就交代了太子一件大事。”
大事?燕秋爾沒能想到這大事是什麽,便開口問道:“是什麽事?”
“鑄造兵器。”左寧突然轉頭看着燕秋爾,來不及收斂的銳利眼神讓燕秋爾心中一緊。
“那左兄是打算……”燕秋爾突然蹙眉。左寧該不會是想将劫了這一批替天岚國軍隊準備的兵器轉贈給淮安王吧?
“偷梁換柱!”
燕秋爾的心裏一咯噔,第一反應就是要拒絕。兵器于一國軍隊來說可是至關重要的,半點兒都馬虎不得,怎能偷梁換柱以次充好?可轉念一想,燕秋爾從左寧的神情中看出了他的決心,這事兒不管他燕家答應還是不答應,左寧都會去做,只不過燕家若是答應,這運送一事交予燕家便給左寧增添了一份信心,可若燕家不應,左寧也是會找別人來做的。
左寧似是看出了燕秋爾的顧慮,突然揚起嘴角,笑着安撫道:“五郎君不必擔心,這兵器會輾轉去淮安,最終還是會落到天岚國大軍的手裏,我只是想給太子致命一擊罷了。何況燕家背後之人不也是如此希望的嗎?”
燕秋爾眼睛一眯,垂頭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似毫不在意般問道:“燕家背後之人?左兄指的是誰?”
左寧哂笑道:“五郎君不必隐瞞,我知淮安王不會放心将事情交予左家一家來做,燕家如今才插手已是比我預料得晚了許多,也算是淮安王給予左家的信任,左寧心懷感激,沒有怨言。”
原來淮安王還是個多疑的人呢。燕秋爾揚起嘴角,微笑。只是若左寧早就懷疑燕家的背後是淮安王,何不直接向自己人求助?
仔細掂量一番,燕秋爾開口問道:“左兄既然都猜到是淮安王了,又何必與我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直說不就行了?”
“直說?”左寧嘲諷地笑笑,“我直說了,燕家便會助我嗎?連見面都不得相認,我倒是不知淮安王麾下何時有了互幫互助的美德。”
“呵,那倒是。”燕秋爾順着左寧的話接了下來,“左兄說的事情,我可以應下,只不過我也有件事情要拜托左兄。”
“五郎君請說。”
“我要江南燕家意圖分裂燕家的證據。”燕秋爾直視左寧,舉起了右手。
“可以。”
“啪”的一聲脆響,左寧的左掌與燕秋爾的右掌相擊,聯盟結成。
走出左府,燕秋爾便開始回憶他與左寧的對話,漫無目的地走在常安城的大街上,飛速地将所有的信息重新整合。聽聞身後有馬蹄聲傳來,便往路邊兒靠了靠,結果身邊一陣風過,燕秋爾便被人懶腰抱起,雙腳騰空。
“燕秋爾,救命啊!”
這聲音聽着有幾分耳熟,燕秋爾愣了愣,有些艱難地扭頭向後,看向抱着他的這人。
“林謙,你幹什麽呢?”
“還不都是你害的!”林謙咬牙切齒地低吼一句,一使勁将燕秋爾拎起,放在了自己身前。
燕秋爾無奈地橫爬在馬背上,向林謙喊道:“我怎麽你了?”
“祖父瞧見你給我寫的情書了!臭小子,都是你做的好事!”林謙抓緊缰繩一勒,調轉馬頭向燕府狂奔而去。
情書?哦,是有這麽回事兒。不過這都幾天前的事兒了?再說了,被人發現了那是林謙太蠢了,關他什麽事兒啊?
兩人疾行至燕府,林謙動作敏捷地跳下馬背,一把抄起燕秋爾就往燕府裏沖。
先是被橫放在馬背上,颠得他快要吐了,這還沒緩過神來,就又被林謙扛在肩上了,林謙是把他當成一包行禮了嗎?
燕秋爾額角的青筋暴跳,怒吼一句:“你趕着投胎啊!”
“比投胎還急!”
林謙話音未落,一記中氣十足的怒吼便在兩人身後炸響。
“你個小兔崽子!給我站住!”
“媽呀!”林謙驚叫一聲,跑得更快了。
燕秋爾好奇地擡頭,就瞧見一胡子花白的老頭正以與他年齡極不相符的速度緊追而來,老頭的身後還追着一個秦九。
“林尚書!林尚書您慢着點兒!”秦九一邊跑一邊喊,怕林尚書摔着,怕林謙被林尚書追着挨揍,累得氣喘如牛。
燕秋爾沖天翻了個白眼,無力地在林謙的肩膀上挂好,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