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太宰.窺視
頭發是灼目的紅色，而且長得離譜, 像是從出生以來就沒有修剪過似的, 即使是在悶熱的夏天也穿着一身厚重的黑袍, 上面繡着古古怪怪的紅色花紋。
太宰治望着眼前的黑袍魔女，眼神總是不自覺地被她身上像是有生命的花紋吸引, 如果他沒有看錯，這些紅色花紋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閃動一下。
該說不愧是隐居于世的魔女嗎, 因為其本身掌控着神秘又強大的力量，所以只有逐漸淡出人們的視線才能夠在這個世界上延續下去。
太宰治深思熟慮布了一個局，廢了好大的勁才找到這個傳聞中赤魔法的繼承人——小泉赤子。
他開門見山, 直截了當地提出了自己的問題，“我請你來是想讓你幫忙找一個人，然後把他帶回來。”
距離上一次和中原中也通話已經過了許多天，以前在太宰治看來如同流水般消逝的時間現在突然難熬了起來，每一分一秒他都在焦慮着小蛞蝓知道了多少真相。
但好在中原中也并沒有主動打來電話, 太宰治深深了解中原中也的性格，這代表着小矮子還只是把上次當成一場莫名其妙的夢，他還沒有了解到更深的東西。
太宰治握緊了手指，潔白的指節間響起了咔嚓作響的聲音, 就像是很久沒有使用過的機器突然發出的腐朽的聲音。
他絕對不會再讓事情脫離他的掌控，他要盡快讓他的小蛞蝓回到mafia。
年輕首領的鳶眸裏隐隐約約有着幾分厭世, 如果不仔細看很容易會忽略過去, 黑色的頭發如同海藻一樣包裹在臉頰周圍, 蒼白得如同死人的皮膚上沒有一點鮮活的氣息。
唯一有點波動的地方, 就是始終輕微蹙起的眉梢，兩條細細的溝壑橫在眉心，如果不了解內情的人恐怕會認為這是身為大組織首領特有的深不可測，他們會用這種方法來降低敵人的警惕。
但是，小泉赤子知道，眼前的太宰治，表面上還是冷靜自持，但是內裏已經處于瘋狂的邊緣了，一不小心就會僭越過去。
身為魔女，從一開始太宰治私下裏不露風聲開始尋找她的時候，她就已經事先占蔔到了來龍去脈。
因此，向來采取避世狀态的她在了解到了太宰治內心的焦灼後，她知曉這個人骨子裏有偏執的成分是一定不會放棄的，在黑蜥蜴的人找上她時就順從地過來了。
一個極致溫柔的選擇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保全自己所重視之物的人，敏感、膽小、孤獨是他身上顯著的特點，雖然有着非常靈活的頭腦，但是……這樣的人真的能夠找到另一半嗎？
正是因為如此，小泉赤子才對所尋之人中原中也抱有極大的好奇與期待，究竟是什麽樣的“神明”才能夠喜歡上太宰然後又被太宰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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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目前依照她的占蔔，兩個人之間的姻緣好像蒙上了一層陰翳，黯淡無光。
“要找的那個人是中原中也吧！”是極其篤定的語氣，小泉赤子緩慢踏着腳步走了過來，衣衫擺動間露出了纖細的十指，圓潤的指甲上是純正的黑色，奇詭而又隽糜。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他不是為了救你墜樓而死了嗎？當時應該是當場就确認了死亡的，就連‘請君勿死’都沒有辦法挽救。”
太宰治從她的身上聞到了一股香料的味道，像是長年熏陶後留下的，但是這種味道并不會讓人着迷，恰恰相反的是，他聞到後太陽穴會有一種刺痛的感覺。
出于對女士的尊重他沒有立刻掩住鼻子，只是在聽到“墜亡”的時候整個人的氣勢陡然鋒利了起來，像是被觸碰到了逆鱗，要把眼前的一切都攪碎。
鮮血流了滿地，赭發幹部冰藍色的銳利雙眼逐漸暗淡，強撐着卻也只能不甘地閉上了眼睛……太宰治到現在都不知道中原中也是抱着什麽樣的想法離開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把自己從腦海裏翻湧血色場景鎮壓下去，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撈了出來，他扶住額頭拼命汲取着生存所需要的空氣。
小泉赤子的語氣中沒有多少抱歉的成分，“看來你的情況不是很好，這種熏香能夠讓人想到一些深刻的記憶。”
“………”
太宰治輕輕笑了一聲，鳶眸卻在不知不覺中冷了下來，“赤子小姐，我想你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了，畢竟赤魔法傳承許久，身為唯一的繼承人不會連最基礎的占蔔都不能做到吧？”
“原來如此。”
緋紅色的頭發整齊地垂落在肩頭，安靜的室內沒有任何一點風，但是發絲卻在空中搖擺着，小泉赤子面無表情地注視着太宰治，臉上突然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祗’既然第一次不想讓你們死，那麽應該是希望往好的方向發展。”
明明沒有值得她發笑的點。
太宰治與之對視的是相同顏色的眼睛，但是裏面毫無波動就如同無欲無求的神祗一樣，高高在上地注視着世人。
就是這麽一個太宰治看起來都驚愕的十幾歲的美麗少女，卻讓他感覺自己被從內而外看得清清楚楚，無處遁形。
“那就上我的法寶。”小泉赤子已經按耐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了，她拍着手，突然有一種直覺，事情會發展得越來越好玩，為她無聊的生活加一些新鮮的調味劑。
可以說是與剛才的穩重相對立的表現了，太宰治是知道一些神秘的人性格多多少少沾點不正常，他沒有再表露出多餘的表情，而是撥打了內線電話讓手下把小泉紅子所謂的“法寶”送上來。
最開始考慮到魔女肯定有一些常人對抗不了的魔法，為了防止小泉赤子逃跑，太宰治幹脆沒收了她的魔法工具。
鳶眸裏倒映着紅發少女的身影，在自己被看透的同時，太宰治也多多少少确定了小泉赤子沒有要跑的意思。
晶瑩剔透的水晶球放置在黑盒的中央，被一層柔軟的錦步包裹着，在昏暗的室內詭異得散發出淡淡藍色幽光，讓普通人忍不住就對這堪稱齊幻的一幕心生畏懼。
但是室內的兩個人顯然都不會對此有什麽太大的反應，太宰治單手撐起下巴，他微微側着頭，垂下眼眸盯着嘴巴開開合合不知道在念着什麽咒語的小泉紅子。
除了足夠神秘外太宰治看不出什麽名堂來。
小泉赤子慢慢用手托起水晶球，她走到太宰治趴着的桌子前，将它小心翼翼地放置到mafia首領能夠看得非常清楚的地方。
太宰治身體向後仰了仰，才稍微減輕一些刺鼻的香氣，他疑惑地看着小泉赤子的舉動。
沒有遺漏掉這個近乎嫌棄地表現，小泉赤子忽略這其中也有她自己的原因，她內心呵呵笑了幾聲，“把手放上去，你就能看到你自己想要看到的。”
這已經遠遠超乎了太宰治的想象，怪不得小泉紅子會采取避世的态度，這種無異于作弊的強大力量被誰盯上了都會演變為一場災難。
太宰治喉結上下動了動，他想說自己只想知道怎麽讓小蛞蝓回來并不想看他現在在幹什麽，但是話到嘴邊又被吞了回去，垂落在腿邊的手指慢慢蜷縮成了一團。
恍惚間太宰治看到了小泉紅子似笑非笑的臉，像是在嘲笑他的猶豫。
太宰治伸出了右手，這裏沒有繃帶纏繞，他的手和中原中也長年隐藏在手套下難見風雨的手不一樣，雖然白皙，但是上面卻密密麻麻地布滿了細碎的傷口，就如同他的心裏壓滿了深不見底的黑暗與危險。
手掌觸碰到水晶球的瞬間太宰治驚嘆于掌心的溫暖，室內僅留的一盞微弱燈光也被熄滅了，他慢慢摸索着光滑的表面，水晶球裏泛起了更明亮的光芒，模糊的影像逐漸清晰了起來。
“………”
“哇哦……雖然以前就聽說貴組織的重力使向來不拘小節，但是今日一看沒想到竟然這麽……狂放？”
感嘆的聲音打破了這死寂的空氣，小泉紅子差點笑得花枝亂顫，她強壓住笑意，把自己的水晶球朝向自己挪了挪，避免出現被打碎的悲慘下場。
太宰治猛地站起了身體，他的膝蓋磕到了堅硬的桌子上，但是本人卻仿佛一點知覺都沒有，原因在于他的視線死死盯着水晶球上的一幕。
兩個穿着名貴西裝的少年身體交疊在一起，他的赭發幹部趴在別人背上，溫柔地自上而下撫摸着一個不認識的人的身體，從頭發漸漸滑落到脊背然後是腿部……
他、們、在、幹、什、麽？
太宰治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表情，他只覺得身體在不停地顫抖，看着水晶球的鳶眸中翻滾着可怖的陰鸷，心口的毒蛇仿佛已經吐着蛇信留下粘稠的毒液。
是以前他們兩個之間從來沒有過的親昵，水晶球中的兩個人氣息交纏，而且有一瞬間太宰治可以看到赭發幹部親吻身下人的脖頸。
竟然敢這麽做！
太宰治嫉妒得發狂，牙齒緊咬得臉上都現出了青筋，面容越發得扭曲不堪，他想要立刻沖過去把兩個人扯開。
有點意思！
小泉赤子別有深意地開口，眼神在太宰治看不到的地方閃爍了兩下，“他會在那邊遇到喜歡的人，時間不會很遠。”
“………”
“……是嗎！”年輕首領的聲音中攜卷着壓抑不住的怒火，要把周圍的一切灼燒幹淨，陰沉得讓人發抖，他忽然神經質地摸了摸手腕上纏緊的繃帶，“這也是你占蔔出來的？”
“不，只是我的第六感而已。”小泉赤子表情意味深長，她沒有告訴太宰治的是，她們家族的人都有超乎常人的第六感，真有趣。
中原中也自然注意到了來自忍足侑士的驚訝的抽氣聲，他順着視線看了過去，收斂了幾分兇意的臉頰更加彰顯出驚心動魄的美感，那雙明亮的眼睛如同寶石般煥發出細碎的光。
“忍足，本大爺是真的喜歡中也，你快把他拉開。”黑羽快鬥看到來了一個人簡直要痛哭流涕了，忍足侑士現在在他看來就是救人于水火的天使，他前言不搭後語，盡量把事情變得更亂。
中原中也慢慢收緊手指，低頭狠聲威脅，“小子，你再亂說我就讓你再也不敢說話！”
然後緩緩擡起望着怪盜基德臉，不知道為什麽，剛才那一瞬間他身上的皮膚像是被刀鋒刮到了一樣。
一種濃濃的被窺視的感覺籠罩在心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