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少年.負責
他們兩個人離得很近, 真田弦一郎從側面能夠看清楚赭發少年垂落下來的長長睫毛，不時抖動幾下如同翩翩起舞的黑蝶，還有那唇角盛滿了驚喜的上揚弧度。
一定是聽到了極好的消息, 真田弦一郎沉郁的心情稍微明朗了一些，随即他又聚精會神地夾起酒精棉輕輕攢去因為氧化已經開始發暗的血跡。
中原中也要高興瘋了！
他望着剛才記錄下來的時間和地址, 碧藍色的眼眸中蕩起了一圈一圈的漣漪, 他把散落到眼前已經的頭發梳理到腦後，更好地露出了面頰。
他從未想過尋找的過程會是這麽的短暫, 找一個不知姓名、不知身份的人無異于是大海撈針, 中原中也本來都已經做好了長期戰鬥的準備。
甚至他想要借助那個不知道有什麽目的，但是從目前的事依稀可以窺見冰山一角的恐怖黑暗組織。
“随便包紮一下就行了，我沒那麽多講究, 你不是還要看你的朋友嗎？”中原中也反手按住了真田弦一郎的胳膊, 他微微擡了擡下颚，示意他動作可以快一點。
少年的尾音在上揚, 語氣中帶着不甚在意的意思，好心情都融合在了清越的嗓音中, 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有發生讓他不開心的事情。
空氣中的浮塵仿佛都靜止了，雖然一觸即分, 但是那在胳膊上片刻的停留仍然讓真田弦一郎感受到了中原中也的溫度。
手肘處的那一小片皮膚恍若被點燃了一般, 這明顯是已經超出了正常範圍的燙意。
“你磨磨蹭蹭幹什麽呢？”中原中也瞪大了眼睛, 窗戶沒有關, 吹過來的風讓他有輕微的舒适感，但是來幫忙的人半天沒有動作讓他有些不滿。
加大的聲量在病房中回響，中原中也猛地轉過了身子, 劇烈的動作下帶動着椅子與地面産生了刺耳的摩擦聲, 然後皺眉把真田弦一郎手裏的繃帶拿了過來。
再磨蹭跡部那家夥可就放學回來了！
少年臉頰因為那幾分莫名的迫切更加形象起來, 從窗臺洩露出來的光将他的瞳孔映照出一片透明，嘴唇抿成了沒有起伏的直線。
眼神清亮，很正常的反應，如果不是那眼角下方如同鋪了層胭脂一樣的豔麗紅色，真田弦一郎仔細注意，還能感受到從中原中也說話時口中吐出的灼熱氣息。
“你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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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并不難下結論，真田弦一郎幾乎是用了肯定的語氣，本就不那麽好的臉色瞬間又黑沉了一個度，仿佛是在訓斥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
他條件反射地想要伸出手去觸摸赭發少年額頭上的溫度，只是剛剛接觸到就被攔截了下來。
中原中也有點遲鈍，以至于他晚了一會兒才把真田弦一郎的手打落，然後他附上剛才被摸過的地方，感覺溫度是有一點點高，但是還沒有到值得大驚小怪的地步。
可能是出去的時候吹了冷風，再加上正處于受傷的狀态，他百年難得一遇地發熱了……中原中也又暗暗罵了一句自己現在弱雞的體質。
對于真田弦一郎表現出來的擔心，他置若罔聞，反正之前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中原中也秉着用完就丢的原理，自己開始進行最後的纏繃帶。
真田弦一郎望着空蕩蕩的雙手，随之站起身來要往門口走，聲音有些發悶，但是卻絲毫不會減少話語的真實性，“我去叫醫生。”
這已經不是能夠隐瞞的狀況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傷口感染引起的發熱，再任由赭發少年下去無疑會釀成大禍。
中原中也一聽就炸了，他做了這麽多為的就是把外出的事情給隐瞞下來，事到如今更不可能讓除了他們兩個以外的人知道了。
好家夥，這個臭小鬼直接掀了他老底，而且還是在最關鍵的時候。
“想挨打早點說！”
中原中也如同一頭在慵懶吃食卻被激怒了的猛獸，露出了尖利兇惡的獠牙，他咬緊牙關，額頭上的青筋都顯現了出來，冰藍色的眼睛中如同剛剛淬好的利刃寫滿了無法遏制的怒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氣氛太過于緊張的原因，又或者是剛出的太陽又被烏雲遮擋住，整個室內昏暗了下來，充斥着潮濕的氣息，陰影裏仿佛潛藏着極大的危險。
中原中也伸直手臂，用實際行動表達了自己有多麽怒不可揭，他拉扯住真田弦一郎，用強力禁止了他走出房門半步。
真田弦一郎覺得他現在的感覺就像是面對着自己的侄子那樣無奈，在他看來中原中也這種從醫院偷溜出去還不敢暴露實在屬于非常不成熟的行為。
如果是他的部員，他早就鐵拳制裁了，他扯了扯手臂，沒有絲毫的動搖。
“……真田？你怎麽在這裏？”還跟中也拉拉扯扯的？
跡部景吾沒有完全把話說完，他與向門口走的真田弦一郎正對上，有那麽一瞬間，跡部景吾懷疑自己走錯了病房。
他今天是打算給中原中也辦理出院的，昨天已經做了詳細的檢查，除了後背上的傷還有一些小擦傷，內髒和骨頭什麽的沒有問題，所以在醫院觀察一晚就可以出院靜養了。
真田的氣質是一如既往的嚴肅，但是以往看不出其他表情的臉上竟然蒙上一層薄怒，跡部景吾又朝後看了看，看到了中原中也裸露的上身和緊緊握着真田弦一郎胳膊的手。
……到底什麽情況？
“本大爺來看看我們的網球部經理今天有沒有好一些了，話說……你想對我的表弟做什麽？”
中原中也一臉菜色，腦袋上是大寫的要完。
不光是他拉着這個人不讓他走比較奇怪，剛才的“作案”工具還沒有銷毀——打開的醫藥箱、他脫下來的襯衫還有濕漉漉的頭發。
中原中也啞然了片刻，他不自覺地吞咽着口水，他松開了手，剛才磅礴的氣勢頃刻間萎靡了下來，其轉變之大讓真田弦一郎咋舌。
中原中也随即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在向着跡部這個中學生示弱，明明以前刀山火海他都不會眨眼的，他惱羞成怒地握了握拳。
然後又兇狠地瞪着背對着他的真田弦一郎，都是這個可惡的人浪費時間，他才被逮個正着。
中原中也的心虛當然沒有逃過跡部景吾的眼睛，赭發少年的臉頰在微微泛紅的肌膚的映襯下更加明豔，泛紅的眼尾減少了一些攻擊性，但是眼神确實游離得渙散開來。
這近乎逃避的态度讓跡部景吾眯起了上挑的眼睛，他始終觸及不到中原中也的視線，索性直接開始自己觀察了。
赭發少年沒有穿上衣露出了纏着繃帶的上身，今天上午由于下雨也沒有炎熱到要脫衣服的地步，每一根頭發絲都散發着不高興的氣息，臉上的紅暈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害羞。
等等……害羞？？！
跡部景吾又看向擋在他面前的真田弦一郎，眼神如同刀子一樣狠狠地想要刮下些什麽，但是一無所獲，他松了一口氣不知道自己心裏莫名的擔憂是什麽。
“他走錯病房了，我正要帶他去正确的病房號。”為了避免真田弦一郎說出一些不該說的東西，中原中也也是用心良苦。
他慢慢地走動幾步，将身體挪到了最容易暴露的帶血襯衫上，換下來的繃帶在垃圾桶裏，不刻意觀察根本不會注意。
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一舉一動都無異于是掩耳盜鈴，有些事情越是想要掩飾就越是容易被人發現。
新開的繃帶因為使用的人不那麽注意淩亂地堆在桌子上，還有一節垂落到了地上，無論中原中也的動作再怎麽迅速，跡部景吾還是毫無遺漏地看見了那成了一團卻沾染上濃重顏色的襯衫。
同樣是情景再現，跡部景吾一眼就看出了那件衣服是怎麽回事，他吸了一口氣告誡自己要華麗不要生氣，然後看到面前兩個人随着他的抽氣一起緊繃的身體……
跡部景吾腦子裏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他裂開了。
“部長你為什麽不進去？”芥川慈郎伸出食指勾了勾側臉，一臉好奇地看着堵在門口的跡部景吾。
本來網球部除了跡部只有忍足侑士知道中原中也受傷的消息，結果他們課間商讨時被向日岳人聽到了，然後網球部正選就都知道了。
他偏過頭望了望室內，看到黑着臉的真田弦一郎是瞳孔縮了縮，小動物的雷達讓他嗅到了箭在弦上一觸即發的危險氣息，空氣都仿佛變得粘稠起來。
他又縮回了腦袋，懷疑人生地問自己，“立海大的真田怎麽在這裏？”
“你們怎麽不進去？”來自一起去買了探望地花束以至于晚了一步的向日岳人，他戳了戳芥川慈郎的脊背。
忍足侑士倒是沒什麽怕的，他捧着一束嬌豔欲滴的百合，沒有聽清楚芥川慈郎懷疑人生的低語，嘴角噙着一抹和善的笑容慢慢走進病房。
然後向日岳人就目睹了平時表情管理良好的搭檔笑容逐漸凝固的一幕，如果不是房間裏的氣氛真的很怪異，他就拿出手機拍下來了。
真田弦一郎鄭重得鞠了一躬，他并不是不能敢作敢為的性格，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中原中也抱病外出，但是他及時幫助了幸村是不争的事實。
然後一絲不茍地望着跡部景吾，帶着濃濃的歉意，“都是我們的錯，我會負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