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做過竊賊的師爺李青嘯速度果然快,還沒過上一刻鐘,他的馬車很快便弄過來了,雖說不大,但坐三個人足矣。

宋驚塵沒有駕車的經驗,徐須淩又是縣令大人,所以駕車這種事情最後也就落到了李青嘯的身上。

李青嘯欲哭無淚,他想在衙門當職除了衙門包吃包住這一原因,還有就是因為衙門清閑,又包吃又包住的,可現在不僅不包住,連清閑都不能清閑了,讓他一個高大上的師爺做馬夫這種粗鄙的事情,這……這成何體統啊!

徐須淩撩開馬車的小窗簾,絲絲細雨從外面飄了進來,不知何時外面已經下起來雨。

李青嘯将身子直往轎內縮,怕雨水淋濕了身子。

不知道為什麽,宋驚塵突然覺得縣令大人的私房錢拿回來可能性幾率為零。想到這,她懊惱地搖了搖頭,作為一個捕快,怎麽能夠有這種消極的念頭?

“搖頭做什麽?抽風嗎?要不要回衙門休息一下?”徐須淩斜斜地瞥了她一眼,關切問道。眼看着即将要抓到犯人,自己損失的銀兩即将回囊,他的心情好的不得了。

你才抽風呢。宋驚塵瞥了瞥嘴,雖然他的語氣很是關懷,可有這麽關懷人的嗎?

“怎麽?不開心了?”破天荒的,他又問。

“沒有啦,只是想事情而已。”她沒好氣地回答。

吃了個癟,徐須淩并不生氣,而是用略帶調侃的語氣道:“想事情要使勁搖頭,宋驚塵,你還真是和一般人不同呢。”

“要……”你管二字還沒有說出口,馬車一個踉跄,宋驚塵沒有坐穩,一下子跌在徐須淩懷裏,頭正好壓在他還未完全愈合的手臂上。

徐須淩一聲痛呼,宋驚塵趕緊坐好,李青嘯扭過頭抱歉地笑:“剛剛前面有一個水坑,我沒有看見……”

“好好駕車!”徐須淩扭曲着臉道,又回過臉對宋驚塵咬牙切齒:“如果本大人的手臂有什麽三長兩短,這輩子你可得負責了!”

“……知道了啦……”宋驚塵心虛道,“就被壓了一下下,應該沒事吧……”

“上次在池塘那兒,你也說沒事,結果手臂斷了。”他擰着眉翻起了陳年舊賬,“這次若又斷了,你這月以及下個月下下個月的月錢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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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錯了……”她理虧,她認了。

看到她這麽謙虛地認錯,徐須淩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正欲再說些什麽,李青嘯長長“籲”了一聲,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李青嘯跳下馬車,撩起轎簾,道:“大人,到了。”

“嗯。”徐須淩點點頭,看了看越下越大,如今已有傾盆之勢的大雨,眉頭不由一擰:“沒傘嗎?”

在外駕車沒穿蓑衣的李青嘯淋得整個身子都快濕了,他跑到嫌疑犯的房裏,然後大聲道:“大人,你等等,我進去弄把油紙傘。”

在徐須淩身後的宋驚塵探出腦袋,正好看到被擒在柱子上,被雨水沖刷無情的老馬。老馬的四只腳不停地顫抖着,時不時發出一聲悲鳴,宋驚塵大驚,撩開簾子便沖了出去,蹲在雨裏為老馬解開繩索。

這時,李青嘯拿着一塊大木板出來,他身後還跟着李四子。

“這家人太窮了,我翻了半天沒有找到油紙傘,就只能用這個代替了。”李青嘯頭頂着木板走到馬車前,“不過裏面的人已經走了,留下了這麽一封信。”

他将信遞給徐須淩,徐須淩打開一開,臉色便沉了下來。

李青嘯又說:“這上面的墨跡幹的并不久,想必那賊人定還未走多遠,我們追,興許還能追上。”

“如果不是那匹傻馬跑得慢,小的現在肯定抓住了那個賊人!”李四子罵罵咧咧小跑到馬車前,看向徐須淩拿着的信,臉色突然一變,驚道:“這是六子的筆跡!”

徐須淩沉默不語,他剛來衙門,自然不知道田六子的筆跡是什麽樣的,但這信中的人已經對他表明了身份。

田六子說,他要為他媳婦治病,可移縣這個小地方沒有高明的大夫能夠救他的媳婦,他只能去京城為媳婦求醫,去京城便要錢,于是他雇了那個外鄉人,潛進衙門将縣令大人的私房錢偷走了。

這時,一個人影鬼鬼祟祟地出現在簡陋小木房的旁邊,攀着牆壁往這邊看來。

正在為老馬松缰繩的宋驚塵擡眼,正好看見那個鬼鬼祟祟的人,她認出了那個人正是李青嘯畫出來的竊賊。她松開缰繩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向那個抓去。

那個人沒料到這麽快就被發現了,撒開腳丫子便跑。宋驚塵哪會這麽輕而易舉地放過他,速度更快,一下便抓住了那人的衣角。

那人皺眉,反過手準備反抗,卻不料宋驚塵猛地将他的手一擰,那人立即狼狽大叫,跌跪在地上求饒。

“銀兩呢?”宋驚塵還不知道田六子的信,更不知道田六子已經攜款逃了。

“被六子哥拿走去京城了!”他痛得嗷嗷直叫。

“他們往哪個方向走了?”徐須淩慢慢走了過來,李青嘯為他高高地撐起大木板,以防雨水淋濕了縣令大人的身體。

“往那邊……”一只手被宋驚塵禁锢住,他只能用一只手為徐須淩指路。

“不要說謊,否則不會讓你好過的。”徐須淩冷道,然後看向宋驚塵,道:“把他押上馬車,走,去追田六子!”

“是!”

李四子沖到雨中牽起那匹老媽,押着賊人的宋驚塵皺眉,不悅道:“李大哥,別騎老馬了,它看起來不行了。”

“怎麽可能,雖然這傻馬跑得慢,但是身體還健壯着呢。”李四子粗礦的聲音大聲道,長腿一跨,便跨到了老馬的背上,老馬又發出一聲悲鳴,如竹竿的四條腿直顫抖。

“那大人,小的便帶路了!”李四子大聲道。

“嗯。”徐須淩點頭,對宋驚塵使了使眼色,“快将他押上去。”

“是。”宋驚塵無奈道。

馬車在路上快速地行駛着,很快便出了移縣進入官道,官道相比移縣的小路要平整得多,馬車行的很穩。

宋驚塵壓着賊人撩開窗簾往前看去,李四子和老馬的身影映入她眼簾。

老馬跑得十分吃力,李四子顯然是嫌它速度太慢了,馬鞭抽在馬背上絲毫不留情,一鞭接着一鞭,宋驚塵看着都覺得疼。

不就是抓一個田六子麽,宋驚塵覺得她一個人就可以辦到了,李四子和老馬是多餘的,還不如讓李四子趕緊回衙門,将老馬帶回馬舍休息。

她正想這樣對李四子喊,前面的老馬忽然停下,将前腳高高擡起,尖嘯的悲鳴聲響徹在山谷裏。

宋驚塵一驚。

接着就是重重的一聲,老馬僵硬地摔倒在地。在摔下的瞬間,李四子身體一跳,腳踩在馬背上,借着力摔倒在官道旁的草地上。

宋驚塵撩起簾子準備沖下去,卻不料李青嘯駕的這匹馬不知是受驚還是怎麽了,也發出一聲尖嘯的嘶鳴,前腳高高擡起。

“籲!籲!畜生!籲”李青嘯拽着缰繩驚恐大訓,可馬失了控似地壓根聽不進去,擡着蹄子在原地亂蹦,發出尖嘯的嘶鳴。

“哎呀!”李青嘯驚叫,身體猛地往後倒,缰繩斷開,将馬車與馬連接在一起的繩子不知何時斷了,馬兒如離弦的箭一般向前胡亂奔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衆人的視線內。

因突然離體,轎身一個不穩,往一邊傾斜而去,而後重重翻倒在官道上。

宋驚塵只覺天旋地轉,身體狠狠地往後面摔去,然後落到一個軟綿綿的物體上,隐約間,好像還聽到了一聲熟悉的脆響。

當一切終于平靜下來的時候,李青嘯突然發出一聲慘烈的嚎叫:“大人!”

宋驚塵一愣,見李青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再往後摸摸,摸到一個軟綿綿的身體,她急忙往後看去,只見徐須淩給她做了人肉墊,頭歪靠在轎壁上,鮮血從額頭上慢慢流了下來。

她頓時就慌了,急忙從他身上爬開,焦急地問:“大人,您……您沒事吧!”

“怎麽……怎麽可能沒事……”徐須淩吃力地睜開眼眸,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本大人上輩子和你是不是冤家啊……”

話音剛落,他好不容易睜開的眼睛一閉,昏了過去。

“大人!”

一匹馬亡另一匹馬跑,縣令大人又受着重傷,這追捕行動自然只能作罷。

暈過去的縣令大人無法行動,必須得找個人來背。李四子從馬上摔下來扭傷了腳,李青嘯又折了胳膊,那賊人雖相安無事,可身子骨瘦弱,壓根背不起比他高上好幾個頭的縣令大人。

于是乎,這個背縣令的光榮重任也就落到了力大無窮的宋驚塵身上。

這荒郊野嶺的,既找不到客棧也找不到避雨的地方,一行人沒辦法,只能冒雨前行。

李青嘯撐着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荷葉為宋驚塵與徐須淩遮雨,看着全身濕透的宋驚塵,再看看她背上臉色蒼白的縣令大人,他無奈道:“驚塵驚塵啊,你是不是縣令大人的克星啊?縣令大人一遇到你就倒黴透了,先是胳膊被折,再是銀兩被竊,現在和你在一起又受了重傷……啧啧,連我也被牽連了……”

“有你這麽說話的嗎?”宋驚塵沒好氣地給他翻了個白眼,“你胳膊折了,關我什麽事,不要把你的黴運賴到我頭上。”

說完,她十分心虛地扭頭看徐須淩,徐須淩無力地趴在她的背上,因是背在背上,她只能看見徐須淩小半邊臉,雖說徐須淩是薄薄的單眼皮,但他的眼形卻十分好看,就像自己在21世紀看到的彩繪古裝男子一般,眼角微微上挑,若不是他平日總是慵懶的模樣,他長得真是極好看的。

冷不丁地,他突然睜開眼,目光與宋驚塵的直直對上,宋驚塵臉不由一紅,急忙将目光移開。

“到哪了?”他虛弱地問。

“回大人,快到移縣了。”

“哦……”他輕道,目光幽幽地落在宋驚塵的臉上,“驚塵,以後吃飯多吃點。”

“啊?”宋驚塵一愣。

“肩膀太咯人了,本大人睡着不舒服。”

作者有話要說: 有小天使在看麽?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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