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婚
皇宮。
已入深秋,秋風蕭瑟,各宮宮殿卻是随處可見的彩綢、彩燈,喜氣洋洋。
來往宮人形色匆匆,手上端着各式禮品。
“都走快些!耽擱了貴人們的大事,有你們好看的!”
趙公公忙了好幾天了,他拿出帕子擦了擦額角的汗,又緊鑼密鼓地領着人去別的宮裏。
圓臉小太監跟同伴走在最後,忍不住壓低聲音問:“小德子,封後大典不是至少要小半年嗎?怎麽不過兩月時間陛下就要大婚了?更何況那後位的人選,怎會是……”
“噓!”小德子連忙捂住他的嘴,謹慎地在周圍掃視一圈:“這話要是被他人聽見了,咱們的小命都得玩完!”
圓臉太監連忙住了嘴,表情心有餘悸。
小德子回憶道:“兩月前太醫院擡進來的那位被氣暈禦史郁淮安郁大人你可還記得?”
“咱們的皇後,正是郁大人家的嫡孫。”
“嫡孫?!”圓臉太監瞪大了眼。
“是啊。”小德子嘆道:“朝堂之上,陛下竟說自己好龍陽,要求娶郁大人的嫡孫為後,生生把古板的郁大人氣暈,人從太醫院回去就直接卧床不起了。”
小德子忍不住感嘆道:“我聽出宮宣旨的小林子說了,那位郁家公子真是風姿秀徹,玉一般的人,可惜……”
“都在這瞎說什麽!忘了前幾日從刑房出來的小夏子了?”
兩人回頭,這才發現趙公公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們身後。
兩人對視一眼,打了個寒顫,當即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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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婚當日的郁府比平常熱鬧不少。
府內府外烏泱泱擠了不少人,郁寧披着大紅蓋頭,被一堆人簇擁着迎入轎攆,手上還抱了個蘋果。
只是剛上轎攆沒多久,郁寧便沒忍住将那蘋果給啃了。
早上走的急,他連口水都沒喝。
還是吃吧,說不定這是他此生最後一頓飽飯了。
郁寧猶豫半晌,還是小口小口将那蘋果啃了個幹淨。
一路上小心捏着果核,直到被擡到皇宮牽引着下車,郁寧才有機會将那果核扔到車攆的角落裏。
之後又稀裏糊塗地不知走了多久,隔着蓋頭,郁寧心中再好奇也只得按下不動,直到視線裏出現一只手。
那手白皙如玉,骨節分明,将他輕輕牽起,上了另一架更大的座攆。
“來,握着朕的手。”男人開口,幹淨的聲線富有磁性,不知為什麽,郁寧竟聽出幾分戲谑,倒不像他想象得那般兇惡。
這便是要娶了自己的暴君秦睢麽?
來不及去想更多,郁寧就被牽引着與他并排坐下。
男人身周一層淡淡的熏香氣味傳進郁寧鼻間,說不出是什麽香,但還挺好聞。
一定是錯覺。
“……多謝陛下。”郁寧很快回神,偏頭回應他一句,便又端坐好身體。
這轎攆待會是要擡到太廟祭祖的,萬衆矚目之下,容不得一點閃失。
秦睢看着披着蓋頭端坐肅謹的少年,不禁覺得無聊,斜靠在另一邊不再多言。
往後一路,無論是太廟祭祖還是會見宗親,兩人皆是同行,直到傍晚時才分開。
秦睢出去賜宴了,四周侍從宮女皆屏退左右,空蕩蕩的內殿裏,只有郁寧一個人坐在喜床上,頭一栽一栽的。
秦睢什麽時候來啊……他都要餓昏了。
外殿守着宮女太監們,郁寧也不敢妄動,坐在床邊忍了會兒,手還是不受控制地朝大紅色的被衾下摸去。
感受到手下的堅硬,郁寧眼前一亮。
花生、桂圓、紅棗,這可真是救命稻草了。
蓋頭垂在腿上,郁寧低着頭,輕盈又小心地剝開,又以極快的速度塞進嘴裏,全程幾乎不發出一點聲音,殿外的宮女太監們也沒一個注意的。
新婚之夜,皇帝還沒來,他先吃上了,被知道怕是要治個大不敬之罪應該不會這麽倒黴吧?
郁寧僥幸地想着,雖分出一部分心神注意外面的動靜,大半注意力卻還是落在眼前的食物上。
隔着蓋頭,他絲毫沒注意他名義上的夫君,夏帝秦睢,此刻已然進來了。
而恰巧将剛剛那一幕盡收眼底的秦睢,則有意将腳步放的更輕。
他默不作聲地走到一邊,盯着蓋頭下吃完後把果殼熟練塞到床縫下的郁寧,靜默一刻,毫不客氣地将一把蓋頭掀開。
“……”
眼前視線突然變得開闊,郁寧一瞬間甚至沒反應過來,他愕然擡頭,兩腮鼓鼓的,配上那雙因為驚詫而瞪大的雙眸,活像往嘴裏囤貨的松鼠。
殿內空氣漸漸凝滞,秦睢挑了挑眉,俯身,伸手将郁寧嘴角不存在的碎屑擦掉,動作慢得像是要将人淩遲。
“好歹是朕的皇後,吃穿用度自是不會缺了你的。”
郁寧吓得東西都掉到了喜服上,他跪倒在地,本想求饒,卻在慌亂間擡頭那刻不受控制地說:“就這?打發誰呢?”
秦睢:“。”
郁寧:“……”
這下倒好,還沒來得及讨好,就直接把人得罪了個透。
郁寧吓得說不出話,低着頭再不敢看眼前的秦睢。
室內一片安靜。
郁寧等了會兒,沒等到預想中的暴君震怒,卻聽見頭頂傳來一聲輕笑。
“起來吧。”
郁寧只覺手臂一緊 ,随即整個人都被秦睢提起來。
“去吩咐小廚房做幾道菜。”
暴君不但沒有生氣,竟還讓他吃東西?
郁寧眼神猶豫,腳步有些遲疑地跟過去。
“來,過來。”
郁寧僵站在床邊,只看着秦睢坐在桌旁,沖自己招手,鳳眸微彎,唇角的笑容燦如三月春花。
“……”
郁寧慢吞吞地走過去。
他金紅的婚服上沾了點碎屑,卻見秦睢溫和地伸手替他拍掉,又拉着他坐下,笑盈盈地看着他。
男人穿着制式與他相同的喜服,一雙漂亮狹長的鳳眸似睜非睜,眼下的青黑讓他多了幾分戾氣,又被臉上的笑容沖散。
這就是當今大夏的皇帝,玉面閻羅,暴君秦睢。
郁寧某一瞬間甚至覺得傳聞不盡可信,至少從皮相來看,秦睢的風姿還是極出衆的。
來不及想更多,太監就匆匆進來布菜了,賣相精美香味撲鼻的禦膳被一道道端上桌。
熱氣騰騰的十菜兩湯,還有一壺溫酒。
饒是郁寧剛吃了點東西墊墊肚子,現在也不受控制的又覺得肚腹空空。
“吃吧。”秦睢主動為他倒了杯酒,态度可稱得上溫柔。
“多謝陛下。”郁寧有些受寵若驚,眼睛下意識看向秦睢,然而就在這一瞬,腦海中的想法又不由自主脫口而出:“你人也不錯,怎麽就……!”
他話未說完就意識到自己将要說出些什麽大逆不道的,連忙捂住了嘴,剩下的半句被他驚恐地堵在喉嚨裏。
為什麽自己一看見他就忍不住把腦子裏想的實話說出來啊?
秦睢稍一愣怔,眸光閃動,看着像沒生氣,反道:“就什麽?莫怕,你是皇後,以後跟朕便是夫妻了,朕如何會怪罪你?”
郁寧死死捂着嘴,眼含熱淚地搖搖頭。
——他才不信。
郁寧跪下來,目光移至別處,顫抖着嘴唇開口:“臣……言行無狀,對陛下多有沖撞,還望陛下恕罪……”
秦睢彎下身,手指鉗制住郁寧的下巴,指腹輕輕摩挲着光滑細嫩的肌膚,一字一句糾正道:“你應該自稱臣妾。”
郁寧:“……”
“臣……妾,言行無狀,對陛下多有沖撞,還望陛下恕罪。”
“行了,恕你無罪,起來吃飯吧。”秦睢坐直身體,态度還算和煦。
他給自己倒了杯酒,也不理一旁無措緊張的郁寧,自顧自小酌起來。
郁寧戰戰兢兢地坐回他旁邊,假裝鎮定地吃着眼前的菜,手心卻已經沁出了汗。
殿內氣氛一時陷入詭異的平靜,顏色制樣相似的婚服在兩人身上穿出不一樣的效果。
秦睢身材高大,英姿勃發,金紅色的喜服将他襯得華貴奪目,而郁寧身形偏瘦,腰又束得極細,更像個翩翩的濁世佳公子。
看起來居然莫名和諧。
只是郁寧能感受到秦睢的目光一直似有若無地落到自己身上,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又餓又怕,巨大的心理壓力之下,不知不覺便吃了許多,最後更是忍不住打了個飽嗝。
郁寧連忙捂住嘴,生怕又說出什麽大逆不道的話來。
“吃飽了?”
秦睢放下手中把玩的杯盞,偏過臉,狹長的鳳眸靜靜地望着他。
郁寧想起之前的怪異之事就覺得心慌,躲閃着不敢看他,只默默點了點頭。
“吃飽了就好,吃飽了好上路。”
郁寧連忙搖頭,表示自己還可以再塞一點。
“別裝了。”
秦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雙鳳眸斂着殺意,他緩聲道:“說清楚你是誰,朕便留你個全屍。”
郁寧:“……?”
郁寧疑惑又驚恐地擰眉思索,又瞟了眼身旁的秦睢,試探着猜測:“臣妾是……陛下的枕邊人?”
秦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