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狂風驟雨(上)

“哈哈哈哈。”逸清從容登上山頂,點頭笑道,“果然。陛下果然大有不同。”

“若無他事,便告辭了。”總擔心逸清會為難于他,陸瑾拉起宋于明的手回頭便走。

“陸丞相留步。”逸清上前一步,擡頭看了看天邊如墨的黑雲,在一陣東風狂烈的推動下滾滾東來,“看這東方變天了,這裏也不能幸免。風雨将至,且去山下宮觀裏暫避一時吧。”

陸瑾擡頭看了看天色,方才雖然有薄雲蔽日,還是個無風的好天氣,轉眼已經是風起雲湧,一層墨色濃雲從東方随着風勢緩緩推進,心知也是暴雨在即,現在帶趙檢走也只能狼狽地淋濕在半道上,便随了逸清下山去。

繞着山麓約摸走了一裏多路,走過一座小橋,便到了泰山祠的後院。逸清輕輕推開一扇木門,可以看見面前正對的幾案上擺放着一座神态慈祥的太乙救苦天尊像,神像前供奉着幾盤各式糕點。

出于紳士風度,宋于明先讓逸清和陸瑾進去,自己選擇斷後。後腳甫一踏入室內,宋于明只聽得身後一聲震響,暴雨随着疾風如同雷電一般轟然而至。

連忙把後腳收了進來,宋于明放下手裏的刀回頭去将門掩上。風很強,夾雜着猛烈的雨,這門推得異常吃力。在人力與狂風暴雨的激烈較量中,宋于明終于勝出。然而當把門閉好時,宋于明的前襟已經濕了一大片。

“好奇怪,怎麽突然會下這麽大的雨。”

宋于明走近室內,見陸瑾和逸清已經在桌邊坐下沏好了熱茶等他,便也在桌邊坐了下去,回頭問逸清道:“大師,你是個能掐會算的大師,你覺得突然下這麽大的雨是不是有什麽緣故?”

“一切天象,都有緣故。”逸清把茶杯輕放在宋于明面前,臉上卻看不見了之前的微笑,似乎天上的陰雲都轉移到了他臉上,“陛下你看東面天空烏雲密布,那陰雲是何處來的?”

宋于明把滿腦子裏裝的天文地理知識都給搗鼓了一遍,很想回答他“雲是水汽蒸發上天遇冷凝結成的小水滴”,不過想想他是個神棍啊,要投其所好說得讓他滿意啊!不然還不引發一場昏天黑地的關于世界觀的血腥大戰!于是答道:“是雲神創造出來的。嘿嘿嘿。”

“咳咳咳……”聽得宋于明的回答,陸瑾差點沒被一口茶水嗆死,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咳了起來。

“阿瑾你沒事吧?”宋于明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叮囑道,“以後喝水小心點,最好別在我說話的時候喝,不然要出人命的。”

“咳咳咳……”陸瑾又咳了幾聲,才勉強止住,“嗯。”

看陸瑾沒什麽大礙了,宋于明又拍了拍他的背,方才轉頭問逸清道:“大師,不知我說的對不對啊?”

“額……”逸清“那陰雲是何處來”意思是,這雲是從何地方來,而不是如何來的,果然說話文绉绉容易惹歧義,不過也不好意思讓宋于明下不了臺,逸清便道,“對。這陰雲是雲神所創,而它又恰恰來自東方,這實在是上天的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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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雲啊雨啊不就是自然現象嗎,什麽上天的警示!宋于明心裏不以為然暗自好笑,卻迎合他問道,“請問上天這是警示什麽?”

逸清搖搖頭,嘆道:“東方,有一座城,那裏有大劫難。”

說的是泉州?陸瑾眉頭一凝。

“不光那裏有,那陰雲也到了這兒,籠罩宋國的每一寸土地,籠罩了每一個漢人的心……唉!”逸清長長嘆了一聲,勉強自己平靜了下來。

改朝換代不是常事麽?何況趙檢統治本來就很昏庸,耶律天澤又能征善戰。這對他們這種平民百姓都不算的出家人能有什麽影響?為什麽也長籲短嘆起來?宋于明不明白他們為什麽如此強調宋國,如此強調漢人,除了聽得早上那個瘦子說的泉州的事血腥了些,那也是他們自己造反造成的啊,除此之外,宋于明也沒看出這個新朝代有什麽天怒人怨人神共憤的地方值得陸瑾和逸清都如此怨憤。

“陛下還在,就還有剝開陰雲的希望。”逸清拍了拍宋于明的肩膀,“陛下,您有何打算?”

不知可否,宋于明偷偷看了一眼陸瑾,陸瑾微微點了點頭。宋于明立刻會意,作出一副謀劃周密,胸有成竹的模樣,像模像樣地答道:“我心中已經有了計劃,不是不相信道長,只是現在還不宜透露。不過,我計劃的第一步就是去大越國,所以如今才會路過邕州。”

逸清點點頭:“天下之大,魏國沒有吞并之處,當今也只有大越國與日本國,陛下想法确實不錯。貧道沒有別的能力相助,聽聞大越國巫術流行,只有一個口訣,願傳與陛下。”

雖然是不信那些魔咒的,不過宗教人士還是非常需要尊重和認可的,宋于明還是裝出一副驚喜的樣子,兩眼放光地謝道:“謝謝大師!”

逸清轉過身去,拉開了供奉神像那幾案的一方抽屜,摸索了一陣,取出一張明晃晃的紙條遞給宋于明,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用手比劃給他看手訣,複又囑咐了幾句,方才點點頭。

陸瑾依然坐在桌旁,只望着窗外滂沱大雨,愁眉不展。

陰雲密布如同一張黑暗的大網,籠罩在泉州城低沉的天空上。網下大雨如注,不放過對每一個角落的滲透侵蝕,正如城中千千萬萬人逃不開的宿命。

城內外晝夜炮聲不絕,城牆一陣一顫,石塊“嘩啦啦”地如山崩地裂一般随着大雨墜落傾瀉。

全城連空氣都在震動搖蕩,守在城中的人又困又疲,派出求借援兵的魏珂卻久久毫無消息。

一城的抗争,又如何敵得過舉國的壓迫。城中已經硬抗了太久,再也想不出什麽計策,只得應付一步是一步而已。

國家不再,誰護其民!

幾日沒合眼的對抗,實在是疲憊,城上的人開始吶喊給自己鼓勁,慘痛的叫聲夾雜着嘈雜的雨聲如同厲鬼夜哭,吓得城外魏軍都捂住雙耳不敢聽。

“淨法禪師來了!”城上突然有人喊道。

披着蓑衣在城樓上指揮禦敵的史元抹了一把臉上的摻雜了血水的雨水,回頭看去。

實在逼自己熬了太久,又本只是個書生,史元這一回頭,差點沒一頭栽倒在地,連忙扶着城樓站穩,不明敵友地盯着這個所謂的淨法禪師。

那淨法身披□□,戴着鬥笠,拄着竹杖緩緩走上城樓,對史元合十行禮,口道“阿彌陀佛”。

這個奇怪的詞語令遵奉儒家的史元一陣反感,出于禮貌還是回了禮:“禪師因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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