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城
“抱歉,我趕時間,”阮梅之頓了一下,朝着陸治平露出了一個歉意的笑,“我上班快要遲到了,如果你有什麽事要告訴我,能不能等我下班之後再說?”
陸治平抿了抿唇道:“……可是這件事情非常重要,你一定會想知道的。”
阮梅之覺得陸治平現在的樣子有點古怪,雖然他對陸治平想要告訴他的事情很好奇,不過他更害怕上班遲到,畢竟陸治平想要告訴他什麽事情随時都能說,不差這一會兒。
“有什麽事都等我中午下班之後再說吧?”阮梅之有點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幹笑了一聲,“那個,我真的快遲到了……就算再重要的事情,也等到我下班之後吧。”
陸治平定定地看着一臉焦急的阮梅之,他下意識握緊了自己的拳頭,如果不是他親眼所見,他壓根不可能相信應寒枝會因為一個賭約而去……他不知道他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阮梅之,他對阮梅之的觀感十分複雜,說喜歡也不全然,說讨厭也不全然。
從感情的親疏上來說,他應該站在應寒枝那一邊,在他心裏,他的小寒哥不可能無緣無故做出那種無厘頭的事,也許是有什麽苦衷吧?
……沒錯,小寒哥一定是有什麽苦衷!
陸治平咬牙想道,心中卻十分煩悶。
他不知道他該不該把這件事說出來,雖然他拼命地幫應寒枝找理由,雖然他認為應寒枝這麽做一定有苦衷,但是他更明白,也許應寒枝只是單純地和那群人打了個賭,并準備以此取樂……
如果應寒枝只是以此取樂,他難道不應該告訴阮梅之嗎?
阮梅之掃了陸治平一眼,轉身正準備離開,卻忽然聽到陸治平開口了:“昨天小寒哥沒回家。”
阮梅之腳步一頓,不過很快他又重新邁開了腳,朝着公司門口走了過去。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裏忽然生出了一種隐隐的不安。
這種不安令他忽然不想聽陸治平繼續說下去,因為他隐隐感覺到陸治平要說的話可能會令他深陷于極為糟糕的境地。
“我本來想幫他慶祝生日,但是他沒答應,我就悄悄跟着他想要看他去哪裏,”陸治平低下頭,迅速地說,“我看到他和幾個人進了酒吧,然後我聽到他們在說……”
陸治平的內心掙紮了半天,終于還是一咬牙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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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之前,定下了一個賭約。”
……
阮梅之一臉恍惚地走進公司大門,又走進了電梯。
他回到了雜志社,在座位上坐下,卻一直有點恍惚,直到對面桌的妹子忽然喊了他一聲:“昨天我表姐結婚了,我去喝喜酒的時候帶了好多喜糖回來,之之,你吃嗎?”
看着對方抓了一把喜糖遞了過來,阮梅之勉強地笑了一下,伸手正準備接過,但不知道為什麽手抖了一下,一顆喜糖便掉到了地面上。
阮梅之盯着地面上那顆喜糖,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剛才陸治平對他說……
應寒枝之所以會“喜歡”他,是因為一個賭約。
僅僅只是因為一個賭約。
阮梅之一開始并不相信,他甚至覺得陸治平是在和他開玩笑,不過很快他就發現,陸治平的眼神是認真的,比從前任何一個時候都要認真。
語言可以騙人,表情可以騙人,但是眼神不會騙人。
阮梅之發現陸治平的眼神是認真的,這并不是一個玩笑或者惡作劇,雖然他認識陸治平的時間不算長,這家夥的性格也不算讨人喜歡,但是他不覺得陸治平是會開那種玩笑的人。
那麽應寒枝呢?
應寒枝是那種會因為一個荒唐賭約而追求他的人嗎?
阮梅之回想起他以前和應寒枝相處時的細節,他不相信應寒枝和他相處時的一舉一動全都是表演,他不相信應寒枝對他表現出來的好感全都是因為一個荒唐的賭約。
看阮梅之一直沉默着沒說話,陸治平咬着下唇,緩緩說:“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說的話,但是我說的……都是真的。”
說完之後,他似乎也發現了自己的話有多無力而蒼白,他甚至連證據都沒有,如果阮梅之問他要證據,他也壓根拿不出證據來。
陸治平糾結了半天,才忽然想起一件事來——等等,他為什麽要對阮梅之那麽盡心竭力?阮梅之又不是他的什麽人!就算阮梅之不相信他的話……那又怎麽樣?
他為什麽要管阮梅之的死活!
陸治平回過神來,對着阮梅之重重地哼了一聲:“你愛信不信!”
說完之後,他瞪了阮梅之一眼,然後轉身就跑了。
阮梅之當時愣了半天,才轉身朝着公司走去……
“之之。”
“之之!”
被連着喊了好幾聲,阮梅之這才回過神來,擡頭看向了對面的妹子:“怎麽了?”
對面的妹子瞪了他一眼:“撿個喜糖都能走神,你剛剛都愣了半天了,你今天怎麽了?”
阮梅之幹笑了一聲:“沒什麽,就是忽然想起了一點事。”
他連忙彎下腰去把那顆喜糖撿了起來,不過把喜糖撿起來後,他又對着手心上的喜糖發起呆來了。
那個妹子見阮梅之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便搖了搖頭,繼續去給其他人派喜糖了。
阮梅之發了半天呆,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他嘆了一口氣,把糖紙剝開了,然後把喜糖塞進了嘴裏。
雖然喜糖很甜,卻似乎始終壓不住他嘴裏的一絲苦澀。
雖然他很想直接去問應寒枝,但他也知道,就算關于賭約的事情是真的,應寒枝也不可能坦白地告訴他。
雖然心情十分搖擺不定,但阮梅之不願意僅憑一面之詞就去相信或者否定。
吃完糖之後,他将各種雜念壓了下去,開始投入工作。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阮梅之照舊跟着妹子們去飯堂吃飯,在去飯堂之前,他還一直糾結着萬一遇到了應寒枝他該用什麽表情來面對,微笑顯然是不行的……他知道他應該用他平常的表情去面對應寒枝,但一想到陸治平的話,他的心情便不由沉重了起來,這令他根本無法用他平時正常的表情去面對應寒枝。
雖然阮梅之沒有全信陸治平,但是陸治平的話,到底還是在他心底留下了一絲縫隙。
懷疑的種子一旦在心中留下縫隙,便會趁機生根、發芽……
但是,盡管阮梅之糾結了許久,到了飯堂之後,他才發現他壓根白糾結了——應寒枝根本沒來飯堂吃飯。
阮梅之端着餐盤坐下之後,便聽到附近的妹子們小聲讨論着應總今天中午為什麽沒來飯堂。
阮梅之頓了一下,忍不住悄悄地豎起耳朵來偷聽起來,不過他偷聽了半天,卻什麽有用的消息都沒聽到。
“男神今天居然沒來飯堂!我現在每天就指望着這個活呢!”
“看不到男神我心情都不美麗了!”
“去去去!你們這群牆頭草不是已經有了新男神嗎!上次聚餐的時候還拼命給我們塞安利!一邊去!看不到應總最傷心的人明明是我們!”
“誰說男神只能有一個,這又不沖突!”
……
阮梅之聽着他們雜志社的妹子和隔壁雜志社的妹子熱火朝天地聊着,卻始終保持着沉默。
“聽說應總今天根本沒來公司呢,”一個妹子忽然說,“真奇怪,這還是他第一次沒來上班呢。”
“應總沒來上班?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我男神身體不舒服?我要去探病!我要用我的愛治愈我的男神!”
“天啊!生病的男神,一定是個脆弱的病美男!想象着脆弱的男神病歪歪地躺在床上,我就有點控制不住我體內的洪荒之力了!”
“你們都走開!放開我的男神!放着讓我來!”
阮梅之在一旁愣愣地聽着,應寒枝沒來公司是因為生病了?
原來是因為生病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松上一口氣,因為應寒枝沒來公司是因為生病了……而不是因為——賭約的事情暴露了。
不過阮梅之很清楚,就算賭約的事情暴露了,應寒枝也完全沒有必要躲着他。
像應寒枝那樣身處高位的人,即便他和別人的一個荒唐賭約被暴露出來了,對于他本人而言,大概也只是一件不痛不癢的小事罷了。
但是應寒枝今天之所以沒來公司,真的是因為他生病了嗎?
這一整天,阮梅之都沒收到應寒枝的短信。
直到他下班回到家,都依然沒收到應寒枝的短信。
就連他自己也說不上是失望還是別的什麽,看着沙發上一人高的米分紅色抱抱熊,他忍不住再次糾結了起來,他昨天和應寒枝說好了今天把禮物送過去,但是應寒枝今天沒來公司,如果他要把禮物送過去,就只能跑到應寒枝的家去。
不過在聽說了賭約的事情後,雖然阮梅之還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坦然面對應寒枝,更別提上門送禮物了。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整個人撲到了沙發上,然後把臉埋進了抱抱熊軟綿綿的肚子裏。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那麽矯情,不應該那麽瞻前顧後,明明想知道答案卻不敢主動開口去問……
如果那個賭約真的存在,那麽應寒枝早就贏了。
阮梅之發了大半天的呆,直到他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他頓了一下,立刻把手機拿了出來,不過一看屏幕,卻發現并不是他想象的那個人。
他松了一口氣,同時又有點失望,按下了接聽鍵之後,他有氣無力地喂了一聲。
“喂……”
“嗷嗷嗷嗷!之之!”
蕭羅禮歡快的聲音立刻響了起來。
“嗯。”
阮梅之有氣無力地敷衍了一個字。
“嗷嗷嗷嗷!之之!我和男神這個周末有個飯局!到時候我們就能一起吃飯了!一起吃飯!嗷嗷嗷嗷!”
“哦。”
“之之!你怎麽啦?語氣怎麽這麽有氣無力的?”
“呵呵。”
“……之之你到底怎麽啦?”
“沒什麽,你打電話過來,就為了炫耀你周末能和男神一起吃飯?”
“喂!你的語氣聽上去好像很不屑啊?”
“呵呵,我去洗澡了。”
“喂喂,你的語氣太敷衍了吧!”
阮梅之果斷地挂了蕭羅禮的電話。
挂了電話之後,他重新躺倒在沙發上,把臉埋進了抱抱熊的肚子裏。
又過了一會兒,他才拿起了手裏的手機,翻看了一下後,他的手忽然頓住了。
——剛才蕭羅禮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應寒枝給他發了一條短信。
阮梅之頓了一下,才戳開了那條短信。
——我今天沒來公司,現在我在你家樓下,你現在帶着禮物下來吧。
阮梅之:“……”
不管怎麽看,這個家夥的臉皮都很厚啊!
居然直接跑到他家樓下來索要生日禮物了!
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了。
應寒枝現在就在他的樓下?
應寒枝現在就在他的樓下!
阮梅之抿了抿唇,心裏掙紮了起來。
他想現在立刻沖下去問應寒枝那個賭約到底是怎麽回事……
……但是,他卻又不敢去問。
如果那個賭約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該怎麽辦?
阮梅之垂下眼簾,他掙紮了好一會兒,才拿起手機給應寒枝回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今天有點事出去了,現在不在家,明天我會把禮物拿到公司給你的。
很快,阮梅之便收到了應寒枝的回複:可是我看到你家的燈是亮着的,難道是進賊了?
阮梅之心裏頓時卧槽了一聲,卧槽!他居然忘了這回事了!
他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回複應寒枝。
難道他要說,他家裏真的進賊了?萬一應寒枝真的打110了怎麽辦?
但是,不等阮梅之想明白,他忽然又收到了應寒枝的短信——
開門吧,我現在就在你家門外。
阮梅之的心髒立刻撲通撲通的狂跳了起來,仿佛渾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開始倒流了。
怎麽辦?
他現在該怎麽辦?
開門嗎?還是繼續假裝不在家?
各種各樣的念頭在這一刻齊齊湧上了阮梅之的心頭,但不等他作出選擇,下一刻,他家的門鈴聲便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