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這是要脫羽換形了?
火舌猶如利刃,三下五除二将棠吟破破爛爛的袍子撕成了布條子,連着他一頭烏糟糟的長發也燎了個幹淨。堯白一手掄着砭魂骨,一手托着騰騰赤火,殺氣騰騰直指棠吟而去。
棠吟哪會束手就擒,頂着赤羽鳳凰強大的威勢迎上去,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周身清輝的長劍。他這樣硬碰硬,堯白竟也沒有讨到便宜。
黑霧升騰,棠吟的劍來勢洶洶。砭魂骨受了刺激,煞氣大漲,堯白險些控制不住。
他只能一邊閃躲攻勢,一邊抑制過度興奮的砭魂骨。
棠吟執劍居高臨下,神色難得肅然:“今日再取一半鳳凰仙靈。”
“做你的春秋大夢!”堯白大怒,“阿月,咬他!”
水月應聲去戰,小小的軀體發出震耳怒吼,終于把棠吟惹毛了。
不遠處正同大鵬纏鬥的幾人看見橫沖直撞的青色劍芒,皆是一愣。
桑宿同花問柳幾乎異口同聲:“好熟悉的法器。”
花問柳擰眉:“你也見過?”
桑宿搖頭,“氣息很熟,是我神域的法器。”
烙阗懸在大鵬尖尖的喙跟前,将鐵鏈結結實實纏住它脖頸,另一頭搭在自己肩上使勁一擰,大鵬尚來不及嗚咽一聲就被勒暈死過去。又将大鵬的雙足雙翅仔細捆好才跳回地面,問:“怎麽辦?就這樣困住它。”他擡手在脖子處比了個切的姿勢,“還是一不做二不休,宰了它?”
花問柳肉疼道:“過分了吧,這可是先天靈禽。”
烙阗歪頭,“很稀少嗎?我記得幽冥王的大鵬一次可以下十個蛋。”
花問柳:“······”
就很氣,最适合靈獸靈禽生長的地方不在靈氣盎然的神域,也不在魔域靈氣之源萬靈脈,而在不見天日的九幽地府。地府出産的各種珍禽珍獸遠銷六界。細細算來,自己的魔蛇也是從地府來的。
花問柳看了看大鵬,饒是再怎麽難得,被困了這麽多年心智也不全了,留着也沒多大用處,只得道:“可惜了唉。”
烙阗卻不以為意,想着自己如今已是鬼族的王,那幽冥王也算自己下屬,便大方地說:“你要是喜歡,回去以後我送你兩個蛋。”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聲尖厲的嘶吼。衆人趕過去只看到熊熊大火和火海之外站着的堯白。
堯白望向前方,那裏有一個瘦小的影子在火海裏搖搖顫顫,他時而悲咽時而憤恨,反反複複只說一句話:“百年苦修,飛升列神,皆成空妄,都是空妄啊!”
棠吟就站在那,依舊佝偻着身子。火苗印在他眼裏,裏頭盛着熹微水光。他透過火海望着外面的人,滿是褶皺的臉上看不清神情。
堯白往前走了兩步,他聽見棠吟恸哭着叫喊:“成佛成神,後人莫來,切莫來!”
他像一把幹枯到極致的落葉,甚至來不及燃就成了一抔灰。
聞不凡忽然往前跑去,火舌竄到他腳邊,将衣跑舔去一角。他渾然不覺炙烤,還想往裏走。堯白吓了一跳,一把将他拉住不高興皺眉道:“你傻啊,沒看見火嗎?”
“他先是打你,後又要殺我,還要取我仙靈。”堯白氣道:“佛祖教你慈悲為懷,可沒教你善惡不分,你可憐他做什麽。”
聞不凡愣了愣,似乎在思考堯白地話,又似乎只是在發愣。
他抓住棠吟一絲殘魂想要渡一渡,想聽他說說尚留世間的遺憾,可棠吟卻毫不留念地走了。聞不凡看着空落落的掌心,不知在想什麽。
——
烙阗從燃盡的火堆裏找到一把劍,劍身燒得灰撲撲,劍刃上的青光隐隐從灰跡底下透出來。
“可否借我看看?”聞不凡伸出手。
烙阗把劍遞給他,“小心灰別蹭到衣服上,怪髒的。”
聞不凡雙手接過,沉眸未語。片刻後,他拎起衣角細細揩着劍身,澄澈的青光一寸寸露出來。
烙阗一愣,看着聞不凡雪白的衣擺上灰黑一道,一言難盡地撇了撇嘴。
真不講究。
除了烙阗,其餘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劍上。劍身打制地精巧好看,兩面開刃,薄如凝冰。劍柄上的浮雕歷經磨損,已經難辨其貌。雖是把舊劍,劍芒卻又深又亮。青色光輝打在聞不凡臉上,将他鼻尖的細小絨毛都照的清清楚楚。他垂眼專心看着劍,雙唇輕抿,蝶翅一樣的睫毛随着呼吸一顫一顫,仿佛有兩只蝴蝶随時要從眼下振翅而飛。
堯白突然覺得專注的聞不凡很乖。可以摸一摸,或許還可以抱一抱。
聞不凡看得仔細,他把劍翻了個身,目光從劍柄一點點挪去劍鋒。
“劍是蒼茗的。”聞不凡說。
他話說出口,周圍卻靜了,衆人看他的眼神都是“你在開什麽玩笑”。
“你是說那長得跟千年樹精似的怪物是鳳凰蒼茗?”花問柳驚恐萬狀,“小和尚,亵渎大神小心天譴啊。”
“劍是蒼茗的。”聞不凡說:“人不是。我在典籍裏看到過,有些印象。”
花問柳此時心裏也犯起嘀咕,聞不凡的為人絕不會無中生有來混淆視聽,他也沒理由這麽做。可是蒼茗的劍為什麽在棠吟手裏,還有他身上一半鳳凰仙靈。這事越想越詭異,不知怎的就想起人界的戲文本子,腦補了一出相愛相殺的虐愛大戲。
棠吟雖然現在看着磕碜,年輕的時候也是不賴的。兩個模樣姣好的人,每日在神域裏低頭不見擡頭見,日久也就生情了。
烙阗見花問柳不說話了,便插話說:“你不是見過蒼茗本人嗎,他的劍都不認識?”
花問柳嘆氣道:“法器哪是那麽容易見到的,我與他也只是一面之緣。”
“我也只是聽說蒼茗大神的法器是一把劍,可沒見過模樣。”桑宿肅然說,“棠吟身上疑點重重,如今又拿着大神遺物,這樁樁件件的事一定要弄清楚。”
正說着,原本昏睡着的大鵬突然醒了。許是感應到主人身隕,變本加厲地鬧騰起來。一陣勁風掀過來,好不容易安生下來的水底頓時又騰起黃沙,三步之外目不能視。冰宮被堯白轟塌了,面前沒有可以避身的遮擋物。那畜生發起狂來威力不小,周圍全是水旋,一步小心就會被卷進去,腳再踩到實地的時候已經不知道身處何地了。
烙阗呸出口沙子,周身都是泥沙的感覺讓他很是暴躁,“早說讓我宰了它!”
“現在宰也不晚,”花問柳真誠道:“去吧英雄。”
這邊堯白摸摸索索竟然摸到一面石壁,再往裏走竟然是個頗寬敞的天然石室。幾人在混亂中你拉我我拽你,不大一會全都擠進來了。
堯白擡手在入口處落了道屏障,那些要命的水旋終于被隔絕在外。
終于能放心喘口氣,幾人拍衣服的拍衣服,理發髻的理發髻。花問柳看着烙阗,“你還坐着幹什麽,不是要宰了那畜生嗎?”
烙阗一臉煩躁地抖掉衣領上的沙子,半是惱火半是委屈,“我才不出去,我衣服都髒了!”
桑宿理好發髻,走出來說:“我去吧,我方便些。這水旋太大,你們誰出去都得被掀飛。”
花問柳松了口氣,無骨似的往石壁上一靠,不甚走心地道了句:“那就辛苦你了,多加小心。”
聞不凡和堯白靠着另一側石壁并排坐着。
“這是你們神域的東西,”聞不凡把劍遞給堯白,“你收好帶回去。”
堯白從拎過劍柄。突然,聞不凡覺得掌心輕飄飄地落了個東西,長劍哐當一聲磕在腳邊冒出的一塊碎石上。
原本坐在旁邊的堯白不見了,聞不凡愣住,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劍,又看了看掌心。
是只鳥,是聞遠山上的那只鳥。
聞不凡:“......”
堯白:“...咕啾?”
聞不凡只得以眼神向花問柳求助。
觀看全程的花問柳面色複雜,看着禿雞一樣的堯白說:“這是要脫羽換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