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烏龍 (27)
地板磚上,她悄悄的掀開隔開陽臺的門簾,一眼掃去,先是看到陽臺一頭的一灘血跡和疑似雞毛的東西,再是另外一頭是一個光着膀子,穿着寬松短褲,踢着廉價人字拖的修長青澀的背影。
那人的肌膚如如玉,骨架勻稱,只看背部很是性感撩人。
陽臺上依然沒有燈,那人似乎是借着路燈在忙活。
她靜靜的看了一會兒,才知道那人狼狽的鼓搗了半天,原來是煮了一鍋雞湯,正小心翼翼的守着,生怕煮壞了。
盛夏的夜晚,蚊蟲頗多,那人被鍋裏透出來熱氣考得汗流浃背,腿腳上被咬了一串的小疙瘩,他卻依舊專注在鍋裏。
仿佛裏面是什麽珍貴的東西,看得她有些茫然若失的發起呆來。
做飯的少年見鍋裏的雞湯快好了,放好簡單的調料,他滿意的轉身,卻不料猝不及防的對上一雙黑沉沉如鬼眸的眼,登時心頭一跳,大叫一聲,陽臺上本就濕滑,他一不小心往後栽倒。
糟,後面是滾燙的雞湯!少年人臉色大變,忙不疊手忙腳亂的穩住身形,慌亂中只覺手腕上一涼,一道大力将他拽了起來。
驚魂甫定,少年擡眼看去,見路燈光輝下,窈窕美麗的人正眸色沉靜的望着他,那直直的目光給人一種是在深情的凝望她的愛人的錯覺,突然令他無措起來。
“我……我……你好,我是千慕言,你……呃……”少年還未介紹完自己,便見眼前默默無言的女子手在陽臺上一撐,翻身就從四樓陽臺上跳了下去。
他驚詫的撲在陽臺上,看着女子輕盈的落在地上,然後又如同多日前那個暴雨夜一般,只留給他一個背影,便消失在黑夜裏。
呆了半晌,風吹得他有些發涼,他才回神。
少年搓了搓被油燙傷的手,盯着自己厚着臉皮去偷的雞做的雞湯,突然覺得自己自那夜後,一直跟着那個救了自己的古怪女人,看她瘋狂,看她暈倒,再把她弄回自己的這破爛小屋,然後他這個以前從來不做飯的人鼓搗了一天多才煮好一鍋勉強可以的雞湯,而那該喝湯的人一句話沒說就潇灑走了,從頭到尾他都有些不正常……
……
雲微從影的記憶裏回過神,臉上是完全止不住的震驚。
這記憶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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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她沒有半點兒印象?
當年那個暴雨夜,程以諾将她射殺,然後再飲彈自殺後,她明明記得自己一怒之下最先回去的是組織,怎麽還會有這一段?
千慕言,千慕言?她明明記得自己是在被組織懲罰後,才遇見改名後的他,怎麽會……
雲微穩了穩心神,按捺下心中的驚駭,繼續去看影的記憶……
……
“為了一個男人,你居然想要暗殺R博士,One,你腦子是壞掉了嗎?怎麽如此愚蠢!”
愚蠢,嗤,或許在別人看來很愚蠢,但在她看來,她寧願做一個自由的蠢人,也不要做一個聰明的傀儡。
現在已經是十月,冬天的第一場雪正飄飄揚揚的下着,人們穿着暖和柔軟的冬衣,盡情的享受冬天第一場雪帶來的美麗。
而她則穿着破爛單薄的衣服,蜷縮在人來人往的街頭,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可憐又肮髒的老乞丐。
老乞丐……
她在組織裏藏着滿腔的憤恨,潛伏了三個月,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個暗殺組織老大R博士的機會,卻還是失敗了。
她本就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來進行這一場力量懸殊巨大的暗殺,沒料到被判為背叛的自己,不是被殺死,而是生不如死。
美貌,青春,健康,活力,一切的一切都被收回,因為創造她的R博士說,她的一切都是他賜予的,殺了她,太可惜,不如生不如死的活着更讓人痛快,賞心悅目。
她的身邊時刻有組織的人監視着,為的就是防止她自己結束生命。
組織要她茍延殘竄,活得長長久久,等他們覺得懲罰夠了,再将她帶回去,成為試驗品。
這就是背叛者的下場。
但她是無悔的,心中也沒有組織裏那些人想的那麽難以忍受的痛苦。
她很安靜,都市裏的人雖然不乏冷漠的人,但也不缺好心的人,有人實在看不慣她那副孤零零的慘樣,将她送去了一家養老院。
養老院裏有熱水有能飽肚的飯菜,身邊的護工會唠唠叨叨,她視力下降大多時候看不清東西,耳朵間歇性聽不見,頭發變白了,滿臉橘皮,手腳不便,幸虧沒大小便失禁,否則她會被人嫌棄死。
一日又一日,她每日如同一顆寂靜的植物,不哭不鬧不笑也不說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表情,成了一個木頭人。
監視她的人,見她如此,向上級彙報後,帶來一支藥劑給她注射後,就再也不全天二十四小時監視她。
她得了自由,精神上卻出了問題。
那支藥劑影響了她的精神,她每日每夜的夢見與程以諾在一起的日子,每天都會陷在幻境中,漸漸的她開始暴躁,打人,罵人,養老院煩不勝煩,終于生出想要将她送去精神病院的心思。
她清醒後,意識到精神病院可不是她現在這把老骨頭可以待的地方,便開始另謀出路。
養老院裏偶爾會有一些學校的人組織來做義工,她趁着難得的清醒時間,觀察那些孩子。
而她恰恰注意到一個漂亮,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的男孩。
那男孩帶了一副眼鏡以掩蓋幾分他那過于驚豔人的美麗,跟他一起來的孩子,似乎都在孤立他,而他也不鹹不淡的兩手插在風衣兜裏,站在陽光下,整個人有一股沉靜冷銳的氣勢。
但仔細了看呢,那男孩的風衣老舊得像是爺爺輩的人穿的,腳上的休閑鞋已經磨破了邊,他的下巴很尖,似乎長期勞累所致。
男孩的個子本來就很高,這人一瘦,就變成了竹竿兒。
她看了他許久,終于決定博一次。
她叫人将他叫過來,用她已經不複往昔動聽,而是蒼老沙啞的嗓音,直截了當的道,“我想要雇傭你。”
陽光下,男孩的眼上的鏡片反射着光,那一瞬,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只讓這個漂亮的男孩看了她許久,直到一片烏雲遮住他們頭頂的陽光而她覺得發冷,男孩毫不猶豫的将身上的老舊大衣脫下來,彎腰輕柔的給她披上。
她擡頭,這才看清楚近在咫尺的一雙烏黑的眸子——一片純粹的黑色裏,點點光亮星星點點,細碎的分布,盛滿了一股流星一閃而逝後的憂傷。
她覺得這雙眸子似曾相似,卻不知那一抹憂傷從何而來。
男孩嘴角勾起一絲明朗的弧度,那一瞬他眸子的憂傷如水紋般漾開,他笑彎了眼,輕聲在她耳邊道,“好,我答應你,我是慕尋言,你呢?”
他的口吻,竟然沒有把她當成了一個長輩來看,仿佛她和他只是兩個同年齡的朋友。
一直以來,所有的人都将她這個人老心未老的人當作一個麻煩的老太婆,她雖然面上不介意,心底其實也隐隐有些不喜,畢竟沒有誰喜歡當老婆婆。
多日來的冰冷的心中突然泛出一絲暖,冷淡的語氣也柔了一兩分,“程夫人。”
慕尋言的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他頓了頓,才試探道,“程夫人?不知你的另外一位……”
“死了。”她聲音驟然冷了八度。
……
chapter020:記憶
雇傭一個人來照顧她,其實并非慕尋言不可,且他年齡在她眼裏看來實在太年輕,不是照顧老人的最合适的人選。
她本來打算雇傭他一段時間後,就換一個人,卻沒想到這個大男孩雖然青澀,但在照顧人上面出奇的溫柔。
之前還在組織時,她在執行任務時,在銀行裏以其他身份存了一筆數額不知的錢。組織雖然奪走她的青春健康異能,但組織向來是不缺那點兒錢的,故而,她雖然被抛棄,錢倒還是她的。
她利用那筆錢買了一套中等價格的房,慕尋言跟着住了進去,以方便照顧她的生活起居。
因為她的精神上有問題,在她不清醒時離不開人,慕尋言果斷的放棄了自己的學業,二十四小時在她身邊。
她自然也不會白白的耽誤了一個大好青年該學習的時間,在她清醒的時候,她會将自己腦子儲存的一大堆知識一一細細的講給慕尋言聽。
說起來,組織裏出來的人,哪怕是個掃地,其學識也非常人可比,慕尋言得了她的教導,受益匪淺。
就這般兩人的‘同居’生活,勉強的磨合一段時間後,漸漸的讓她生出了一股溫馨閑适之感……
每一日早上醒來,她睜開眼的第一瞬,就會看到慕尋言拉開窗簾,讓明朗的陽光流瀉入室內,一室生輝中,身穿白色居家服,俊雅美好的男孩對她微微一笑,給人一種春暖花開的錯覺。
然後他嬉笑着道,“老師,早上好呀,昨天晚上有沒有做美夢啊?夢裏有沒有你英俊帥氣的徒弟啊……”
每一日從早上她起床開始,他如同照顧嬰孩一般,給她穿衣,洗臉,喂她吃飯,然後推着她去外面散步等等,細致的,耐心的照顧她,有時候,讓她都好奇,在慕尋言這個年紀的男孩,不該是沖動沒耐心,年輕氣盛,最不喜老太婆的嗎?
為何他待她如在呵護珍寶?
尤其是在有一日她從不正常中清醒後,偶然發現慕尋言遮蓋在長袖下的青紫傷痕,她就對他的溫柔耐心更不明白了。
她的精神因為組織的藥物,最初時,只是人不自覺的就睡着,然後陷入深深的噩夢中,後來漸漸的,她不再睡過去,而是完全失去理智的暴躁——瘋瘋癫癫,見人就攻擊,也就是在看見慕尋言手臂上的傷痕後,她才突然意識到,那份藥劑似乎會讓她蒼老的軀身體在瘋狂中被激發出一些潛能,使得她的身體不似平常那般行動不便,而是變得有力靈活一些。
她觀察每次她瘋癫後周圍的環境,發現自己的房間總是會比之前幹淨清潔一些,她便猜到自己瘋癫時,應該弄壞了不少東西,而溫柔細心的慕尋言總會将一切痕跡消除,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
她有一日憋不住問他,“我跟你沒有半點兒血緣關系,你的付出已經超過我付給你的報酬。”
慕尋言只是笑着意味不明的道,“老師,有些東西不是能用金錢計算的,照顧你,我心甘情願。”
她還是不明白,而他依舊每一日對她溫柔淺笑,漸漸的她被那份不明白所驅使,誘惑,目光更是越來越多的落在對方的身上。
她發現,除了他那讓人越看越不能自拔的美麗容貌,他很聰明,無論她給他講了什麽,最多不過一天,他就能完全消化,舉一反三。
他其實不愛笑,每當他推着她的輪椅,在外面閑逛時,那些青春活潑的女孩子有不少故意的來搭讪,而他總是對她們冷着一張臉,疏離得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冰王子,但古怪的是,他面對她,總是能勾出一個輕輕淺淺的笑,燦爛得讓人只覺眼前百花盛開。
他很安靜,十七八歲的男孩,不去和同年齡的男孩打籃球揮灑汗水,而是專注冷靜的沉浸在各類書本之中,沒有任何人來找他,仿佛他的世界不允許任何人闖入,卻偏偏讓她走入,而她又是一個除了教授知識外完全不多話的人,每當那時,他就會一直喋喋不休給她講述各種故事,甚至有時候,他還會給她講童話……
她覺得他很幼稚。
有時候,她冷淡得性子都被他給擾得煩不勝煩,完全把他的話權當耳邊風。
但她卻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她的世界裏只有她一個人,每當周圍寂靜一片,聽着自己的孤單的心跳聲,實在是一種沉悶難受的體驗,而若是有另外一個人的聲音,不是一個人的感覺,總會讓人或多或少的覺得心裏充實了什麽。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不知不覺,兩人相處了五年。
美麗的男孩幾乎是一年一個樣,長得越發的修長俊朗,絕美驚人,而她對他的那份好奇和不明白亦是與日俱增,甚至終有一天,她發現自己的的夢裏,關于那一段可稱為悲劇的初戀越來越模糊,而另外一個身影越來越清晰……
她的精神上的問題,也奇跡般的開始慢慢趨于良好,不在每一日都會發作,而這也給了她更多的清醒的時間,進而給了她更多看着那個男孩的機會。
她看他越發成熟穩重,漸漸生出一種逼人的氣勢,一句一舉動都不複往昔青澀,而是風華無限,魅力非凡。
越來越多的年輕美麗性感的女人來找他,本來安靜的住所,很快便是門庭若市。
她突然煩了,不吭聲不出氣的找了一家條件不錯的養老院住了進去,她覺得自己的精神狀态變好了一些,住在養老院裏,更清靜。
再者,慕尋言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窮小子,她雖然沒有去關注,但也知道這些年他似乎混得不錯,有時候她想想,自己當初是用金錢将他綁在身邊,讓他照顧自己,如今他有能力了,錢不再是問題後,她或許也就不重要了吧。
她不是一個死皮賴臉等着別人跟她說抱歉的人,與其到了那尴尬的一天,讓她不舒服,還不如早點兒離開。
只是,有些事,她找了諸多借口跟自己解釋自己的離開,還是不能欺騙自己:她其實不想讓自己的目光不由自主,不受控制的跟着他。
那感覺,就如同她還是那個風華絕大的冰山美女One時,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要去追尋那個叫做程以諾的男人眼裏的溫柔和光明。
直到那時,她恍惚明悟了什麽,卻又清醒的發現殘酷的事實:他正青春美好,而她已經紅顏遲暮,半只腳入了棺材。
他們身體的年齡,是橫隔在她和他之間深不可測的鴻溝。
他對她永遠不會生出除了對老師長者的尊敬愛戴之外的其他感情,從一開始,她就沒了可能。
這猶如打翻了一盆涼水,淋了她個透心涼。
她無比沮喪,卻不知她的這個認知起的連鎖反應,遠不止讓她心情不好。
多年前那場悲劇的初戀看似淡去,實際是如同蟄伏的毒蛇,在她最沒防備的時候,突然攻擊得讓她措手不及。
在養老院沒有慕尋言陪伴的第一個晚上,她就陷入了更深的噩夢,以往的一切血腥暴力痛苦,一幕幕比任何時候都還要清晰明白的呈現在她眼前,整整一夜她都在水深火熱中,無聲的掙紮嘶吼,直到熟悉的氣味撲面而來,她猛然睜開眼,看到面色疲倦勞累的慕尋言坐在她的床側,緊緊的抓着她的手,目光沉靜幽黑的看着她。
電光火石之間,她突然想起幾年前,程以諾飲彈自殺,她醉生夢死,愧疚悔恨得生不如死的守在程以諾墓前那幾日。
她想起那個暴雨夜,自己曾經救過一個倔強青澀,明明眼裏黑沉憤怒一片,卻依舊深藏這希望的曙光的少年。
她記起眼前的慕尋言就是當年的那少年。而她也明白,怪不得當年在養老院裏她看到慕尋言的第一眼就選中了他。
想想那時候,她本就已經麻木得六親不認,居然還會有善心救人,現在想來她感嘆那真是一個奇跡的同時,她也清醒的意識到當初救人後自己是什麽心情。
恐懼。
她沒想到自己救了人後,居然是恐懼。
處在黑暗中的人,渴望光明,卻也害怕光明,前者是因為從來未有得到過,所以想要得到,後者是因為得到過,又慘烈的失去,再也承擔不起失去的痛苦。
而她從來都不曾有資格去追尋光明,因為身不由己,她是黑暗,被她追逐的光明,終将被吞噬,曾經的程以諾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那一瞬,她一顆心冷得不能再冷。
她不知該慶幸自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感情白癡,能及早的認識到自己的心意,在還未陷得更深時,懸崖勒馬,還是該可憐自己不合時宜的動心……
她忍下心中的紛亂,狠心劃清兩人的距離,對着慕尋言道,“我們的雇傭關系就此結束,你走吧。”
……回憶模式結束……
雲微看到記憶裏那個蒼老的女人狠心說出那句絕情的話,就再也看不下去了。
那一瞬,有一股似是壓抑在心底許久的遺憾沖了出來,讓她心酸,那一刻的無望她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
影被雲微放開後,就癱倒在地上,但她畢竟是曾經One的克隆人,精神力雖然比不上雲微,其本身的就不弱,此時她緩緩睜開眼,目光驚懼的不可置信的死死的盯着臉色有些發白的雲微,駭然道,“你……居然……”
她居然是真正的one!
要說之前,影只是見兩人容貌相似,就把雲微劃到替身那一欄去,至于雲微就是她曾經的本體,她是怎麽都不會相信的。
要知道,她可是繼承了她本體所有記憶的克隆人,自然知道幾十年前,她的本體是不是真的死了。
可就在雲微的精神力侵入她的記憶時,那一瞬兩人的精神力産生的奇異的共鳴,她突然就意識到雲微的特殊……
她不敢相信,死人居然真的可以複生!
chapter021:找人
“你沒有死,為什麽不出現在他身邊?”影冷冷的質問道,“他等了你那麽多年……呵,你好狠的心!”
雲微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一段被她遺忘得幹幹淨淨的感情,她真沒有半點兒立場可以給自己找借口辯解,“他在哪裏?”
那段失去的記憶太沉重,作為一個旁觀者去看,反而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殘酷,就連她那顆冷硬的心都生出絲絲逃避。
別人的悲歡離合,她總是可以冷淡以對,而自己的過往情殇……雲微發現,在感情上她也只是一個水做的女人,并沒有那麽刀槍不入。
所以,過去的就過去了,她只想把握當下,而幸運的是,這一次無論兩人最初的起點如何,他們終究是相遇了。
更好的是,這一次兩人還年輕,沒有當年那種‘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遺憾。
影沒有理會雲微的問題,她臉上漾起一抹奇異的落寞憂傷,自顧自道,“五十年前,我睜開眼,就看到他溫柔期盼的笑,我以為他期待我的存在,他給了我無與倫比的寵,卻只是寵而已,沒有半點兒愛,只因為我只是一個影子。呵,在他眼裏,影子是沒有值得挂懷的意義的,他說消失就消失,我找了他幾十年,他都不出現,好狠的心啊,明明我就在他擡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他卻吝啬給我半點兒機會……”
如果,不是這一次回到自己曾經創建的秦村,她也不會發現,自己追逐了一輩子的人,居然就在她的地盤之上。
影笑得諷刺又瘋狂。
雲微默默的看着她,再一次重複:“告訴我,他在哪裏?”
“你想要去找他?”影止了笑,語氣古怪的道,“好,我告訴你,你既然是真正的one,他那麽喜歡粘着你都會一聲不吭的離開,想想也知道,他是找誰了。”
雲微蹙眉,“R博士?”
猛然間,雲微這才想起尼爾之前跟她說過的,顧昀的計劃讓組織損失慘重,R博士打算反擊報複的事,意識到這一點,她心中掠過一絲不安。
R博士那人神秘無比,在組織裏就是定海神針的存在,只要有他,就算是組織毀得只剩下他一個人,他也有能翻天的能力,顧昀會是他的對手?
這麽一想,焦慮湧上心頭,雲微轉身就走,卻聽到身後的影嘲諷道,“One,在感情上,你永遠都是那麽愚蠢。”
聽了這話,雲微只是頓了頓腳,就消失在原地。
良久,一個人從秦村墓地的濃郁的樹林裏緩步走到影身後,他修長的挺拔的身影遮擋了陽光,影子将癱在地上的女人籠罩住。
影神情僵了僵,只覺背心上冷汗直冒,她眼皮抖了抖,才擡眸看向居高臨下看着她的人。
逆光而去,陰影裏,她只能看到來人美好的下巴和那一雙寒星四溢的眼眸。
“我跟你說過,見到她,最好溫和一些,不要去惹怒她。”男人嗓音透着一絲幽涼,卻又優雅動聽,但落在影的耳裏,她只覺渾身一顫。
影低下頭,露出一截白玉般的脖頸,她淡淡道,“她只看了一半我的記憶,應該什麽也沒有發現。”
“那就好。”男人低笑一聲,又道,“你沒必要這麽沮喪,過幾天,你就會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One。”
……
從秦村出來後,從不注意獵人和異能界的消息的雲微,了解了一下兩方的消息,這才知道在異能界發生的堪比十級地震的大事。
幾乎所有的獵人一夜之間聚齊,浩浩蕩蕩的開始大範圍的捕殺沒有在獵人協會記錄的異能人,華夏異能局也出動人馬,絞殺組織。
之前還神秘無比,鮮有人知的組織,似乎在一夜之間,就被曝光人前,成了人案板上的肉,等着被人宰。
雲微一邊在一旁冷眼旁觀,一邊找着顧昀,可是找來找去,他似乎是人間蒸發了!
她很驚詫,明明從她所得到的信息,組織這次糟難後,被人趁火打劫,就是顧昀的手筆,可到頭來,他這個幕後推手,卻完全沒消息,這是怎麽回事?
随着尋找的時間拉長,雲微漸漸心神不寧,心焦的她每日每夜的找,終于在找人的第七天,在A市,她找到了傅恒哲。
傅恒哲細細的打量這三更半夜不睡覺,從三十八層高樓的窗戶上翻進來的美麗女人,覺得這不是豔遇那麽簡單。
在華夏的聊齋故事裏,半夜不睡覺,鑽男人卧室的女人一般都是吃人的狐妖。
找人找得心浮氣躁的雲微,直接問道:“顧昀去哪裏了?”
“哈?”傅恒哲推了推自己的眼鏡,饒有趣味道,“你是他的一直念叨着的美人?還真是一個大美人吶,比畫上的好看多了。”
雲微沉沉的盯着人,傅恒哲連忙收起玩笑的心思,幹脆的道,“King,受傷了,一直在古堡修養。”
受傷?雲微心中猛然一沉。
……
黛瓦白牆,哥特式風格的建築。
雲微看着在月光下,如同巨獸一般匍匐在濃密樹林中的古堡,透過爬滿了各類藤蔓的鐵門,可以望見裏面依舊如她第一次見到那般開得如火焰的玫瑰。
“King,就在裏面。”傅恒哲敲了敲鐵門,黑暗裏立刻有人蹿出來開門,那人目光掃過容貌的驚人的雲微,一愣,下一瞬則是滿眼八卦興奮,仿佛想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事兒。
雲微在傅恒哲的引導下,入了古堡,穿過玫瑰花叢時,她忍不住問道,“他很喜歡玫瑰?”
傅恒哲聳了聳肩,道,“其實,King非常讨厭玫瑰。”
讨厭玫瑰?
想到顧昀身上那股餘香,雲微又道,“可是他身上總有一股飄渺的玫瑰餘香。”
傅恒哲:“他很堅持,不過一個人不喜歡還強要用,大概都是愛屋及烏,或者是另外有人喜歡罷了。”
雲微一怔,再也不說什麽,直到兩人進了客廳,在上樓梯去顧昀的卧室找人時,傅恒哲才轉身對她道,“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他怎麽了?”詢問的話脫口而出,雲微才發現自己有些沉不住氣了,傅恒哲對她搖了搖頭,指了指走道最後一間房,道,“你自己去看吧。”
從樓梯盡頭到卧室大約有十五步,素來淡然的雲微,竟每一步都走得可謂忐忑。她不知道自己一顆心為何高高吊起,明明她從傅恒哲的表情就知道顧昀應該沒什麽大礙。
門沒有關掩,她推門進入,就見柔軟的大床上有一個身影靜靜的躺在床上,聽到開門的聲音,那人坐起身,轉頭冷聲道,“誰?”
雲微猛然僵住。她看着顧昀眼睛上蒙着的白紗布,腦子裏有一瞬的空白。
“是誰?”顧昀的嗓音不似以往她聽慣了幹淨純粹,而是低沉帶着一抹勾人的性感,他似是分辨出了來人的氣息,臉上鎮定有一瞬的慌亂,下一刻居然什麽也不說就滑入被子裏,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該死的傅恒哲!”被窩裏傳來一聲低咒,雲微心中才升騰起的難過瞬間就被顧昀那掩耳盜鈴的鴕鳥動作給打擊得煙消雲散。
她怔怔的看着床上鼓起的一團,輕輕的咳了一聲,暗道,她跟他都被那姓傅的擺了一道。
“你的眼睛怎麽了?”雲微坐在床邊,從傅恒哲不跟顧昀說,就帶她來看人和顧昀此時還有精神給她扮鴕鳥,她大概是能知道,他的眼睛,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心中微微的一松,雲微一巴掌重重的拍在鼓起來的被子上,涼涼道,“我問你話呢。”
King?
慕尋言?
想到這兩個身份,雲微就暗暗牙癢癢,這小子從一開始就扮兔子跟在她身邊,還真是把她耍得團團轉,尤其是想到這小子裝純情,她幫他用手解決那兩回,她就莫名的手抽,想揍人。
“過幾天就好了。”被子裏傳來有些心虛的聲音,雲微一把拽住被子,往下扯,“顧昀,你今天要不給老娘一個說法,你就去跪搓衣板。”
雲微想到顧昀是重生,自己前世今生多種面目都被這小子看了個遍,她也不端着高貴冷豔的範兒,怎麽讓自己心裏舒服,就怎麽來。
被子被拉了起來,裏面的人再無可遮掩,便咬咬牙,幹幹脆脆的一把撲上來,抱住雲微,頭擱在她的脖頸處,悶聲道,“阿微,我不是有意的。”
雲微看不到顧昀的神色,她也摟住對方的精瘦的腰,将頭擱在他的肩膀上,柔了聲道,“過去的一切我們都不要去追究吧。”
她和他都不容易,上輩子的事兒,有很多讓人無力的地方,再去追究,也沒有意義。
她只需要知道,上輩子她是喜歡上顧昀的,顧昀也是喜歡上她的,雖然她不清楚過程,甚至覺得奇異,顧昀居然對當時是一個老太婆的自己也動了心!
一個人愛你不介意你的年齡容貌,這本身就很可貴。
她覺得安心,那種自認識顧昀以來,對他那種飄忽不定,若有若無的喜歡終于落實了,她摟緊了顧昀的腰,心中越發的舒坦。
兩人默默無言,相擁良久,雲微突然皺了皺自己的鼻子,納悶道,“阿昀,你身上是什麽味兒?”
“味兒?”顧昀嗅了嗅自己,嘴角一勾,不正經的打趣兒,“阿微,你不在的日子裏,我可沒有碰任何女人,我親愛的老師,學生我可是兩輩子都為你守身如玉的。”
雲微被顧昀那不着調兒的話逗笑,她摸了摸顧昀有些消瘦的臉,“油腔滑調,還是小白兔的時候可愛。”
“老師,小白兔在此,你要清蒸的,還是紅燒的,任你處置,”顧昀笑得妖嬈,在雲微耳邊輕輕呵了一口氣,道,“老師要怎麽吃小白兔,小白兔都是千百個願意的。”
雲微掐了一把顧昀腰上的軟肉,涼涼道,“越說越起勁了。”
轉瞬又想起了什麽,雲微嚴肅的問道,“阿昀,這次你對組織動手,R博士呢?”
chapter022:幸運
轉瞬又想起了什麽,雲微嚴肅的問道,“阿昀,這次你對組織動手,R博士呢?”
聞言,顧昀嘴裏吐出一個森冷涼薄的詞:“死了。”
“死了?”雲微挑高了眉,在她印象裏,R博士是這麽好對付的?
顧昀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上的蒙的紗布,淡淡道,“阿微,R博士雖然不好對付,可他畢竟不是神,一個人總是有弱點的。你應該知道R博士已經存在了很長時間,這世界上不存在長生不老的人,而他卻癡心妄想一直追求着長生,五十年前,你,離開我後,我曾經在組織裏待過一段時間,他曾經多次與我說過長長生不老的問題,他說,我在生物基因方面的天賦,讓他看到了希望,所以……”
勾了勾唇,顧昀狡黠一笑,“R博士也真是一個瘋子,我曾經研究出一種延長壽命的藥劑,未驗證藥效,但所需的材料十分珍貴,可遇不可求,所以,他親自用了那藥劑……而那藥劑其實是一種要命的毒藥,他的确可以延長人幾十年的壽命,但代價就是悄無聲息的耗盡人的根本,等發現苗頭之時,已經是無藥可救之時。”
“他不會坐以待斃。”就雲微對R博士的了解,他被人這麽坑了一筆,絕對更加瘋狂,“所以,他一直都在找你,連你真正的……他也一直不相信。”
聯想到尼爾之前說的話,曾經的慕尋言,為了她相思而死,而她卻忘記了一切,雲微不由得又是心中愧疚。
她終究是欠了他一筆情債。
兩躺在床上,什麽也不做的,蓋着被子純聊天,顧昀手裏繞着雲微柔滑的秀發,輕聲道,“的确,R博士很固執,所以,我再次出現後,他就發現了我,更是在發現你的容貌跟以前的One相似後,就開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