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李大興咳了一聲,繼續舌燦蓮花地介紹:“這位是編劇郭小明,大才子一枚,也是《西宮秘史》的原作者,當初這本小說在金江文學城上連載的時候,曾經創下了連續一年獨占金榜鳌頭的佳績……這位是我們的女主角林予歆林小姐,才貌雙全,演技精湛,昔日的‘玉女掌門’,如今的‘國民女神’,出道至今佳作不斷,比如《XXX》和《OOO》……這位是……”
袁少鈞一個都不認識,全都沒聽過,沒再像剛才那樣貿然接話,無論說到誰都只是敷衍地點個頭意思一下,臉上半點多餘的表情都欠奉。哪怕是在場名氣最大的林予歆,也只是被他不鹹不淡地一眼掠過。
衆人心裏都挺失望,不過面上誰都沒表現出來,仍舊盡力展現着自己最迷人的微笑,挨個起身給袁二少敬酒。
袁少鈞沒有來者不拒,也不是滴酒不沾,而是完全看自己的心情,有一口沒一口地喝了幾杯。
“這位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小喬——陳以喬,去年在選秀節目《華國好男兒》中一炮而紅,雖然出道才一年卻吸粉無數,演技也是可圈可點……”
半天沒吭聲的袁少鈞突然看向陳以喬:“你是小喬?”
陳以喬受寵若驚,白皙的臉頰浮上兩抹嬌羞的紅暈,帶着兩分掩飾不住的激動道:“難道二少聽說過我?”
“小喬我知道,三國時期的美女嘛,不過你怎麽又參加什麽好男兒的節目呢?”袁少鈞有點納悶道,“你究竟是男是女?”
陳以喬的臉霎時又有點發青,先前醉人的笑意也凝固在唇邊,“二少,不好意思,我是男的。”
袁少鈞微一挑眉,“哦,我就說呢,剛才一時沒認出來。”
陳以喬:“……”
原本介紹完陳以喬就該輪到蕭驕了,不過李大興根本不認識他,想來也是個不入流的小角色,于是就跳過了他,說起他旁邊另一名女演員。
如此正合蕭驕之意,沒人理他正好,可以敞開肚皮吃個痛快了。
啊啊啊這個好好吃!哇哇哇那個也好美味!做人真是太幸福了!今天真是沒白來!
他這與旁人格格不入的畫風倒是稍稍引起了袁少鈞的注意,不過蕭驕吃得頭都不擡,從袁二少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個長着黑亮細軟毛發的腦袋,和兩個不停咀嚼猶如倉鼠一般鼓囊囊的腮幫子,于是便在心裏奇怪這一桌子人精裏居然混進來一個吃貨,然後就被別的事情岔開了。
一頓飯從七點鐘吃到快九點,最後散場的時候蕭驕撐得幾乎站都站不直了,只能扶着牆往外走。
其他演職人員還圍着那位喝得有了幾分醉意的袁二少說着什麽,似乎在讨論要不要轉場再續一攤。蕭驕擠不進去,也沒打算跟着換地方,他已經吃得頂到嗓子眼兒了,哪怕有更好吃的東西也塞不下去了,只能就此作罷,一個人抱着圓滾滾的肚子離開了景鴻大酒店。
今晚月色挺好,夜風習習,不像白天那般燠熱。蕭驕借着月光慢吞吞地走着,繞到影視城背後,穿過一片荒地,回到小青山的山腳下一間至少有四十年歷史的老舊磚房裏。
今天出了幾身大汗,蕭驕回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老房子一角有個簡易的沐浴間,管子裏接的是山裏流出來的泉水,十分沁涼。蕭驕沖了個澡後渾身舒爽多了,随後他把脫下來的一身衣服洗了挂在屋檐下,再光着屁股進了卧室——沒辦法,他只有這一身衣服,沒有替換的。還好現在夏天溫度高,衣服洗了晾一晚上就能幹,第二天早上就可以接着穿了。
蕭驕盤腿坐在嘎吱搖晃的木板床上,看了看自己被釘子紮了的腳,傷口已經愈合了,只剩下一個小小的紅點,按上去稍稍還有一點痛,到明天估計就完全好了。
他随即從床頭櫃裏拿出一只鐵皮月餅盒,揭開蓋子,裏面有一堆硬幣和毛票。認真地數了數,一共有六十七塊零三角錢。
蕭驕挺滿意,影視城門口的肉包子兩塊錢一個,最便宜的盒飯十五塊錢一份,這些錢足夠他用兩天的。正好大後天就能領到今天演戲的八十塊酬勞,又可以過幾天了。
你問要是這些錢都用完了怎麽辦?他可以繼續在影視城裏找活兒幹來掙錢,萬一運氣不好找不到……那也沒關系,反正他也餓不死,只要變成本體往地裏一紮,就可以吸取土壤裏的養分了。
沒錯,蕭驕他不是人,而是一只香蕉精,一只可以在香蕉、香蕉樹和人三種形态之間來回切換的精怪。
這間老房子原本也不是他的,原主人是個年過七旬的老頭兒,姓趙,無兒無女無親無故,曾經是小青山上的守林員。
蕭驕本來是老趙頭種在房子外頭的一棵長了将近二十年的香蕉樹,上個月結果後即将成熟時,一天晚上突然電閃雷鳴風雨大作,就像有什麽大妖怪在渡劫一樣。後來一個狂雷擊中了香蕉樹,也不知怎麽的沒把這棵樹劈成焦炭,反而為它注入一股靈氣,令它瞬間成精化成了人形。
次日早上風停雨歇,天又晴了,老趙頭推開房門就發現外面躺着個昏迷不醒、渾身赤|裸的少年。
老趙頭已經病入膏肓,身體孱弱,沒力氣把少年背進屋裏,就給他身上支了一把傘遮陽,又給他喂了些水。
過了半天少年就醒了過來,老趙頭拿了自己的幾件衣服給他穿,然後問他叫什麽名字,是哪裏人,怎麽會倒在自己的家門外,是不是遇上什麽壞人了。
香蕉精不能說實話,免得把老頭兒吓壞了,就順勢說自己是從外地來玩的,不小心被歹徒給害了。又因為想不出什麽好名字,幹脆就取了個諧音叫蕭驕。
老趙頭一個人過了一輩子,工作性質又比較特殊,常年沒人可以交流,因此養成了自言自語的習慣,沒事的時候經常會坐在香蕉樹旁邊絮絮叨叨,講講自己一天來的經歷見聞,香蕉樹就默默地聽了二十年。如果它沒成精,也就只能充當一個樹洞的角色了,可是它現在成了精,那些聽過的東西就轉化成了他的知識和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老趙頭原本要替蕭驕報警聯系家人,奈何當天下午就發病倒下了。蕭驕跑到外面找人來把老頭兒送進醫院,衣不解帶盡心竭力地在病床前照顧了一個星期,不知道的都以為他倆是親爺孫。
只是老趙頭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在幾乎花光了自己本就不多的一點積蓄後還是沒能扛過來,就這麽去了。
老趙頭沒想到自己孤苦一生到最後竟然還有人給自己送終,對蕭驕感激不已,臨死前氣息奄奄地說把自己那間老房子和房子裏所有的東西都給他。還有治病後剩下的一點錢,雖然少得可憐,好歹可以讓蕭驕買張車票回家,還叮囑他早點回去免得讓家裏人擔心。
蕭驕哭了一場,把老趙頭火化後回到老房子裏,打掃幹淨後就住了下來。他本來就是在這裏出生的,又是在這裏成精化人的,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這裏就是他的家。
從一棵種在地上不能挪窩的樹,變成有手有腳想去哪裏就可以去哪裏的人,感覺自然非常新奇。蕭驕在老房子裏安了家後,第二天就在周邊地區暴走了一整天,就算走得腳酸腿軟,仍然樂此不疲。
後來他無意中進了寰宇影視城,看到許多人穿着各種服裝站在各種布景裏面拍戲,霎時就被吸引住了。
在醫院的時候,蕭驕曾經瞄過幾眼病房走廊裏的電視機,裏面時常播放一些電影電視劇,他覺得真是太有趣太神奇了,如果不是要照顧老趙頭,他能坐在那裏看一整天。
等聽說演員是一種職業,拍戲也是一種工作,可以賺錢養活自己時,蕭驕立即就做了決定,他要拍戲,掙錢,當演員!
這不,他才在影視城裏逛了一圈,立馬就有人找他演戲了,運氣不要太好。雖然他有點笨,拍戲的過程有點艱難,但還是很有意思的,也讓他學到了不少東西。這不,拍完戲還吃了一頓美味的大餐,哪怕再辛苦也值得啊。
雖然老趙頭說過,人不可能一生順遂,有走運的時候,也會有倒黴的時候,凡事要多往壞處想想,以免災禍來了承受不住,然而做為一只不谙世事、天性樂觀的小香蕉,蕭驕對自己未來的人生還是充滿了希望和幹勁兒的。
數完錢後,蕭驕把月餅盒的蓋子蓋好放回床頭櫃,然後心滿意足地躺下來睡覺了。
睡到半夜三更時,蕭驕被外面傳來的聲響驚醒了,有人正不遠處呼喝叫罵。
“操,這小子長得一臉富二代的樣,又是從景鴻出來的,還以為是頭肥羊,結果身上居然一毛錢都沒有!”
“老大,他這手機倒不錯,是最新版的爛水果,你前天不是還說想換個手機嘛,正好了。”
“你們知、知不知道小爺是、是誰……我、我警告你們……”
“踏馬的一個醉鬼還敢威脅老子,真是活得不耐煩了!給老子好好招呼,打得他媽都認不出來!”
蕭驕湊到窗戶旁邊,稍稍探頭朝外一瞧,朦胧的月光下就見四五個人圍着一個腳步虛浮踉踉跄跄的年輕男□□打腳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