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蕭驕見狀不禁又擔心起來,急忙伸出手指在袁少鈞鼻子底下試了試,還好,呼吸基本上正常的,應該是太累了睡着了吧。
折騰半天他也困了,打了個哈欠後把睡得死沉的袁少鈞往床裏推了推,自己側着身子躺在床沿上。
家裏就這麽一張床,這張床也就這麽大,只能擠擠湊合一晚了。
不過這張單人床實在是太窄了,袁二少又攤手攤腳地占了大半位置,蕭驕睡着後幾次都差點從床上滾到地上。不得已之下他只好轉個身面朝袁少鈞,伸手抱住他的腰,就像抱着根柱子一樣。
物種關系,蕭驕的體溫比一般人要低一點,袁少鈞身上則熱騰騰的就像個爐子,大夏天的和他貼在一起挺熱的,不過如此可以免去掉床驚醒之苦,因此就算熱一點也可以忍受。
而昏睡中的袁二少則在朦胧中感覺到自己懷裏多了個涼涼滑滑的東西,手感相當不錯,于是就反手抱了上去。
月光透過灰蒙蒙的毛玻璃照進室內,照在木板床上相擁而眠的兩個人身上。
蛐蛐在窗外的草叢裏有一聲沒一聲地叫着,奏出一支仲夏小夜曲。
翌日早上。
袁少鈞在叽叽喳喳的鳥鳴聲中醒來,無意識地動了動手臂,卻撈了個空。
他睜開眼睛,宿醉的頭痛和身上的酸痛令他很不舒服,視線也有些模糊,過了片刻後眼神清明了一些,不由得一愣,自己正躺在一間老舊破敗的屋子裏,灰撲撲洇着水漬的牆皮猶如斑禿一樣東一塊西一塊地剝落着,天花板的角落裏還挂着蜘蛛網。屋裏僅有的幾件家具都十分簡陋黯淡,就跟出土文物一樣,散發着一股令人不怎麽愉悅的陳腐味道。
奇怪了,他怎麽會睡在這種鬼地方的?
正納悶時,門口忽然光影一變,進來一個少年,白皙俊秀,眉目鮮靈,穿着簡單的白色T恤和藍色牛仔褲,整個人幹淨通透得就像水洗後的天空一般,襯得原本晦暗的屋子都明亮了幾分。
發現床上的袁少鈞睜着一雙黑黝黝的眸子盯着自己,蕭驕先是一怔,繼而欣喜道:“袁二少,你醒啦。”
袁少鈞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一時間有些混亂,怎麽回事,為什麽他腦子裏晃來晃去的都是這少年光着身子的模樣,自己什麽時候開了天眼,有了透視功能?
他捂着脹痛的腦袋坐起來,好一會兒才把昨晚發生的事情拼湊起了一個大概。自己昨晚去影視城外面的景鴻大酒店和《西宮秘史》的主創人員吃飯,一不留神被灌醉了。後來出酒店時走錯了門,被一幫地痞帶到野地裏打了一頓,手機也被那幫雜碎給搶走了,然後他就被眼前這個叫香蕉的家夥給弄到這個破屋子裏來了。
不是他有透視功能,是昨晚這少年的确不知羞恥地光着身子,試圖利用美色來誘惑自己,只不過自己心性堅定,沒讓他得逞而已。
不過這家夥畢竟幫了自己,昨晚又煞費苦心地賣力表演了一番,自己不表示一下也說不過去。
袁少鈞不着邊際地想了一會兒,随即勾起一邊嘴角,露出一個自認為酷帥狂拽颠倒衆生的微笑,“小香蕉,你成功地引起了本少爺的注意。”
這種情況下的臺詞是這麽說的吧,沒錯吧?
只可惜袁二少現在滿臉青紫,腫得像個豬頭一樣,無論是他的表情還是他的臺詞,在蕭驕看來都只覺得搞怪,因此笑得幾乎喘不上氣來,“哈哈哈哈,我不叫小香蕉,我叫蕭驕。二少,你真是太有趣了,你要是去拍戲一定很有意思哈哈哈哈哈哈!”
袁少鈞:“……”
有趣有意思?難道不是很帥很迷人?
這怎麽跟預想的不一樣,這家夥不是應該被自己迷得七葷八素,拜倒在自己的牛仔褲下嗎?
袁二少對蕭驕的反應挺不滿意,不過看他笑得眉眼彎彎,白淨的臉蛋泛出兩抹桃子一樣的粉暈,又覺得效果似乎也還行,嘴角跟着控制不住地上揚,卻因為牽動了臉上的瘀傷而疼得吸了一口冷氣。
蕭驕見狀便止了笑,一本正經地說:“二少,年輕人不要貪杯哦,不然會傷身的,也容易出意外,你看昨天晚上多危險啊。”
老趙頭平生沒什麽愛好,就喜歡喝個小酒,平時一頓飯就喝個一兩,偶爾高興了會喝個半斤,醉得在家裏手舞足蹈邊唱邊跳。有一次半夜裏跑出去還掉溝裏了,頭上摔出一個大包,當時蕭驕還是一棵不能挪窩未開靈智的香蕉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在溝裏躺一宿了。
第二天老趙頭醒酒後就會難受一整天,飯都吃不下,後悔頭天晚上不該貪杯,口口聲聲地表示下次再也不多喝了。只不過過了一段時間就好了傷疤忘了痛,再次栽個跟頭就是了。
袁少鈞:“……”
這突然老氣橫秋的是怎麽回事?這家夥應該還不到二十吧,怎麽像被個七十歲的老頭兒附體了一樣?他爸他爸也上了年紀,都不會以這種口吻來教訓他。
蕭驕看他擰着眉毛不吭聲,又關切地問:“二少,你現在覺得怎麽樣,自己下床走路行不行?”
身為男人,袁少鈞當然不能說不行,只能忍痛拖着身體下了床,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不讓自己露出呲牙咧嘴的怪樣,盡量潇灑穩健地走了兩步。
雪特!昨晚那幫垃圾下手挺重,打得他渾身疼,但還好應該沒有傷筋動骨,沒什麽大礙。
見袁二少雖然姿勢有點別扭,但走得還算穩當,蕭驕松了一口氣道:“二少,既然你沒事,那就麻煩你自己回家吧,我要出門了。”
袁少鈞下意識問:“去哪兒?”
“去影視城找工作。”蕭驕一邊回答,一邊毫不避嫌地把床頭櫃裏的月餅盒拿出來,一塊兩塊地數出一把零錢,疊整齊了揣進褲兜裏。
袁少鈞匪夷所思地看着他的一舉一動,忍不住又問:“你不是《西宮秘史》的演員嗎,還要找什麽工作?”
蕭驕撓撓頭道:“我不算他們的正式演員,只是演了個一分鐘的小配角,昨天下午已經拍完了,今天去看看能不能接到別的戲。”
這小香蕉原來是真的窮,而且只是個跑龍套的,不是時下娛樂圈所謂的當紅小鮮肉?袁少鈞有點理解不能。
在他看來,抛開這家夥懷着想要抱自己大腿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光憑他這模樣,怎麽的也比昨晚一起吃飯那幾個濃妝豔抹的男男女女要強吧?
正想再說點什麽,外面高高低低地傳來幾個人的叫喊聲:“袁少鈞袁二少,您在這裏嗎?二少,您聽到了嗎?”
袁少鈞只得打住話頭,出門應道:“我在這裏!”
一群袁家的保镖頓時從四面八方跑過來,當中一個形容幹練的中年男人遠遠地就又驚又喜道:“二少,謝天謝地,終于找到您了!您昨晚一夜未歸,手機又聯系不上,可把袁總急壞了——哎呀,您這是怎麽了?什麽人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把您打成這樣?”
當着保镖們的面,袁少鈞臉上有點過不去,便沒接後面的話,只是哼了一聲道:“急個P,老子都這麽大的人了,又不是三歲小孩兒,還能丢了不成。”
中年男人是袁以铮的一名助理,叫方銘,陪着笑道:“袁總是關心您,怕您回來才不久,人生地不熟的會遇到什麽意外。”
袁少鈞冷笑道:“是啊,他不如用條鏈子把我拴起來,這樣就不會出什麽意外了。”
方銘有點尴尬,轉頭見蕭驕從那間破破爛爛的老房子裏出來,眼前不由一亮,立即轉移了話題:“咦,這位是……?”
“你管他是誰,說了你也不認識。”不知怎麽的,袁少鈞不想讓這些人和蕭驕接觸,省得解釋起來麻煩,便一句話堵了回去,随即對蕭驕道:“看在昨晚的份上,我給你個號碼,以後有事打我電話。”
袁二少不喜歡欠人情,無論這只小香蕉的目的有多麽不堪,他昨晚終究幫了自己,給他點好處和甜頭就當是還他這個人情了。
昨晚?昨晚發生了什麽事?!方助理頓時有點控制不住自己八卦的想象力了。
蕭驕眨了眨眼睛,“打電話?不用了,我應該沒什麽事要找你吧。”
再說他又沒手機,要袁少鈞的號碼有什麽用。
袁少鈞:“……”
這一招是不是就叫欲擒故縱?很好。
他直接把方銘夾在襯衣口袋裏的鋼筆抽出來,二話不說就抓起蕭驕的一只手,在他白皙柔嫩的掌心寫下一串號碼。
蕭驕癢得直想笑,身體一抖那串號碼就扭成了一群亂七八糟的蝌蚪。
袁少鈞有點着惱道:“號碼給你了,要是弄錯了或者忘記了可就怪不得我了。”
說罷把鋼筆往方銘懷裏一丢,一扭頭,“我走了!”
蕭驕揮了揮寫着號碼的那只手,“慢走啊。”
方銘簡直好奇得要死,但也不好問什麽,趕緊快步跟上。
蕭驕看着袁少鈞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往前走了一段,上了不遠處停着的幾輛車裏最氣派的一輛。
人類的發明創造真是神奇啊,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也能體驗一把。
他感嘆了一句後,看看掌心裏那串號碼,嘴角不由彎了彎,然後回屋打水把手上的墨水洗掉,再把房門鎖好,出發去影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