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雪夜裏
周子擎擡起頭，蔚藍的天空泛着一絲淺灰，細小的雪花飄飄灑灑的落下來，落在他的眉睫上，然後融化成微小的水珠，潤濕了他的眼眸。
純黑色質地精良的西裝，高大而清瘦的身軀，仿佛寒風中的一樹孤傲冷寒的青松。
不知道為何，會走到這裏。
B大。他曾經最青蔥的歲月，最無憂無慮的時光。
因為是寒假期間，校園裏冷冷清清。熟悉的大理石地板，冷清的教室，生出鐵鏽的教室門牌號。
在這種氛圍裏，他的腳步也不知不覺的輕松起來。
仿佛自己還是拿着書本的少年，周圍有很多穿着老式校服的同學與他擦肩而過。
那時候，他每次考試都是年級第一，包攬各種獎學金國家獎，似乎全世界沒有什麽事情難得到他，他也從來不為任何事情煩心。
平生第一次，覺得真正煩心起來。
——因為阮玲玲。
一個女人。
阮玲玲不僅洩露了公司的機密文件，背叛了團隊，而且還和他最好的朋友有非同一般的暧昧關系。阮玲玲和莫紹嚴在同一時間，去同一個地方度假，甚至連紀念品都在同一個店買的。被一個女人背叛了兩次，可是他的心裏，為什麽只有煩亂，卻沒有恨意。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一陣苦笑，扯了扯嘴角。骨節分明的手指順着樓梯的扶手，像是彈鋼琴一樣輕輕滑動。
學校的小禮堂，牆壁刷了新漆，但布景和他記憶裏的一樣。深紅色的帷幕，金黃色的小講桌，他曾經在這裏無數次的領獎，致辭，講話。甚至離校之後，還被邀請做過一次個人講座。
他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小禮堂裏回蕩着。
多想找回那個最初的自己，完全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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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那裏？”
周子擎豁然回頭：“陳老師？”
來的人穿着一身灰色的舊西服，兩鬓略顯斑白，帶着斯斯文文的黑框眼鏡，眉間有着一道深深的皺紋，讓他看上去十分嚴厲。
“小周，居然是你。”陳老師一看到周子擎，面容立刻柔和了許多。
這個多年未見的得意門生，此刻正像是站在岔路口的小孩兒，深邃的眼眸帶着猶豫和彷徨。
× × ×
“沒想到這麽多年，你還是一個人。”
陳老師拍着周子擎的肩膀，緩緩說道。
“以前你上學的時候，就像是孤傲清冷的世外高人，除了莫紹嚴，幾乎沒什麽人能和你說的上話。那些女孩子，多半是在遠處看着你竊竊私語，都不敢靠近。”
“紹言出事之後，我一直害怕你也會變得偏激，不過還好，你為了讓他開心點，自己也改變了很多，倒是越來越開朗了。”
“啊，對了。你知道嗎？你後來回學校做的那個演講‘我的成功可以複制’，演講結束我看見一個女孩子的課堂記錄，居然全都是你的名字，寫了滿滿一張紙。聽說那個女孩子，後來發展也很好，也被你們公司錄用了，叫，叫林小善。我還以為，你會和她在一起呢！看的出來，她很喜歡你，也很崇拜你……”
× × ×
周子擎慢吞吞的從學校的大門走出來，回頭看了一眼，還亮着燈的小禮堂。
他點燃了一支香煙，眉頭皺的更深了一些。
林小善。她居然……藏了這麽深的心思。
周子擎還記得林小善剛剛進公司的時候，面容清秀而質樸，像是剛剛水洗過的晴天，每天抱着咖啡，額頭汗津津的沖進辦公室，向每一個前輩勤快的問好。
還有那個早晨的那個吻。林小善以為他在熟睡，放下咖啡之後，偷偷走過來，想親吻他。
而他在驟然間，睜開了眼睛。看見了林小善像是受驚的小鹿一樣濕漉漉的眼睛，顫抖的嘴唇，惴惴不安的紅着臉。那時他完全不懂林小善的心思，以為她是那種想靠暧昧的男女關系往上爬的女人，滿臉厭惡的看着她。
現在想想，他對林小善似乎太過不公平了。
但愛情裏，又哪裏有真正的公平呢！
周子擎掐斷了手裏的煙頭，掏出手機。
“喂，小玲。今天晚上，我們能不能見個面……”
× × ×
咖啡杯裏的熱氣，萦繞出白蒙蒙的霧氣，而窗外亦是一片白蒙蒙的天地。雪花紛紛灑灑，從細小如同鹽粒變成徐徐的柳絮大小，漸漸覆蓋了整條街道。
“這雪下的可真大啊……”周脈脈側目望着窗外，眼神有些游離。
林小善喝了一口奶茶，那種溫暖和香醇從舌尖，蔓延進胸口。
“是啊，好不容易有了一個星期的假期，本來準備找個地方旅游呢，結果碰上這麽一場大雪，路都封了，只好找你出來聊聊天了。”
“我可不喜歡聊天。要不咱倆喝酒去吧！”周脈脈眼睛亮晶晶的，帶着毫不掩飾的興奮之色。
“那可不行，你大哥明令禁止你再去那麽亂的地方了。”
上次在酒吧裏出了事兒，林小善為了救周脈脈，整條胳膊被玻璃渣的血肉模糊的。從此之後，周子擎給周脈脈下了司令，嚴令禁止她出入那種混亂的場合。
周脈脈翻了個白眼。林小善對他大哥還真是言聽計從啊！周脈脈其實早就看出來林小善喜歡她大哥。心裏也早就把林小善當成了半個嫂子。
可誰知，這麽多年過去了，林小善和大哥的關系一點發展也沒有，反倒是冒出個陸嘉辰來。
“喂，一會你那個護花使者還來不來接你啊？”周脈脈挑了挑眉毛問道。
“他回老家了，可能得過幾天才能回來。”林小善順口說到，說完又覺得哪裏不對勁，紅着臉辯解道：“什麽護花使者，只是關系不錯的同事而已，別亂說！”
林小善埋着頭。心思卻早已飄遠。
那天晚上程序組的成員聚會，她一興奮，好像又喝斷片了，醒來之後隐約記得自己靠在陸嘉辰的懷裏，摟着他的脖子，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還不知死活的咬了陸嘉辰的肩膀，屬于一個成年男人的麥色肌膚，和肌理分明的身體。一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兒，林小善的心裏，就像是有一只小狗在用爪子撓啊撓，說不出的別扭。
“喲喲，還說不是呢！我一說護花使者，你就自動對號入座了。”周脈脈眨着眼睛，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林小善張了張嘴，想解釋，卻又不知道怎麽才能說的過牙尖嘴利的周脈脈，頓時有些無力。
周脈脈投給她一個，“我懂你”的眼神，接着說。
“其實，有這麽一個人出現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兒。雖然我很希望你能嫁給我大哥，但是我大哥那個榆木腦袋，對男女之情一竅不通，你都等了他五年了，一個女人還有多少個五年呢！如果有比大哥更好的人，你也不妨考慮一下。愛情不一定只有一見鐘情一種，也可以日久生情的。”
周脈脈晚上還有經紀公司安排的活動，沒有久坐就被人接走了。
林小善喝着一杯焦糖瑪奇朵，在咖啡店坐了一個下午。
陸嘉辰，喜歡她。這句話，如果不是周脈脈用非常篤定的語氣說出來，恐怕她林小善再過一年也不會發覺。但是細想起來，才恍然發覺陸嘉辰對她好的早已超越了朋友的界限，發覺陸嘉辰總在她身邊陪伴她，發覺陸嘉辰看她的眼神有那麽些許不同。
林小善的腦海裏，周子擎和陸嘉辰交替出現，像是天使與惡魔在打架。就像是那些酸掉牙的臺言小說裏出現過的，每個女人也許都會面臨這樣的選擇，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你的心，你的天平，會偏向哪裏？
不知不覺，太陽已經落山了。
林小善在咖啡廳用了一份簡餐，随便填飽了肚子。咖啡廳裏的肉醬意面，面條太過疲軟，嚼勁不夠，肉醬也做的有點鹹了，手藝比陸嘉辰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林小善想到這裏，腦海裏突然蹦出來陸嘉辰穿着淺藍色圍裙，在廚房裏熟練的切菜的場面，他的眉眼低低的凝視着飛速運動的菜刀，長眉舒展，神情專注。每次想起他來，總能讓林小善覺得非常溫馨，非常自然。
這家夥好像是自己開車回老家的，他那個神秘的‘男朋友’送他的禮物裏，就有一輛價值不菲的跑車。因為車鑰匙包裝的很不顯眼，所以陸嘉辰也是隔了一個月，車庫的管理員找上門來，說該交下個月的存車費了，他才突然知道，自己還有一輛跑車呢……
林小善走在街上，腳踩着厚厚的積雪。
雪下的這麽大，不知道他的老家遠不遠，會不會影響行程。如果還在路上走，會不會不安全。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掏出電話，準備給陸嘉辰撥打過去。
突然屏幕亮了起來，周子擎的來電顯示蹦了出來。
× × ×
這天，可真冷啊！林小善縮了縮脖子，搓着手在周子擎家踱來踱去，又按響了一遍門鈴。
沒人應！周子擎不會是喝的不省人事了吧！林小善皺着眉頭，剛剛突然接到周子擎的電話，他的情緒好像很不穩定，醉醺醺的樣子，語無倫次的說着什麽燭光晚餐，被放鴿子之類的話。肯定又是為了阮玲玲。
雖然心裏很不樂意，但是又實在放心不下周子擎。
備用鑰匙！鑰匙！林小善蹲下身，在周子擎門口的幾盆雜草裏找了找，果然在其中一個花盆底下找到了備用的鑰匙。她以前做過周子擎的助理，所以對周子擎這些小習慣了如指掌。
屋裏一片靜寂，客廳打掃的很幹淨，裝修是那種一貫冷硬簡潔的風格。屋裏黑漆漆的，只有陽臺那邊開着燈，隐約可見周子擎正側着頭趴在桌上。
林小善放下手包，換了一雙男士拖鞋，徑直走向陽臺。
“燭光晚餐？你很用心啊……”林小善拿起桌上的歐式燈盞，上面點燃的七根蠟燭，都幾乎要燃盡了。又聞了聞桌上擺放的那一簇玫瑰，馨香撲鼻。
周子擎動了動，輕阖的長睫像是被驚醒的蝴蝶翅膀一樣，煽動了一下。
“究竟是怎麽回事兒啊，讓你醉成這樣。”林小善用食指戳了戳他的眉心。周子擎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在她面前，醉的毫無還手之力。
周子擎混混沌沌的看了林小善一眼，伸手去拿另一瓶酒。
“醉成這樣，還喝呢！”
“阮玲玲……她要結婚了。”
林小善的動作頓了頓，他終于知道了嗎？阮玲玲和莫大師的關系。
“本來想告白的，結果她告訴我，她來不了，最近在籌備訂婚儀式，很忙碌，還說辭職信已經準備好了……”
林小善一時間不知道怎麽開口，只能靜靜的看着周子擎，他的眼睛不知道何時變得深邃的如同寶石，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燈光和整座城市的喧嚣，但此刻卻溫暖不了周子擎眼底的那一抹深黑。
“你醉了，我去給你做點醒酒湯。”林小善轉身要走。卻被周子擎猿臂一撈，攬住了腰身。男人炙熱的體溫，和腰間輕喘的呼吸，都讓林小善的身體不自覺的僵硬了一下。
“那一年的你，心情是不是也和我一樣。想要告白的時候，被人潑下一盆冷水。”
周子擎起身，從後面抱住了林小善的身體，在她後背的蝴蝶骨上落下了一個吻。林小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耳朵熱的冒煙。但是她心裏跟明鏡似得。
周子擎這是明擺的酒後亂性。
作者有話要說： 陸嘉辰：（怨念的瞪眼睛）這一章我完全跑堂，善善還被周冷臉吃了豆腐。
林小善：雞皮疙瘩代表我的心。（你猜我愛的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