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追尋生命
11月7日
可惡!
立夏君大貧窮!
今天看了下我的錢包君,發現它癟癟的。
名店‘清和’,去東京的新幹線,晴空塔的票。
總之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我,藤丸立夏,莫得錢。
唉……說起來,叫家長真是各種意義上最難對付的一關呢。
我年僅五歲,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
說起來你們可能不信。
今天,生活終于對我下手了。
當中也說出‘我很想和你的監護人交流交流你的行為’後,立夏周身的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陷入絕望。
“中也小先生……不,中哥,中哥不要啊。”立夏單手抱着自己的腦袋,張嘴就是一陣鬼哭狼嚎,“我們有話好好說啊,叫家長多傷和氣。”
“不叫家長也行。”中也彈了彈自己有些褶痕的袖口,說道:“住院的錢不給你報銷,或者你給我一個合理的原因。”
“選吧。”他微微揚起唇角的同時,那雙钴藍色的眼底閃過銳利。
“這……小孩子才做選擇。”立夏艱難的笑笑,“大人全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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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也摸出煙,頓了片刻卻又塞了回去。
他‘啧’了一聲,沉聲呵斥道:“少來。”
“……好吧。”面對油鹽不進的小先生,立夏洩了氣,他無奈的攤牌道:“其實,我的監護人先生非常的忙,更何況,他……額,是個非常嚴肅的人。”
“如果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可能會在心裏生氣吧?我不想再給他添麻煩了……”
聞言,中也不知道腦補了些什麽,語氣變差了:“因為忙,所以就可以不管你了?”
立夏偷偷摸摸擡頭看了下他的臉色後,便立刻明白,中原中也絕對是誤會了什麽。
“不是那樣的,福澤先生是個非常負責任的人。”少年忙不疊的擺擺手,解釋道:“他……真的非常忙。”
“是嗎?”中也微微挑眉,钴藍色的眼眸在光線下顯得有些冷,“再忙能有太宰忙?工作多成他那個樣,還不是能天天和你玩。”
無怪他這麽一副懷疑的态度。
畢竟太宰治身為港黑的五大幹部之一,工作和文件這種東西,從來都是上不封頂……雖然大多數時候他都會扔給中原中也一部分,但是,剩下的數量也絕不是什麽輕松的活計。
就算這樣,他還有時間各種摸魚。
能熬夜,還能早起。
處理完沒法丢掉的一大堆的活,還能有精力出去逛和各種自殺。
“雖然不知道和太宰以及中也小先生比起來到底誰要更加忙碌,但是……”立夏猶豫了幾秒,還是說了出來,“他很少回家。”
“有些時候我會晚睡,或者起的比鬧鐘早一些。”
在這種時候,少年往往可以等到他的監護人先生。
帶着滿身夜露晨霜,雙手攏在和服寬大的袖裏,腰間帶刀。
立夏會裝睡。
窸窸窣窣,褪去羽織與潮氣後,他能聽到福澤先生拉開隔門的聲音。
明顯柔和了很多的氣息,福澤先生會摸一摸立夏的發頂。
有些時候亂步先生也會跟着回來。
那個滿身孩子氣的少年,會用手指戳他的臉,将聲音壓低一些,叽裏咕嚕的說‘立夏是小笨蛋’。
“管理一家公司,一定是很麻煩而且忙碌的吧。”是的,少年以為福澤谕吉是某家公司的‘社長’。
“這也是為什麽我總是想要打工的原因啦。”少年将目光投向太宰:“因為不想要只是單方面去消耗一個人的善意……即使對方可能不會在意。我不能給他添麻煩,也不想讓他擔心。”
他微微低頭,他覆蓋在天空色眼眸上的睫毛輕顫。如隆冬,有細雪落下。
“從晴空塔上跳下去,是我的錯,關于這一點我不會逃避。”最後,立夏這麽說道:“他已經很累了。”
一陣沉默後,中也拉了下帽檐,輕聲道:“就像你一樣嗎?”
立夏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
不待他大腦運轉出想要的話,就有一雙手插入了他與中也之間。
繃帶在太宰的手背上纏繞過半,卻絲毫沒有為他帶去動作上的不靈敏與滞澀。
他用這雙手——拿過了中也手裏繪制着的表格的紙張。
“已經可以了。”太宰這麽說道,與中也的鄭重過甚不同,他的态度似乎來得過于輕松。
他提筆,極流暢的在‘監護人’的那一欄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太宰治’
“嗯。”他看起來非常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樣就可以了吧?”
“……可以?”中也将指節捏得‘咔吧’作響,笑容微微透着猙獰。
當中原中也的大衣揚起的一剎,少年看到了那本書的一角。
[物理超度]
看到這個名字的那一刻,立夏當即就是一個哆嗦。
咕噠能怎麽辦?咕噠也很絕望。
“中哥,中哥不要啊!”他只能聲淚俱下的喊道:“太宰他還是個年僅三歲的孩子!”
神情之凄慘,就差抱大腿了。
噗——
中也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你先回去吧。”片刻後,中也調整好情緒,一邊同少年說,一邊又扭回頭去狠狠瞪着太宰。
“好的中哥,沒問題的中哥。”少年‘嗖嗖’兩下穿上鞋子,下一刻在病床前站的筆直。
這快速的反應,不禁讓正在與太宰對峙的中原中也分神側目。
是錯覺嗎?
為什麽感覺臭小鬼這麽怕他?
“中、中哥。”末了,少年小心翼翼的開口,“我能不能把太宰……”
這次,中也很快反應過來了立夏的意思。
無非就是想要帶着太宰一起走罷了。
中也頓了頓,沉着臉擺擺手,開口拒絕道:“不能。”
“小矮子騙你的。”這時,太宰笑眯眯的開始拆中也的底,“監護人不在的話其實寫朋友或者別的親人的名字也是可以的。”
當然,太宰沒有說出來的是……其實有兩個港黑幹部在這裏,哪怕留張空紙大搖大擺的出院也不可能有人會去阻攔。
說白了就是面子工程,只不過中原中也出于另一方面的考慮所以才拿了過來。
“啊,對了。”太宰突然道:“橫濱未來一段時間可能會不太平,注意安全。”
“好……那我先走了?”得到太宰肯定後,立夏又擔憂的對他說:“你也小心點,注意安全。我看中也小先生他……八成已經掌握了絕無僅有的絕學。”
“什麽?”太宰愣了下。
“物理超度法。”立夏有些憂慮,“太宰聽說過釋迦如來掌嗎?總之……要多多小心。”
“我能聽得到!”在中也的怒吼中,立夏被拖着領子丢了出去。
“——行了。”中也‘咚’的一聲摔上門後,将目光重新落回太宰身上,“說吧,怎麽回事。”
太宰臉上的笑容撤了下來,與之一同的,是氣氛的急速冷凝。
“武裝偵探社。”太宰說道。
武裝偵探社,福澤先生……
中也皺了下眉,向太宰确認:“福澤谕吉?”
寥寥幾句談話,便足以言明一切。
由于身高的緣故,在中也看來,太宰此時的目光有那麽幾分居高臨下的意味,令人不爽。
“有些麻煩。”中也的神色冷凝了些。
忙碌?
或許是這樣,但是,也有一層保護的用意涵蓋在其中。
“唔。”太宰含混的應了聲,“畢竟我們是港口黑手黨。”
他拎起大衣重新披在肩上,向外走去。
漆黑的發梢掠過雪白的繃帶,蓋過貼上耳側的手機。
“打掃……幹淨……可以入住。”
中也能聽到他斷斷續續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或許是隔了什麽的緣故,話語中的情緒顯得愈發晦澀難猜。
有個模糊的念頭一閃而過,卻無法抓住。
這令中也有些煩躁的皺了皺眉,他摸出《物理超度》開始翻閱。
這是中原中也最近找到的新的消遣方法,可以讓人心平氣和。
秋日的陽光與夏季全然不同。
明亮有餘,溫暖不足。
少年踏着如霜打一般的光,挪回家中。
而當他開門的那一刻,迎面而來的是江戶川亂步那雙翠色的眼睛。
“小笨蛋。”看上去有些瘦弱的少年,仗着玄關的臺階高度,附身與他四目相對:“這是怎麽弄的?”
“啊哈哈……”立夏幹笑了兩聲。
所謂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大概就是這樣了吧?
應該慶幸今天福澤先生沒有回來嗎?
糾結過後,理由還是需要找的。
不怎麽擅長撒謊的少年絞盡腦汁,最後也只是咬着牙說道:“之前去游泳,泳池裏的滑梯太滑,不小心摔下去了。”
“……”亂步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重新眯起眼眸,“把名偵探當傻瓜嗎?”
‘叭’地一下,亂步屈指彈上了立夏的額頭。
“――嘶!”立夏吃痛的捂住額心。
他目光散亂,四處看,就是不敢與江戶川亂步對視。
在少年愈發不安的時候,亂步再次開口:“我知道一個人。”
“是?”立夏不解的看向他。
“他對妻子說‘我要出門去非洲開采石油’,但是寄回去的明信片背景是南極。”亂步笑眯眯的,“實際上,你只要好好享受這段休息的時間就可以了。
“明天來和名偵探大人一起吃點心。”
少年臉上尴尬的笑容漸漸退去,他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小聲問道:“你……已經知道了?”
“這種東西只要看一看就知道了吧。”亂步給了一個算不上解釋的解釋。
“雖然告誡過你要小心纏着你的人……不過看在這次你被他救了的份上就算了!下次不許再和他玩。”
亂步先生,果然是拿了劇本吧。
立夏不着邊際的想着,思維開始發散。
亂步伸手拉住了立夏的手腕,“快進來啦,今天給你留了波子汽水。”
“……對不起。”立夏回過神來。
他有想過福澤先生和亂步的反應,卻唯獨沒有想過會如此溫和。
是的,溫和。
對于往往有話直說的亂步而言,‘挖石油的男人’這個暗示,已經非常委婉。
一眼看穿了欺騙,卻并不介意。
“能認識亂步先生,真好啊。”
“哼。”小小的名偵探瞬間高興了起來,他下巴擡得高高的,語氣歡快,“能認識名偵探大人是你的幸運。”
他推着立夏的背,吧嗒吧嗒在屋裏跑着。
“根本不用着急嘛,時間還有很多。”亂步挑給了立夏一個棉花糖,順手戳着他的臉頰肉。
亂步先生……在安慰他啊。
立夏的表情緩和了一瞬。
但是——
沒有人會比他更明白時間的重要性,就像奢侈品一樣昂貴。
他非常想要消磨時光,忘記的東西不那麽迫切也沒關系。
想要買一個會搖搖晃晃的椅子,坐在上面曬太陽。
想要逗貂遛鳥,養會說話的小鹩哥。
這都是‘想要’,但是無法做到的事。
時間就像是脫缰的哈士奇,撒手就不見了。
他不能荒廢時間,哪怕只有一天。
“……我所荒廢的今日,正是昨日殒身之人所祈求的明日。”
少年那雙藍色的眼睛,似碧空如洗。
像田野裏會長出的一種藍色小花。
雨後潤澤的空氣裏,有雲淡風輕的藍,在雜草中狂野生長。
追尋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