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無法傳達

5月14日

不說出來的話,對方永遠也不會知道。

我想念巴巴托斯了,我好想欺負人:(

“――未成年不能飲酒。”

以這句話作為拒絕,立夏低下頭去,重新蜷縮回了自己的世界。

然後,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他們……立夏的同校生,以及外校濱風高中的學生們齊刷刷的将目光轉向了他。

在這一刻,他就像是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的異類一樣,被驚異的目光注視,排斥。

“你、你在對川上君說什麽啊!”坐在立夏隔壁桌的男生一邊呵斥,一邊用自以為掩飾極好的嫉恨目光打量着他。

安靜到窒息的氣氛重新活泛了起來,但是……卻并不是向着好的一面演變。

那些平日裏不怎麽理會他的男男女女,現在一言一語的對他拒絕了‘川上富江’的行為進行斥責。

至此,少年終于從埋着的臂彎裏擡起頭來看向他們。

那雙藍色的眼睛中閃過困惑。

并非是欲擒故縱,而是真正的不明白他們的行為,以及自己所說的話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就算我去的話,也不會有便利店願意賣給我啤酒吧?”衆人視他為異類,而少年看衆人的目光也是那麽驚奇,“我的臉不是那種老成的類型,無論怎麽看都不到法定可以飲酒的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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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一切的認知。

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呢?

川上富江。

與平庸之人完全不同的,獨一無二的,從衆人裏脫穎而出的存在。

只要他想,那就可以輕易得到任何一個人的‘愛’。

是的。

涉世未深的少年,管那惡欲稱作‘愛’。

這沒有什麽不好,憑此,他無往不利。

想要得到的東西總是十分輕易就能拿到,包括很多人只能從書中看到的奢侈品。

無論貪婪,還是谄媚,讨好,亦或下流的目光。

這都是‘愛情’的一部分。

但是。

那個人,是不同的。

清澈到毫無迷茫的眼睛,一衆深色的眼睛裏,他是唯一清亮的顏彩。

幹淨到無法折射出斑駁惡欲的眼睛,愛憎分明。

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

川上富江,也只是川上富江而已。

沒有什麽特別的,但是卻也不至于渺小到不存在。

富江看到了,作為普通人被注視着的自己。

這讓他感到新奇,從而想要得到。

川上富江是個任性的人,通常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這是他的生活方式,也是被周身環境所縱容成的模樣。

于是,富江順應自己的所思所想,走到了立夏身側,輕輕嗅了嗅他的發梢。

“你是混血兒嗎?”指腹摸上了立夏的眼尾,“真好看的藍色啊。”

那個時候,不知道究竟是出于惡趣味還是什麽其他的東西。

富江看着他,漆黑如夜的眼睛裏有種透亮的情緒在翻湧。

他開口道:“我想要你的眼睛。”

立夏有些苦惱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這個也不行。不,倒不如說你究竟在想什麽啊,竟然能說出想要一個人的眼睛這種話……”

啊……被拒絕了呢。

與這感嘆的念頭相反,內心深處升起了連他自己也為之驚訝的欣喜。

當然,站在立夏的角度而言,富江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怪人。

第一次見面就說了‘想要你的眼睛’這種話。

并且……不知道為什麽,那家夥似乎很自信所有人都愛他。

當然,從現在開始,這個名單裏劃去了‘藤丸立夏’的名字。

于是,富江想盡辦法将這個名字寫上名單。

富江想要那雙眼睛全心全意的注視着他。

他想要被所有人愛着,而所有人裏,要包括藤丸立夏。

由此,富江打算去‘追求’一個人。

但是,很可惜也很荒謬的一點。

永遠被愛着的人,不懂怎麽去愛。

他用着小學的孩子都不會去用的惡劣手段,想要吸引藤丸立夏的注意。

‘放學來濱風高中接我。’

‘請我去喝咖啡。’

‘夏日祭和我一起去,不許帶別人。’

‘我允許你帶我去吃街邊的拉面店。’

雖然充滿了頤氣指使,和不成熟。

但是,這就是富江去追求一個人的方式。

或者說,這是那個時候的富江所想出來的方法。

但是不得不說,這對于‘川上富江’而言的确是獨一份的優待了。

他願意坐在藤丸立夏的自行車座後,吹着深秋讓人瑟瑟發抖的風。

願意接受此前感到廉價與嫌棄的罐裝速溶咖啡。

願意夏日祭典上與一大群人擠在一起,看立夏撈金魚。也顧慮到了對方的經濟狀況,願意接受街邊拉面店這樣的‘窮酸’的店。

他認為自己做出了非常大的讓步,以及任何人都能看出的縱容。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與‘川上富江’交往,本來就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

“喂!”

富江從來都不叫立夏的名字,只稱呼他為‘喂’。

“快點說‘愛我’啊,我都對你這麽好了。”即使在這種時候,他依舊矜驕到不可一世。

想要得到一切的少年,貪婪而又孤獨。

可惜……

川上富江的愛情除了他自己以外,誰也沒有感動。

無論再怎麽去追逐,對方的眼睛始終清醒,毫無癡迷與愛意。

人生有很多的第一次。

包括出生,死亡,還有喜歡上一個人。

從小到大都被無數人喜愛着的川上富江,每一個微笑都讓人感到目眩神迷。

他本該無往不利。

但是,那個人不喜歡他。

他其實是知道的,立夏對他的感官絕對是負面多于正面。

為此,沒有辦法再向着那個人邁出一步。

直到後來有一天――

富江從別人的嘴裏聽說了一件事。

那個人……藤丸立夏,好像打算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了。

這時候,他們已經将近兩個月沒有見面了。

富江打算晾一晾藤丸立夏那個不知好歹的家夥。

嗯,說起來,今天有室外的課。

黑發黑眼,容顏秀麗的少年,他望向窗外枝頭落下的花,收斂起思緒。

之後發生的事,絕對是富江預料以外的存在。

他想過很多東西,除了死亡。

我怎麽可能會死呢?

我不是……被除了藤丸立夏以外的所有人深愛着嗎?

“富江……富江。”聲聲念念的愛意在少年耳畔吐露,“我愛你啊。”

他看到自己的腹部被剖開,曾經引以為傲的好看的眼睛和總是打理整潔的頭發濺上了自己的血。

原來如此,這是……‘愛’嗎?

這可真疼。

如果這是‘愛’的話……好吧。

即使這樣,也想被愛着。

想要被所有人愛着,包括藤丸立夏。

“――咚、咚、咚。”

這聲音,像是那時,心髒的鼓動。

然而……

富江恍惚的狀态在這一刻被打碎。

“你想幹什麽!”

質問聲直指用指節敲擊着牆壁的太宰治。

他手上纏繞着繃帶,鳶色眼眸在慘白的燈光下,産生了溫暖的錯覺。

“嗯?”他笑着,将槍口向下,在富江的頭頂上壓了壓,“安靜一點。”

“我不打擾你回憶過去。”太宰神色冰冷,“所以,請你暫時不要注視現在。這一點,能做到嗎?”

富江毫不懷疑,如果他回答‘做不到’,那麽這個人絕對會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

就像他之前對那些‘富江’的死亡一樣的無動于衷。

但是――

“……立夏。”他看向那個有着藍眼睛的少年,固執凝望,尋求一個答案。

少年看着他,看着他。

漸漸垂下了眼睑。

睫羽的隙間露出那麽點微光,是少年半斂着的眼眸。

那微光……既做眼淚,也做湖。

于是,富江的聲音裏帶上了梗塞。

“立夏把啤酒買來,帶給我。”最後,他又以試探般的疑問補充道:“……可以嗎?”

聞言,少年擡起眼簾。

那雙藍色的眼眸全然暴露在了富江的眼底。

像是會發光一樣的熠熠生輝。

清澈無垢,不含惡欲,亦無駁雜。

“你不是富江。”以此,作為了最後的宣判。

與之一同的,是扳機扣動的聲音。

“――砰!!”

第一發子彈,貫穿他的顱骨。

第二發子彈,穿刺他的小腿。

第三發子彈,擊中他的右掌。

太宰鳶色的眼底一片冷徹,像西伯利亞冰層下的凍海。

白色發的少年騎士在這一瞬捏緊了他的盾,但是他沒有動。

其一,他相信立夏的判斷。

其二,有不可思議的事情在眼前展現。

被洞穿顱骨的少年,血肉反卷,迎來新生。

“果然,你們是不死的啊。”太宰低笑了一聲,“至于弱點,應該是火焰。”

‘富江’的眼睛睜大了一瞬。

太宰趁他忍受疼痛還不能行動的那一刻,一個肘擊狠砸向牆壁。

雪白的牆皮在發出一聲空落落的悶響後,‘嘩啦’一下子開裂。

其內隐藏的一切……或許有關真相,現已裸露在他們眼前。

立夏看着牆後的空洞發愣。

那黑黢黢的洞裏,有一個人。

寒冷的霜白色自被打破的洞處,撲面而來。

特異節點自成世界,與外界的時間流速可能會有所不同。

現在,這裏時值盛夏。

即便夜晚也悶熱的可以,而那牆後的冷氣卻充足到令人渾身發寒。

一人多高的冰塊屹立在少年眼前。

那些冷氣,恐怕就是為了維持這塊巨冰的‘不變’。

“……不要去。”之前,顱骨被子彈貫穿的那一刻,般若鬼面便從他的頭部脫離。

現在,‘富江’感受着血液流進眼睛裏的酸楚,仍舊将目光投向少年。

他暫時站不起來了。

于是,他伸出沒有沾染上鮮血的左掌,拉住了少年的腳踝。

“不要去……”

立夏吸了吸鼻子。

他單膝落地,與‘富江’視線齊平。

“你知道嗎?”

“什麽?”‘富江’愣愣的看着他。

“川上富江是個傲慢的讨厭鬼。”立夏這麽評價道。

這評價聽起來很刻薄,如果不是在少年的眼睛裏捕捉到一瞬的傷懷。

‘――喂。’

被川上富江搞得亂糟糟的高一生活,拜他所賜,立夏沒有一個可以說得上話的人。

富江還總是要他做這做那,偏偏連他的名字都不願意喊。

‘放學來濱風高中接我。’

騎自行車帶人其實有點危險,尤其後面的人有時候還動來動去。

‘請我去喝咖啡。’

富江能接受的那個牌子的速溶咖啡,要跑去很遠的一個便利店才能買到。

‘夏日祭和我一起去,不許帶別人。’

夏日祭,富江要很多很多好看的金魚。

可是,紙網撈魚真的很難。立夏在家裏自己做了紙網,練習了很久。

‘我允許你帶我去吃街邊的拉面店。’

立夏不是個有錢的孩子。

親戚會資助一部分的學費,剩下的要他自己去努力。

每天的打工,扣去必要的生活費,他要省一些錢帶富江去吃拉面。

以及――

“富江從來沒有叫過我的名字。”

“前輩……”加拉哈德擔心地看着他。

立夏握住了‘富江’的手,下一刻,将對方的手緩緩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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