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杜梨知在唱第六遍《Supercilious》時,第二段高潮部分還是被喊了停,拿下耳機推開錄音室的門,姚妤面對他依舊是那句話。
“你感覺不對。”
杜梨知聽後頭也不回的摔門出去了,兩個小助理忙追在後面跟着小心翼翼地順毛。
“杜哥口渴了嗎?我讓人買了MK的杏仁露,現在還熱着。”
“杜哥要不要去隔壁的休息室休息下,那邊特意準備了房間?”
一番谄媚得到的卻是杜梨知的一張臭臉和不予理睬,他擡腕看表,已經晚上八點了,錄一首非主打的歌耗了他整整一天的時間,而他不覺得自己唱的有什麽不好。
“我也覺得杜哥唱的很完美,那邊就是存心找茬吧。”小助理幫腔。
“早上我們也不是故意遲到的啊,她姚大制作人難請有身價,我們難道就閑着沒事幹的嗎?明天杜哥還有飛拉斯維加斯的MV等着拍呢。”再說了,杜梨知要來這上下早就該得到關照的,現在這個态度是怎麽回事。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全是挑着杜梨知喜歡的話說,杜梨知上頭的火這才慢慢消了點下去。
姚妤是國內數一數二的金牌女制作人,手下捧紅的天王天後無數,她和杜梨知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兩年前杜梨知得到金律獎最佳專輯和男歌手的那一張就是出自姚妤之手,當然對方要求嚴格到近似苛刻也是出了名的,甚至還落得一個“女閻王”的稱號。
杜梨知要不是看在她的确有點本事,敢這樣橫豎挑他的刺,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半路又遇到聞風而來的公司董事,見杜梨知還沒徹底炸毛,忙拍着胸脯說等等肯定就能一次搞定,錄完音之後還要做東請他吃飯呢,讓杜梨知多多擔待。
杜梨知和董事一起往回走,心情好了不少,回到錄音室前看見姚妤正在外面和別人說話。向來冷面嚴肅的“女閻王”此刻臉上卻是溫柔和暖的笑意,剛剛還對着杜梨知狠皺的眉頭一片舒展,神色之間甚至有點小女人的嬌态,連兩個小助理看了都啧啧稱奇。
“是姚姐的男朋友嗎?”
杜梨知好奇的看了一眼和她對話的男人,那人背對着自己,肩高腿長,身材倒是非常不錯,看背影也蠻年輕的。
姚妤和他靠的很近,沒一會兒談話告一段落,那男人轉過身自然一眼就看見了杜梨知他們,目光一頓,繼而微笑的點了點頭。他面目俊秀,氣質溫雅,一雙眼睛非常清明,穿着淺藍的翻領襯衫和白毛衣,笑起來更是讓人眼前一亮。
與他們擦身而過時,身邊的董事忽然叫了一句“溫先生?”可是對方卻連停也沒停的直接走遠了。
杜梨知覺得他有點眼熟,便問道,“認識的?”
董事有點驚訝,“梨知不知道他嗎?他是溫寅。”
溫寅……
“啊,難道是那個溫寅……”小助理反應比較快,繼而又感嘆。“本人原來這麽年輕。”
杜梨知皺起眉,董事見他似乎真的不知道,便解釋,“《魂王》和《流荒世界》兩張專輯的歌都是他寫的,他是成驕以前的禦用制作人和作曲人。”
杜梨知想起來了,“他不是早就退出圈子了嗎?”
“是啊,四年前,走的很突然。”
“為什麽?”
董事嘆了口氣,露出惋惜的表情,“我之前就有聽說,剛才一見好像的确如此。”說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這裏……似乎出了點問題。”
……聾了嗎?
小助理發出驚訝的抽氣聲,難怪剛才董事喊他沒反應呢,想到姚妤和他的交流,很有可能是用唇語。
杜梨知沉吟了一會兒,半晌說了句“真倒黴”,臉上卻是嗤笑的表情。
董事察覺他的态度,忙問“難道梨知有什麽內情?”
杜梨知譏諷地抽了抽嘴角,沒有回答。
一行人說着進了錄音室,姚妤等在裏面,看見一副陪着太子爺架勢的董事更是臉黑如鍋底,她忍着怒火對杜梨知搖了搖手裏的手機。
“你可以的!”
杜梨知知道是上面有人打電話來關照姚妤對他客氣點,于是雙手插袋趾高氣昂地進了錄音室。
果然這一次錄得就順利多了,九點鐘一到坐電梯下樓。
杜梨知近期在籌備新專輯的消息早就傳得人盡皆知,ZV公司的門口從一大早就已經等待了大批的粉絲,隔着大廳都能聽得見外頭的嘈雜,杜梨知卻直接和董事從地下一層的專用停車場離開了。
他和溫寅的第一次見面對方幾乎沒給他留下什麽印象,杜梨知一轉身也就忘記了,而兩人第二次再見卻已經是六個月之後了。
杜梨知的新專輯《狂妄》賣到斷貨,新歌橫掃無數排行榜二十周以上高居不下,他的經紀公司柯卡娛樂趁勢推出杜梨知的世界巡回演唱會,一路從香港唱到拉斯維加斯,場場爆滿一票難求,再加上緋聞、花邊新聞,杜梨知的消息幾乎天天刷版。
最後一場在杜梨知的家鄉S市圓滿落幕,公司高層還有杜梨知的創作團隊早早就在希爾頓訂了包廂慶功。
憑杜梨知的喜好,這點“餘興節目”完全不對他的胃口,而且他雖然玩得瘋,但是最讨厭這種正式虛僞的場合,只是礙于平時高層對自己的關照,杜梨知也算給面子的陪着喝了不少,好不容易看見經紀人過來,忙把這個爛攤子丢過去,寧願繞出門用外面的洗手間,順便透透氣。
公司大手筆的包了三個大廳,人都在裏面鬧,外面的走廊空空如也。杜梨知讓洗手間的侍者到外面站着去,自己靠在窗邊點了支煙,靜靜地抽了會兒。
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杜梨知拿出來一看號碼就想按掉,但是知道這樣只會沒完沒了的響,于是最後還是接了。
“梨知啊……”電話裏傳出一個有些殷勤的婦人聲音。“演唱會結束了嗎?”
杜梨知皺着眉,“嗯。”
“那你今天回不回來啊?媽媽讓司機去接你啊?”
杜梨知把煙灰彈到窗外,“公司裏還有點事。”
“這樣啊……你這孩子,都這麽晚了要注意身體啊,那明天呢?明天一早讓吳阿姨給你煲點湯送過去好不好?”
杜梨知覺得有點煩,但不答應又怕杜夫人啰嗦個不停,正待點頭,那邊忽的傳來兩聲輕喝。
“你和誰打電話呢?!”
話筒被杜夫人捂住,聲音雖然變小了,但是杜梨知還是能聽得清。
杜夫人說,“兒子要回來了……我問問他。”
“你管他死活,有本事就給我死在外面……他現在不是很厲害嘛……”
巴拉巴拉一串,杜梨知不想聽了,“不要送了,我明天大概還要飛別的地方,不會回去礙你們眼的,讓杜先生放心好了。”然後不等回答就挂了電話,順便關機了。
狠狠吸了口煙,把煙蒂直接扔了出去,杜梨知的心情更差了,然而他回頭卻看見本該空無一人的洗手臺前已經站了一個男人,正背對着他洗手。
杜梨知的目光一寒,這人什麽時候進來的?盡量不動聲色的走了上去,杜梨知打開水龍頭作勢洗手,眼睛卻瞥向旁邊,最先映入視線的是一枚銀色的西裝袖扣,被室內的燈光一照,閃的晃眼。
質地不錯,應該不像狗仔和普通路人會穿得起的,杜梨知提起的心初步放了下來。
接着是對方的一雙手,雪白修長,在水流下好似泛出白玉一樣的光,那人洗的很認真,一根根指節都淋的剔透,這才關了水拿了毛巾擦幹。
杜梨知慢慢直起身,從鏡子裏看清了隔壁家夥的模樣,當下就覺得似乎有點眼熟。
那人非常敏感地注意到了杜梨知的打量,目光對上他,友好的一笑。
杜梨知卻沒笑,他抿了抿唇,發出了“啧”的一聲,過了一會兒又從鼻子裏“哼”了兩下,身旁已經轉開眼的那人始終都沒有反應。
這下杜梨知放心了,這人是溫寅,一個聾子,他應該不可能聽見自己剛才的那點小八卦。
溫寅的西裝下擺似乎沾到了什麽,正用手裏的毛巾仔細的擦着,他低頭的時候杜梨知發現他耳後露出了一條類似電線的東西,被頭發遮住了大半,看不太具體。
助聽器?都聾了戴什麽助聽器啊?杜梨知覺得這人實在太搞笑了,大概是不願承認現實吧。
開門出去時又鬼使神差的回了頭,再打量了一下溫寅的背影,如果只看外表依舊還是能騙騙人,但是比起當年的意氣風發,超級鬼才制作人淪落到現在這種地步其實也蠻可悲的吧,杜梨知想到他以前……呵,如果換成是自己估計早就死了算了,反正活着也是受罪。
朝天翻了個大白眼,杜梨知拍拍屁股離開了。
這邊溫寅整理好後,給了門口的侍者一點小費,回到了不遠處的包廂。
赫定川見他進來忙站起身,“去了這麽久,沒什麽吧?”
溫寅笑笑,“不過是灑了一點紅酒,不要大驚小怪。”
他說話有點慢,但是口齒清晰,聲音低沉中帶着柔和,分外好聽。
坐在一邊的成驕拍拍過分擔心的赫定川,“給阿寅點時間,人工耳蝸這個東西需要适應,他才在美國做好手術一年,現在這個程度我看就恢複的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