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對不起，我才發現我愛你
唐真運氣好，除了輕微腦震蕩，別處的傷都不嚴重。
醫院通知了他的家人，興許是聽說沒什麽大礙，也沒人來看他，只唐洪濤打了電話來，劈頭蓋臉罵他為何這麽不小心，盡給自己添亂雲雲，唐真默默聽完，一句話也沒說。
手機上有許多未接來電和短信，唐真知道是顧珩，但他已經再無勇氣面對顧珩，手機塞到枕頭下面，看也沒看一眼。
一個人在醫院呆了一晚上，第二天檢查也沒什麽大問題，便讓醫生開了出院單，給唐洪濤發了條信息，手機丢進病房的床頭櫃，唐真一個人慢慢走出了醫院。
他随意買了車票，走走停停，幾個月下來去了不少城市，可惜沒有一個地方讓他想留下。
以前還曾經和顧珩計劃過出去旅行，也去了幾個地方，于是現在的自己更顯得形單影只，孤孤零零。看見的風景不是不美，卻好像一陣風一樣，沒在心裏留下絲毫印象。
他很想顧珩。
等到兜兜轉轉到了江城大學，已經是盛夏。
江城大學的風景全國聞名，唐真想到自己和顧珩的大學時光，便動了去逛一逛的心思，臨近放假，來來往往的學生都是一副被考試虐的不輕的神色，唐真看得好笑，轉而想到自己愛情親情事業剛剛統統完蛋了，又覺得自己才最可笑。
逛着逛着，便到了後街，飯點剛過，後街的喧鬧剛剛沉寂下去，只偶爾聽見“老板，來碗炒面”之類的叫聲，唐真有點糾結自己要吃點什麽，卻不料被一陣酸味刺激的咽了口口水。
左手邊幾步遠的地方就是一家酸辣粉店，黑黝黝的年輕店主剛做好一碗粉端進去，出來靠在門框上，見唐真看他，便随口招呼道：“帥哥，吃碗粉呗！吃了我的粉，保證不後悔！”
還挺貧。
反正不知道吃什麽，唐真走了進去，揀了張幹淨桌子坐下。
“帥哥，看你樣子不像是學生啊？過來玩的？”
唐真含糊回答了，走了大半天的雙腿這會才顯出酸脹來，突如其來的疲憊感突然讓唐真不想再這樣游蕩下去了。
然而去哪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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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是回不去了，給唐洪濤發自己要離開的信息時，唐真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再說，回去免不了會再遇到顧珩，這是他完全沒辦法冷靜應對的事情。
胡思亂想間，他的酸辣粉已經煮好了，店主風風火火端過來給他，又馬上轉身出去，靠在門口大聲道：“石芬！我的奶茶呢！”
也不知道他在沖誰說話，但沒過多大會兒，就有個短頭發的女孩子拿了杯奶茶來給他，送完奶茶也沒走，和店主站在門口聊天。
“哎，猴子，隔壁還沒找到下家？”
“沒，不好找。”猴子用力吸了一口奶茶，滿足的嘆了口氣，感慨道：“這街上該有的都有了，生意不好做哇！”
兩人又繼續說了點別的，唐真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不由自主的往開店這方面去想了。他之前一直在唐家的公司上班，每天的生活仿佛是複制的一樣，毫無新鮮感，他自己最想做的其實是開個書店，一半賣書，一半賣咖啡，可惜都沒有實現的機會。
唐真粉也不吃了，愣神了片刻，站起來沖猴子道：“隔壁是要出租嗎？”
就問了這一句，後來唐真回憶的時候，總覺得自己是中了邪似得，怎麽就跟着猴子去看房子了，看完房子又稀裏糊塗交了定金，就這麽把租店面的事情給定下來了。
等他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拿到了房子的鑰匙。這時心裏才咯噔一聲反應過來，自己根本沒有開店的經驗，完全無從下手啊！
但賊船已上，唐真也只好硬着頭皮走下去了。
确定賣什麽、裝修、辦各種證件、進貨……樁樁件件，都需要唐真親力親為去操辦，好長一段時間都忙得腳不沾地，不過好處是，太過忙碌會讓人無暇去思考那些讓自己傷心難過的事情，除了午夜夢回，唐真很少再想起顧珩了。
這樣也好。唐真很樂觀的想，就這樣慢慢淡忘掉，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等店子慢慢走上正軌，在自己的小世界窩着窩着，唐真差點就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過下去。
他從沒想過顧珩會來找自己，更沒有想過顧珩會說想要和自己在一起。
當下他腦子就超負荷，死機了。
“唐真。”顧珩見唐真又陷入了愣神狀态，又無奈的叫了他一聲。
見顧珩靠近自己，唐真如夢初醒，一邊“呵呵”傻笑，一邊後退，手卻悄悄背在身後，狠命掐了自己一把。
“嘶……”
痛！
居然不是做夢！
“呵呵呵呵呵……你你你……開開開開什麽玩笑？”唐真幹笑，語無倫次，并不相信顧珩的話。
顧珩見他再後退就要跌到床上去了，忙去拉他到沙發上坐下，認真道：“唐真，以前是我沒看清楚沒想明白，但是我現在已經知道了。我一直在找你，就是想對你說，對不起。”
這有什麽好對不起的，唐真在心裏默默想，還未等他開口，就聽見顧珩又說：“上次你說喜歡我，其實我很高興，我……”
這件事一直是唐真的心結，告白的時候被喜歡的人打了一巴掌，時至今日唐真都拒絕回憶和那天相關的一切，那種巨大的足以吞噬人的挫敗感羞恥感，令他無時不刻都在懷疑自己。
“你很高興，為什麽……為什麽還要打我？”唐真閉了閉眼，索性問出了口。
到是顧珩被他問得一愣，馬上反應過來後又急急解釋道：“不是！我沒有想要打你，是因為有只蜜蜂，馬上要蟄到你了。我本來要跟你解釋的，結果你跑了，之後就找不到你了。”
……
唐真目瞪口呆，但見顧珩額頭都急出了一層細汗，又知道他并未說謊，只是造化弄人，沒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糾結了這麽久的事情，竟只是因為一只蜜蜂，也實在太可笑了一點。
見唐真默然不語，顧珩幹脆從頭說起，将那些唐真不知道的事情一一講給他聽。
顧珩對于感情一事，着實反應有些遲鈍，唐真對他的處處維護關心縱容，他一直都當做是正常的朋友之間的交往，如果不是在地下停車場無意撞見自己公司高大帥氣做事雷厲風行的財務總監和男朋友忘情接吻，他甚至從來都沒想過男人和男人還能相愛。
被撞見的人沒慌，倒是他神色慌張，在財務總監過來打招呼前落荒而逃了。
心髒怦怦亂跳，仿佛撞見了什麽了不得的機密，又仿佛，打開了一扇自己從未注意過的門。
而那時，自己腦子裏第一時間想到的人，是唐真。
後來財務總監找他喝咖啡聊天，表示若是他不能接受同性戀，自己可以辭職離開。
顧珩當然沒有允許，于是財務總監又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我其實一直以為你跟我們是一路人。”
“什麽？”顧珩大驚。
“唐真，你和唐真，我以為你們是一對。”
腦子裏轟的一聲，顧珩整個人都呆掉了，然後又聽見財務總監說：“唐真看你的眼神，我注意過好幾次了，要是有人那麽深情的看我，我立刻卷鋪蓋跟他回家，哈哈！”
見顧珩臉上的表情實在太過震驚，財務總監沒再接着說什麽，端着咖啡回自己辦公室去了，留下顧珩一個人，在最初的震撼之後，開始慢慢細細回憶自己和唐真之間的點點滴滴。
也是這時候，顧珩才意識到，唐真對自己的好，确實已經遠遠超越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初中，高中，大學，一直到現在，自己幾乎沒有和唐真分開過，哪怕是大學的時候出國交流半年，唐真也是不顧時差，每天的問候關心自己。等到回國，自己是沒有什麽變化，倒是唐真瘦了好大一圈，在機場見到自己的瞬間眼圈都紅了，還說是沙子迷了眼，可機場哪裏來的風沙？
給唐真發信息幾乎會秒回，電話不超過三聲肯定會接，只要自己需要，不管他在幹什麽，好像都可以立刻放下，來幫自己……
想到最後，最讓顧珩覺得茫然的，不是唐真對他的态度和心思，而是，在得知這一切後，自己竟然沒有反感，反而覺得好像和唐真在一起也不錯。
難道自己什麽時候彎掉了而不自知？
之後顧珩度過了很是糾結的一頓時間，在這期間，他無數次的突然轉頭去看唐真，果不其然的，總能看見唐真迅速轉開的目光，然後假裝若無其事。
顧珩并不是太優柔寡斷的人，既然唐真對自己有意，而自己也并不排斥這種關系，為何不試試看？
明知道對方喜歡自己，而自己不作出回應，還心安理得接受對方給予的關愛，顧珩做不出來這種事情。
只是在向唐真攤牌之前，顧珩還是想跟唐真确認下，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假意答應家裏安排的相親，見唐真一瞬間面色蒼白，神情絕望，瀕臨崩潰，顧珩徹底清楚了他對自己的心意。
紫藤花下，本來要在唐真說喜歡自己後，順勢表白，結果萬萬沒想到會被一只蜜蜂誤了事，更沒想到唐真竟會一走了之，等他得知唐真出了車禍，趕去醫院，人早已不見蹤影了。
不過也正是因為唐真的這一出走，才叫顧珩在快要急瘋之餘徹底明白，原來自己對唐真，也早就情根深種了。
顧珩已經說完，唐真還是一副傻癡癡的樣子，呆呆看着顧珩沒有動靜，好似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剛才顧珩都說了些什麽。顧珩知道他一時難以接受，倒也沒有步步緊逼，只安靜坐在一邊，輕輕握着唐真的手，等他自己回過神來。
好在唐真并未愣神太久，見自己的手被顧珩握着，臉刷的紅了。
他張張嘴，想說什麽的樣子，只是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聽見“咕”的一聲，肚子發起了抗議，什麽氣氛都被這一聲給破壞了個幹淨，本來還有許多想說的想問的，突然也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看看窗外，不知不覺，居然都已經天黑了。
“餓了嗎？先去吃飯吧。”顧珩笑盈盈的看着唐真。
“哦哦！好，好，先吃飯。”唐真這會反而不敢看顧珩，手忙腳亂的拿外套和圍巾，還差點被絆了一跤，顧珩忙一把扶住他。
兩人就在後街找了一家看上去不錯的店，胡亂吃了點晚飯，等吃完出來，已經九點多，唐真站在街邊猶豫了一下，問顧珩：“你……晚上住哪裏？”
“我好像忘記訂酒店了。”顧珩摸摸鼻子。
唐真見顧珩說的自然，也沒多想，一邊摸手機一邊說：“那我叫個車，送你去市裏住，這邊在郊區，沒有像樣的酒店。”
顧珩忙攔住他，笑道：“跟你擠一晚算了，以前又不是沒一起睡過。”
不甚明亮的路燈下，倒是看不出來唐真的臉紅了，他張口結舌，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絕。
以前是睡過一張床，可顧珩哪裏會知道，唐真在他身邊根本動也不敢動，又是甜蜜，又是折磨，往往折騰一晚上睡不着覺。
“你你你你不介意的話……那那我睡沙發好了。”唐真一邊懊惱一邊轉身往店裏走，心裏無數遍吐槽自己太沒出息，結結巴巴的連話也說不清楚。
兩人一前一後回了小店，唐真給顧珩找了套自己的睡衣，讓他先去洗澡，自己則窩進沙發裏，盯着白牆發呆。
他依舊還處在震驚當中，夢想太久的事情一朝變為現實，最先感受到的竟然不是欣喜而是懷疑，懷疑自己看到的聽到的究竟是不是真的？懷疑自己沒有這樣好的運氣會得到剛好想要的。
兩人之間的窗戶紙一旦戳破，他都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表情去面對顧珩了。
好在顧珩很快出來，沒給他繼續胡思亂想的時間。
“你先睡吧，被子我換了幹淨的，桌上有水，渴的話你自己倒水喝……”本來還想說什麽的，結果卻在顧珩笑盈盈的眼神下忘了個幹淨。唐真這時才覺得自從下午跟顧珩見面，他就總是用這種眼神看自己。
“你、你随意，我先去洗澡。”唐真落荒而逃。
在衛生間磨磨蹭蹭了好半天，估摸着顧珩應該已經睡了，唐真才輕手輕腳的出來，準備去沙發上湊合一晚。
還沒等他躺好，就聽見顧珩委委屈屈的叫道：“唐真，我有點冷。”
當初裝修的時候覺得自己大部分時間都在店裏，再加上江城一年四季都挺溫暖，于是樓上并未裝空調，結果沒想到今年就遇上難得一見的寒冬。唐真總共就兩條被子，再沒有多的了，他爬起來在衣櫃裏翻了會兒，找了一件羽絨服，說：“我把羽絨服給你蓋上，看看行不行……”
顧珩只是搖頭：“把你的被子拿過來，我們一起睡，就不冷了。”
兩人僵持了片刻，最終還是唐真妥協，抱着自己的被子，小心翼翼的躺到顧珩身邊。
顧珩覺出了他的緊張和不自在，安慰自己不要心急吓到人，只輕輕道了晚安，便不再動。
房間裏寂靜無聲，唐真渾身僵硬的躺了一會，聽得身邊的呼吸聲漸漸綿長，才終于敢稍微動一動，往顧珩那邊靠了靠。
本以為被巨大的驚喜砸得頭暈眼花，晚上會失眠睡不着，沒想到伴着顧珩的清淺呼吸，竟是一夜好眠。
